武信君府。
趙括坐在大堂之中，靜靜的聽著許曆的迴報。
“法場那邊傳迴來的消息，趙勝、藺相如、樂乘三名欽犯剛剛已經被斬首示眾了，首級懸掛在旗杆之上。”
趙括聽了，眉頭頓時一皺：“這個平陽君，自家的親哥哥連個全屍都不肯給嗎？”
許曆道：“屍體還在法場那邊扔著示眾，沒有人敢去收斂。”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剛剛過去的趙國政壇大風暴，隻要不是傻瓜都知道三人屬於政治鬥爭落敗的失敗者。
打敗了這三人的勝利者們如今正高居朝堂之上俯視著這一切，誰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這個時候去給這三人收屍呢？
趙括默然片刻，道：“平原君和文信君兩人的子孫是不是已經出發了？”
許曆道：“是的，今天他們從邯鄲府大牢出發，直接發配漠北為奴。”
趙括歎了一口氣，道：“給漠北那邊說一下吧，讓他們好好的過日子就是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又一名趙府管事走了進來，道：“主君，外麵有人自稱是平原君的門客，想要求見。”
趙括微微一愣：“平原君的門客？
讓他進來吧。”
許曆忙道：“主君，平原君剛剛身死，這些門客未必知道您為平原君做的那些事情，萬一是來行刺的怎麽辦？”
趙括笑了起來，道：“不是還有許叔你在嗎？”
片刻之後，一名衣著十分樸素、年紀大約二十來歲的男子走進大堂之中，朝著趙括行禮：“小民李同，見過君候。”
“李同？”
趙括有些疑惑的打量著李同，總覺得這個名字自己好像在哪裏聽說過，但一下子又記不起來了。
在趙括的身後，許曆輕聲提醒：“主君，此人穿的是孝服。”
趙括點了點頭，道：“李同，你莫非是為了平原君而來？”
李同點頭道：“武信君果然英明，我確實是為了我家君候而來。”
趙括道：“你家君候已然被斬首示眾了。”
李同道：“正是，而且還死無全屍，要被禿鷲和燕雀啄食他的屍體。”
趙括歎了一口氣，道：“你究竟想要說什麽？”
李同道：“李同不才，鬥膽請君候出麵，收殮我家君候還有文信君藺相如、武定君樂乘三人的屍體。”
趙括臉色平靜的看著李同，道：“你應該知道你家君候是為何而死的。”
李同坦然道：“當然。
他是在和武信君您以及平陽君趙豹的鬥爭中失敗，然後被你們處死的。”
趙括突然笑了起來：“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那你還來找本侯作甚？”
李同道：“因為武信君您今日並沒有到法場之中，這就說明您心中對於我家君候他們還是有一些情分的，不忍看到他們慘死當場。”
趙括沒有說話。
李同繼續道：“我雖然不才，但我父親乃是邯鄲迎賓館的小吏，還是認識一些邯鄲監獄吏員的。
聽那些吏員說，我家君候這段時間受盡了折磨，但今日我家君候被斬首之時卻身著幹淨衣裳，想必這也和武信君您昨日探訪監獄不無關係。”
趙括表情微微一動，還是沒有說話。
李同表情依然平靜，繼續說道：“而且我還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今日我家君候的子孫們被全部遣送去漠北，而漠北正好是武信君您打下來的地盤。
若是我猜測不錯的話，他們雖然在前往漠北的路上九死一生，但到了漠北之後活命反而是不成問題了。”
趙括依然沒有說話。
李同恭恭敬敬，朝著趙括行了一禮：“我雖然為我家君候數千門客之一，但一直以來都被我家君候養在府中，並沒有得為我家君候立下一絲一毫的功勞，就連當日邯鄲激戰時都因為我父親竭力阻攔的緣故沒有能夠為我家君候殊死一戰。
如今我家君候已死，李同隻求武信君您能夠出麵收斂我家君候，讓他能夠盡量體麵的死去。
若是您能夠做到的話，李同願意為您做牛做馬，絕無怨言！”
李同深深的彎下了腰，長躬及地。
趙括看著李同，突然開口道：“你為什麽覺得是我，而不是你家君候的弟弟平陽君？”
