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環軌道炮係統不是一個圓環，而是一個由240個基座炮台鏈接成的武器網，將人類中央星域三百六十度包圍其中，幾大人口密集的主星全在其火力覆蓋範圍之內。阿爾法作為中央網絡中樞，所有數據和圖像都被她一一監控，每日在午夜上傳迴總部服務器。 於是議會最近天天開會，雙子女皇瞪著無神的眼睛，坐在禦座上，不約而同地小幅度扭動，覺得禦座需要換個更軟的墊子。 “……模擬程序運行完美，但為什麽實裝的時候能量傳輸總出錯？”議員們撓頭，撓了一把頭發下來。 一個大胡子議員怒罵：“莫名其妙總出錯，然後第二天工程師集合來檢修，它自己又好了，好了那就重新開啟吧，媽的三光年外最遠的另一座又出事兒，工程師不會分shen術啊！運輸艦燃料都耗在漫天亂飛上了，真是操了星球核心他大爺了！” “注意素質。”議會議長拍拍桌子，“不要開會講髒話。” 雙子女皇相視而笑，悄悄地低聲同時說：“菲利克斯議長年輕時可是著名的‘髒話元帥’，退休當議長了開始裝大尾巴狼咯！” 阿德裏安站起身來：“但好消息是，蟲族全部撤離，軌道炮還沒竣工，已經開始展現威懾力了。” 菲利克斯議長指了指舉手的戴蒙德元帥：“戴蒙德元帥，您有什麽話要說？” 目前實際帶兵的七大元帥中，唯有戴蒙德元帥出身於新興商業財團，所以比起那些老牌貴族元帥，他顯得格外謙遜有禮，常年帶著一副戰術目鏡，說是元帥但更像大學教授，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先向女皇行了禮：“陛下們，喬安妮元帥依然罷工抗議，我建議，是否應把薔薇軍團暫時劃歸到其他指揮官手下？” 有人幫腔：“是啊，喬安妮元帥就算不罷工也不適合指揮了，她兒子跟叛國者跑了，丈夫被轉化成半機械，也不知道被叛國者兒子帶到哪兒去了……” 施萊格爾家族的其他議員臉色消沉地坐在角落不出聲。 “蓋麗元帥返航途中，我認為蓋麗元帥適合接管——” “反對。”阿德裏安再次說，“蓋麗元帥的丈夫——傑森元帥也中了第三文明的詭計，而且她的二兒子還曾經是叛國者路德維希的婚約對象，她這狀態，也未必比喬安妮元帥好多少。七大元帥，已經去了其中四個，軌道炮必須加快進度，否則人類領空的安全實在無法得到保障！” 議會議長菲利克斯點點頭：“這樣吧，請議會全體投票，是否支持將喬安妮元帥所屬薔薇軍團暫時劃歸阿德裏安元帥指揮，本次投票不記名，由女皇陛下做見證，明日例會時，我將公布結果。” …… 潛入計劃十分順利，拍賣場的工作人員一看見海登，眼睛都冒光了，簡直滿臉寫滿帝國幣。 “可惜不是蟲族士兵。”工作人員略有些遺憾，“不然能賣更好。” 路德維希他們本來確實設計讓海登扮演主母——米婭雖然隻當了半天主母指揮官，但也算有相關經驗，不過海登明顯心思更加縝密：“如果是艦隊主母，我們假扮的可是黑區普通流亡者，毫不起眼，那我們是怎麽有實力生擒還能控製住一個主母的？” 所以，海登的人設就變成了普通蟲族平民，但他的設想確實是有道理的，工作人員緊接著也說：“不過，你們要是能抓主母，早都被帝國艦隊請去了吧哈哈哈！” 剛剛“被叛國”的人類們笑而不語。 米婭帶著一臉不滿，被塞給奈哲爾看管，他們三個被留下去觀眾席，路德維希則悄悄使用了一個變形術，替代了海登懷裏那隻玩偶。 “哇！”米婭兩眼冒光，“老師變成手辦了，法師的奧術變形居然還能變成娃娃，這也太可愛了吧啊啊啊！” “米婭！”手辦活動起來，指著蟲族姑娘的鼻尖怒斥，“你是個法師，不要發出無意義噪音，活像魔鬼正在被聖騎士泡聖水！” 工作人員很快迴來，帶走了抱著娃娃的“蟲族少女”，並派人引著剩下那三個去了觀眾席，路德維希貼心地給每個工作人員丟混淆咒，確保他們不記得剛才到底是多少人，造成不少工作人員在未來幾天內十以內加減法都不會了。 