李同直起身子，答道：“因為平陽君今天在法場笑得很開心。”
趙括又道：“那你又怎麽知道本侯在家笑得不開心？
其實你剛剛說的那些，全部都是你自己一個人的猜測罷了。
你要知道，如果我和你想的不一樣，你的結局就是永遠無法走出這座府邸了。”
李同默然半晌，道：“確實是我一個人的猜測罷了。
但我……我已經退縮了兩次，不想要再退縮了。”
第一次，在平原君府邸被圍攻的時候，李同沒有站出來。
第二次，在平原君被處死的時候，李同還是沒有站出來。
第三次，在武信君趙括的府邸麵前，李同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敲開麵前這座大門。
這其實很蠢。
所有人都知道是平陽君和武信君打敗了李同的主君平原君，在這個時候求見武信君，簡直就是九死一生，不，十死無生。
但李同還是這麽做了。
人，可以屈服於權勢，可以畏首畏尾，可以被這個社會吊起來打，都沒問題。
但是……你是願意當一輩子的懦夫，還是願意當一次英雄？
哪怕隻有一次，當自己的英雄。
所以李同站在了這裏。
李同也知道，自己如果死了，也隻會被人當成一個逆勢而行的蠢貨罷了。
李同挺直的身軀，等待著趙括的答複。
就算死，至少也要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知道。
平原君趙勝，終究還是有人願意跟隨著他一起去死的。
哪怕隻有一個。
趙括看著李同，默然半晌，歎了一口氣。
“兩百多年前，我趙氏在先祖趙襄子的率領下滅了智氏。
智伯有一個門客叫做豫讓，為了刺殺趙襄子，不惜毀了容，毒啞了嗓子，拋妻棄子，和所有朋友斷絕關係，對趙襄子發動了兩次刺殺。
所有人都很感慨，覺得智氏出了一個好門客。
如今，本侯也想說，趙襄子的後人平原君趙勝的門下，一樣也出了一個好門客！”
趙括站了起來，走到李同麵前，拍了拍李同的肩膀。
“還愣著幹什麽？
隨本侯前去市集收殮平原君吧！”
趙括坐在大堂之中，靜靜的聽著許曆的迴報。
“法場那邊傳迴來的消息，趙勝、藺相如、樂乘三名欽犯剛剛已經被斬首示眾了，首級懸掛在旗杆之上。”
趙括聽了，眉頭頓時一皺：“這個平陽君，自家的親哥哥連個全屍都不肯給嗎？”
許曆道：“屍體還在法場那邊扔著示眾，沒有人敢去收斂。”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剛剛過去的趙國政壇大風暴，隻要不是傻瓜都知道三人屬於政治鬥爭落敗的失敗者。
打敗了這三人的勝利者們如今正高居朝堂之上俯視著這一切，誰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這個時候去給這三人收屍呢？
趙括默然片刻，道：“平原君和文信君兩人的子孫是不是已經出發了？”
許曆道：“是的，今天他們從邯鄲府大牢出發，直接發配漠北為奴。”
趙括歎了一口氣，道：“給漠北那邊說一下吧，讓他們好好的過日子就是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又一名趙府管事走了進來，道：“主君，外麵有人自稱是平原君的門客，想要求見。”
趙括微微一愣：“平原君的門客？
讓他進來吧。”
許曆忙道：“主君，平原君剛剛身死，這些門客未必知道您為平原君做的那些事情，萬一是來行刺的怎麽辦？”
趙括笑了起來，道：“不是還有許叔你在嗎？”
片刻之後，一名衣著十分樸素、年紀大約二十來歲的男子走進大堂之中，朝著趙括行禮：“小民李同，見過君候。”
“李同？”
趙括有些疑惑的打量著李同，總覺得這個名字自己好像在哪裏聽說過，但一下子又記不起來了。
在趙括的身後，許曆輕聲提醒：“主君，此人穿的是孝服。”
趙括點了點頭，道：“李同，你莫非是為了平原君而來？”
李同點頭道：“武信君果然英明，我確實是為了我家君候而來。”
趙括道：“你家君候已然被斬首示眾了。”
李同道：“正是，而且還死無全屍，要被禿鷲和燕雀啄食他的屍體。”
趙括歎了一口氣，道：“你究竟想要說什麽？”
李同道：“李同不才，鬥膽請君候出麵，收殮我家君候還有文信君藺相如、武定君樂乘三人的屍體。”
趙括臉色平靜的看著李同，道：“你應該知道你家君候是為何而死的。”
李同坦然道：“當然。
他是在和武信君您以及平陽君趙豹的鬥爭中失敗，然後被你們處死的。”
趙括突然笑了起來：“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那你還來找本侯作甚？”
李同道：“因為武信君您今日並沒有到法場之中，這就說明您心中對於我家君候他們還是有一些情分的，不忍看到他們慘死當場。”
趙括沒有說話。
李同繼續道：“我雖然不才，但我父親乃是邯鄲迎賓館的小吏，還是認識一些邯鄲監獄吏員的。
聽那些吏員說，我家君候這段時間受盡了折磨，但今日我家君候被斬首之時卻身著幹淨衣裳，想必這也和武信君您昨日探訪監獄不無關係。”
趙括表情微微一動，還是沒有說話。
李同表情依然平靜，繼續說道：“而且我還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今日我家君候的子孫們被全部遣送去漠北，而漠北正好是武信君您打下來的地盤。
若是我猜測不錯的話，他們雖然在前往漠北的路上九死一生，但到了漠北之後活命反而是不成問題了。”
趙括依然沒有說話。
李同恭恭敬敬，朝著趙括行了一禮：“我雖然為我家君候數千門客之一，但一直以來都被我家君候養在府中，並沒有得為我家君候立下一絲一毫的功勞，就連當日邯鄲激戰時都因為我父親竭力阻攔的緣故沒有能夠為我家君候殊死一戰。
如今我家君候已死，李同隻求武信君您能夠出麵收斂我家君候，讓他能夠盡量體麵的死去。
若是您能夠做到的話，李同願意為您做牛做馬，絕無怨言！”
李同深深的彎下了腰，長躬及地。
趙括看著李同，突然開口道：“你為什麽覺得是我，而不是你家君候的弟弟平陽君？”
李同直起身子，答道：“因為平陽君今天在法場笑得很開心。”
趙括又道：“那你又怎麽知道本侯在家笑得不開心？
其實你剛剛說的那些，全部都是你自己一個人的猜測罷了。
你要知道，如果我和你想的不一樣，你的結局就是永遠無法走出這座府邸了。”
李同默然半晌，道：“確實是我一個人的猜測罷了。
但我……我已經退縮了兩次，不想要再退縮了。”
第一次，在平原君府邸被圍攻的時候，李同沒有站出來。
第二次，在平原君被處死的時候，李同還是沒有站出來。
第三次，在武信君趙括的府邸麵前，李同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敲開麵前這座大門。
這其實很蠢。
所有人都知道是平陽君和武信君打敗了李同的主君平原君，在這個時候求見武信君，簡直就是九死一生，不，十死無生。
但李同還是這麽做了。
人，可以屈服於權勢，可以畏首畏尾，可以被這個社會吊起來打，都沒問題。
但是……你是願意當一輩子的懦夫，還是願意當一次英雄？
哪怕隻有一次，當自己的英雄。
所以李同站在了這裏。
李同也知道，自己如果死了，也隻會被人當成一個逆勢而行的蠢貨罷了。
李同挺直的身軀，等待著趙括的答複。
就算死，至少也要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知道。
平原君趙勝，終究還是有人願意跟隨著他一起去死的。
哪怕隻有一個。
趙括看著李同，默然半晌，歎了一口氣。
“兩百多年前，我趙氏在先祖趙襄子的率領下滅了智氏。
智伯有一個門客叫做豫讓，為了刺殺趙襄子，不惜毀了容，毒啞了嗓子，拋妻棄子，和所有朋友斷絕關係，對趙襄子發動了兩次刺殺。
所有人都很感慨，覺得智氏出了一個好門客。
如今，本侯也想說，趙襄子的後人平原君趙勝的門下，一樣也出了一個好門客！”
趙括站了起來，走到李同麵前，拍了拍李同的肩膀。
“還愣著幹什麽？
隨本侯前去市集收殮平原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