保安們用電ji槍指著海登，海登完美地做出一副強忍恐懼的模樣，緊緊地抱著他的娃娃，小步快跑地被那群壯漢保衛人員押著走。 他們一路把海登押到一個沒有窗戶的密閉房間，態度十分慎重，而天河流浪者悄悄與海登連線，告知他追蹤器迴饋——沃林就在這附近。 海登略微思考了一下，這個拍賣場由黑區幾大私人軍事企業聯合創辦，那倒黴殺手也的確供認——議會中的神秘人秘密聯絡了幾大軍企，而非某一家，所以沃林被他們控製在聯合勢力範圍內，確實是最穩妥的辦法。 路德維希正以精神鏈接和他說話：“我討厭私人軍事企業，我家鄉，這種私人軍企幹過得為非作歹事兒加起來，都夠拍幾百集腦殘連續劇了。” 海登：“星際這邊也沒好到哪裏去。我個人向來反對用戰爭牟利。” 路德維希嚴肅道：“你真是一個好聖騎士，哪天我帶你迴家，把你介紹給聖殿騎士團那位大統領，他會哭著求你當他繼承人的！” 海登莫名腦補出了蟲族女祭司團哭成一團抱他大腿的形象，沉默了一會兒，覺得應該是法師修辭學學得不好——法師畢竟多次強調他不是吟遊詩人了。 哢噠，哢噠。 堅固的太空合金的手枷被扣在“蟲族少女”纖細的手腕上，之後一名安保人員拿著一個金屬圓環，固定到了海登脖子上，海登忙於和路德維希閑聊，一時沒注意，等他迴過神，安保人員全部退開十米開外，四麵透明牆壁從天花板落下，將他籠罩其中。 房門打開，一名四肢瘦長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後麵跟著幾個看起來是私人軍事企業高管的人。 海登在見到他的第一時間意識到了不對。 “沃林。”海登敏銳地說，“你背叛了我。” 消瘦的年輕人笑嘻嘻的，故作消沉地歎氣：“海登，我以前就說過你的，你總是很容易信任別人，看人總看他們好的一麵，你還真把自己當人類之光來要求啊——你總把別人都想得品德高尚。不過你也夠厲害，居然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子，要不是我們手裏有你的生物基因數據，掃描儀能直接識別，我都不敢認你呢。” 海登皺起眉：“你根本不是被抓。那麽是從什麽時候，你和議會的肮髒勢力勾結在一起了？過去，你可是對議會的天賦階級論嗤之以鼻，甚至拒絕跟我一起進入帝國部隊。” 沃林聳肩：“因為我不能對錢嗤之以鼻嘛。我了解你，你肯定會親自追查，尋找證據，無證據直接靠猜可不是你的風格，你要找證據，自然要找我這個情報販子啊——” “議會的人，給了你很多錢？”海登冷冷地打斷他。 沃林再次聳肩：“是啊，那老頭雖然天天神秘兮兮的，軍企們本來都不喜歡和這種不坦誠的人合作，但他錢給得是真的不少，幹你一票，我後半輩子都不用辛苦賣情報了，我能直接到黑區後方買個小行星建私人星球咯，更別說他給那些私人軍企的大頭支票。” “那是不少。”海登冷淡地點頭，“議會議員沒這麽高工資，全加起來也沒，聽你的意思居然還是‘一個人’，男性，年紀不小，所以這個議員很可能長期涉嫌貪汙或者走私參與黑區非法交易，謝謝，你幫我把嫌疑人群體縮小一大半，年輕人和女性都可以排除了。” 他一說完，沃林拍手：“確實厲害，分析得蠻到位的，但是可惜，誰讓你一開始大意了呢，你手上、脖子上都是爆炸環，即便你sss的體能，能嚐試掙脫，但我隻要啟動爆zha裝置，半秒不到你就被炸成灰了。” 他舉起一個小小的遙控裝置：“一號議員的意思是宰了你，但宰了你有點虧，反正你都有人類之光這種稱號了，就繼續為人類做貢獻得了，興許我們能用你的生物基因，研究出讓人類延年益壽的方法呢！” 海登看了那東西一眼，點點頭：“嗯，差不多了。” 他平靜得過分，聽說炸dan掛在脖子上，眉梢都沒動一下，反而說了奇怪的話，所以沃林不解：“什麽差不多了？” 海登從蓬蓬裙裏掏出一個東西，坦誠地展示：“老式錄音筆，信號輻射很小，新興電子掃描很容易把它當普通寫字筆，以前總有記者在明明沒攜帶拍攝設備的情況下弄到我講話的錄音，後來我忍不住抓了一個記者問了一下。感謝人類最偉大的貢獻者——記者。謝謝你提供情報。” 沃林表情扭曲了一下，他身邊跟著的一個明顯是某私人軍事企業治安主管的家夥擦了擦汗，但那主管強橫地說道：“那又怎麽樣，你最好交出來，不然我們這兒一按——” 海登歎氣：“沃林，你知道嗎，我確實更願意看人優秀的一麵，也不怎麽防備別人，那不是因為我輕信，實在是因為……背後捅刀子，你真的捅不動我。” 說完，海登露出以前訓練過、用來麵對記者的那種很正直、背後適合打點聖光烘托氣氛、滿臉寫著‘我是人類之光、我要拯救世界’的表情來，誠懇地說：“束手就擒吧沃林，畢竟我們曾經是戰友，而且看在你剛才那麽配合，把情報全盤托出的份兒上，我額外給你這次機會。” 沃林挑起眉毛：“你以為我是那麽容易被忽悠的？海登，你的演技真的一般。” 海登點頭，無比真誠：“我知道，但我現在真沒演。聖騎士不能說謊的，我們的耐力和防禦力比巨龍還好呢，你這隻是區區炸dan，又不是高危黑魔法……”說著，還忍不住捏了捏路德維希手辦的細腰，很癢，於是路德維希拿他的小手狠捶了海登手心一拳。 一直跟著沃林的某個私人軍事企業高管就沒那麽好脾氣了，他聽到這兒，怒不可遏：“你挑釁我？海登，還以為自己是大元帥呢？” 他一把搶過沃林手裏的引爆器：“這可是我們公司最新的武器！” 在海登的歎息聲中，他得意地按下了按鈕。 第六十六章 轟—— 一團燦爛的光炸開, 新型爆炸環的確威力不凡, 淺藍色的炫光爆裂，閃得周圍人全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私人軍事企業的員工們嘩嘩嘩地鼓掌，隻有沃林皺起了眉頭。 “老板, 您這個爆炸……”沃林遲疑, “具有持續性輻射？” “嗯？” 所有人慢慢放下手, 轉迴去，隻看見麵前的光久久不散，但除了爆炸那一下是藍光，後麵則已經是變了色的——從爆炸中心綻開一團絢爛的金色光芒，比剛才那淺藍色的能量光還要耀眼, 幾乎像是正午的驕陽。 光芒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注視中慢慢熄滅, 露出其中微笑的海登。 他完好無損——不, 不嚴謹，無損，但不能說完好, 剛才的“蟲族少女”穿的是粉紅色蕾絲蓬蓬裙, 現在……他穿著令人看過後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去的七彩蕾絲蛋糕裙。 空氣瞬間安靜，私人軍事企業的成員們僵在原地，連唿吸都不敢出聲。 注意到所有人驚怖欲死的目光, 海登露出一點點尷尬：“裙子不防炸，多虧你手快……不過小先生啊，為什麽你會有這種彩虹色的裙子？” 路德維希手辦縮在他懷裏，抬起小手擦眼淚：“聖騎士的眼睛都是練過的嗎, 為什麽聖騎士自己不會被自己的聖光閃到？哦，你說裙子啊？為了符合你中二之光的人設啊，我都還沒給你染隨著心情變色的彩虹長發呢！我心情好就是夢幻粉，我心情差就是陰鬱藍……” 海登扶額：“小先生！我就知道你是在嘲笑我的外號。” 路德維希先是哈哈笑，然後臉黑了一下——他想起自己現在已經沒立場嘲笑了，論中二程度，星空天罰者比人類之光的段位還高呢。 “好吧，彩虹色確實太誇張了。”路德維希看了一眼海登。 海登還是那個一米六的嬌小蟲族美少女，身材勻稱纖細，隻是流暢的身體曲線下隱藏著高階武者的爆發力，他的氣場分毫不減，於是這讓他看上去完美符合女武神這個概念。隻可惜身上宛如打翻調色盤，而且路德維希這屬於自作孽——他急忙打了個響指，那套顏色過分豐富的裙子就褪色成了高雅的米白色，但法師還是覺得那純度過高的調色盤對他的視網膜造成了永久傷害。 旁若無人的對話被終於找迴聲音的敵人打斷：“你們到底是什麽東西——!” 因為海登不僅毫發無損，懷裏的“娃娃”還忽然活了，所以驚得所有人都差點跳起來，幸虧黑區拍賣行有模擬重力，不然所有人都得嚇飛出去。 沃林舉起光能槍，手腕有些許顫抖，他盯著果真全須全尾的海登，又驚恐地看了看路德維希手辦，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法師十分不悅地皺眉：“你們炸我的海登，我還沒收拾你們，你們倒先忍不住了？” 海登親了親路德維希的小臉：“小先生別氣，這個炸dan威力正好，十分鍛煉聖光防禦水平，再來幾次給我練習練習也不錯，沒準能從高階進階傳奇呢。” “你真的特別有天賦！”路德維希點頭，露出一副“你這學徒很讓導師省心”的表情，“他們正規聖騎士和祭司，練聖光防禦和治愈術就是從生活點滴練起呢，他們大統領告訴我，有一次他讓人把所有聖騎士和祭司的保濕麵膜都換成了三無產品，於是大家為了不爛臉，聖光水平集體突飛猛進！” “你們兩個——！！” 私人軍事企業的那個負責人又驚又怕，但他們聊得實在太歡快，以至於這人惱羞成怒，居然語無倫次地大吼：“你你你——你們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裏！” 路德維希詫異：“沒有啊。” 負責人：“……” 路德維希：“你漏氣了嗎？你剛剛發出的那是什麽奇怪聲音，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我們會把你們放在眼裏的？你估計連我們那個火球術士都打不過。” 法師的表情十分困惑，特別真誠，海登忍不住哈哈大笑——因為他家小先生是實話實說，他真沒把這幫人放在眼裏啊！法師的眼裏隻有學術和上好的材料。 “對了海登，咱們那個火球術士呢？” 海登說：“沒被蓋麗元帥帶走的話，就是留在蟲族那邊幫貝拉做生物體克隆了吧，我也沒注意。” 路德維希從海登懷裏跳下來，半空恢複真身，十分滿意地揉了揉海登的頭：“哎，你要是就這麽高多可愛。” 海登抬起頭眼巴巴看了他一眼，於是路德維希心一軟，急忙改口：“哦，原本的高度也很棒，我都喜歡。”仿佛當初給差評的是另一個法師似的。 海登露出燦爛笑容。 “夠了！你們不要以為你們的秘密防禦手段還能生效第二——嘎——” 路德維希淡然地收迴手，地麵上多出一堆蠕動的衣服，那個吼叫的軍事企業高管在眾目睽睽之下原地消失，他身邊的同事們渾身僵直，慢慢看向地上一坨衣服，衣服裏有什麽東西正在蠕動，隻聽嘎嘎兩聲，一隻雪白的胖鴨子搖搖晃晃地走出來，扭了扭屁股，張開嘴： “嘎嘎嘎——？” 鴨子屁股上還套著一條斑點內褲，由於禽類的生理特征，內褲上一片偏綠的鴨糞正慢慢洇開。 路德維希說：“果然變成這樣我比較容易原諒你的見識淺薄。我特別喜歡鴨子白白的胸脯，但是一直不能養，因為鴨子控製不了排便，會把我的法師塔弄髒，後來我好不容易讓密林德魯伊們幫我弄到一隻白化病的烏鴉，也不知道我走之後，我那群蠢助手會不會幫我好好喂烏鴉。” 海登拔出配槍和光能刀，甩了個劍花，笑著說：“沒關係，我幫你養，不管是鴨子還是白烏鴉，以後我給你養一大群。” 說完，他一躍而起，纖細的身影衝入人群，但法師的奧術變形隻改變外表，不改變本質，海登仍舊是海登，那個難逢敵手、依然保有不敗戰績的前第一元帥，星際中第一位雙sss的超級戰士，準傳奇的聖騎士，黑法師選中的伴侶。 他整個人就像一道燦爛流星，他躍起，又猛然墜入人群，炫光掀起氣浪，周遭的敵人哇哇大叫，被高高拋起，再重重跌迴地上，空中飄著白鴨子撲騰時掉下來的毛。 沃林首當其中，海登的光刀瞬間斬下，那一刻沃林清楚地預感到了死亡，但在最後關頭，光刀側向劃過，切斷了沃林的發尾。 海登的目光透過刀光看著他，劫後餘生的情報販子慌不擇路，倉皇逃跑，海登也沒有追。 “下次再見，希望你不要再做什麽不法勾當了。”海登遠遠地在他背後說，“我的仁慈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