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到底睡了多久,一睜眼,小安發現自己還窩在沙發裏,看著從食堂打迴來的食物還滿滿登登地擺在自己麵前,那麽貪吃的自己居然一下都沒動。唉,明明想好了要好好剝削公司的,可結果自己竟連這點實力都沒有。算了,先去洗漱吧,之後再去床上好好睡一覺,沙發再好也不比水床舒服。


    就這樣,小安來到了衛生間,擠好了牙膏,開始刷起來。


    她還是不太習慣用值班室內的衛生間,雖然這個更豪華幹淨一些,但因為不熟悉,她還是選擇了之前每天都會去的公共衛生間。但是公共衛生間有一點不太好的就是,門因為經常被人推來推去已經有些鬆動了,即使把它關好,一會兒也還是會被風打開。小安索性就把門敞開著,反正自己也隻是刷牙而已。


    因為還是很困,還處在朦朧中,小安就一直閉著眼刷牙。小安有個習慣就是刷牙刷很慢,現在還算快了,大概五六分鍾就能搞定,上小學的時候,她都是要至少刷十五分鍾的。她是那種典型的很沒有安全感的人,也是一個潔癖很嚴重的人,所以就常被人笑也常被人勸:改改你那惡習吧,一天刷牙三次那就要浪費掉將近一小時,你有這時間幹點什麽不好。好在小安並不是太執拗的人,而且也很擅於吸收各方的優良,所以就聽從采納了這個建議。不過,因為她現在還處在朦朧中,也就比平素更遲鈍一些。


    “小安,小安。”


    誰?誰呀?


    小安突然驚醒地睜開了眼,看著眼前的鏡子,隻有一個嘴上都是泡沫的自己。


    幻聽,是幻聽,快好好刷吧。


    她這樣勸慰著自己,又繼續安心閉上眼睛刷起了牙齒。


    “小安,小安?”


    誰?誰——呀?


    小安能明顯聽到自己心裏有個顫抖的聲音,這是幹嗎呀?是惡作劇麽?明知道我膽小?她睜眼盯住眼前的鏡子,仍然隻有自己,可是這聲音又是這麽得近、這麽得熟悉,會是從哪兒傳出來的呢?


    她迴頭看了看門,仍然隻是有些輕微的晃動,門後和牆壁那麽窄的距離不可能有人的,她一腳踢過去,“啪!”嗯,確實沒有人,也不可能有人的嘛!就是baby也不可能藏身於此啊。


    幻聽,肯定是幻聽,快好好刷吧。


    “小安?小安?”


    誰呀?這怎麽還沒完了呢?總不能是我自己一直不肯放過自己呀?我從來都不是那麽想不開的人啊?到底是誰呢?


    “小安?小安!”


    到底是誰?這聲音怎麽由遠及近離自己越來越近了呢?


    誰?到底是誰?你在哪?有種就趕緊現身出來!


    但是這樣英武的話,小安沒敢講出口,她隻是,自己心裏跟自己說罷了。


    她見那個聲音一直不出來,就壯著膽走出衛生間,來到外麵張望,手中還握著牙杯和牙刷。


    奇怪,這不明明沒有人麽?難道真是幻聽?怎麽會那麽真實呢?我這人一向沒心沒肺的,從沒有失眠那種偉大而文藝的嗜好,就是連個神經衰弱都很少有。所以,幻聽,而且是這麽真實的幻聽,這怎麽可能呢?


    肯定是有人耍我,知道我膽小又加上頭一次值夜班,故意這樣整蠱我。


    哼!別讓我知道是誰!要是讓我知道了,我就,我就,算了,自己天生就沒有整人的天賦,愛誰誰吧,也許人家也隻是好玩,並沒有惡意的。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是因為好玩嚇唬自己,自己倒可以安心值班了:原來這裏還是有人陪我一起值班的。管他是誰呢,隻要是人就好。


    小安於是又迴到衛生間繼續刷牙。


    “小安,小安?”


    “小安,小安?小安?小安!……”


    ……


    ……


    ……


    怎麽還沒完了呢?難道都不睡覺了麽?實在不想睡,打會遊戲也可以啊!別在這兒消遣我了!嚇死人你償命啊!就算你能償命,那你能還我父母一個完整的我麽?


    小安有點來氣了,雖然她還是很害怕,但是一心想要盡快杜絕那該死的可怕的傳唿聲,就三下五下漱完了口,抹了兩把唇邊的水,再度出去尋覓那聲音的來源。


    木有人,四下都木有人。


    md,丫到底是藏身何處了?她把走廊裏所有的燈都打開了,就不信這勁兒了,看你還能藏在哪兒。


    燈打開後,的確有片刻的安寧。小安總算安心,唉,丫總算迴去睡覺了。


    “小安。”


    太執著了。


    不是,您到底是誰呀?這大半夜忒沒事閑的跑來嚇唬我?


    小安想不明白了,她從不是調皮搗蛋的人,不明白今時為何被人如此作弄。


    愛誰誰吧,反正我是困了,我就不信了,一會兒我迴到值班室,你還能這麽胡鬧?


    小安也不管那聲音,收拾好自己的洗漱用品準備迴到值班室。


    “小安。”


    是啊,小安,你難道就不想看看現在折騰你的這個人到底是誰麽?你難道忘了從小培養的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好習慣了?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也一定要揪出這個人!我就不信了,這太平盛世下,還有誰敢怪力亂神!


    小安鼓足了勇氣,循著這個聲音,最終確定這聲音應該就在衛生間附近,但當她真正確認之後,她才傻了眼:辦公樓設計得每層的電梯都挨著衛生間,而那個美女蛇般的聲音,似乎就是從那電梯裏傳出來的。


    “小安,小安。”


    那聲音很平和,似乎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但不知為何,在小安聽來,還是有種讓她悚然的恐懼。


    “小安,小安。”


    還是隻一味地唿喚她的名字,沒有任何其他的要求。


    小安慢慢地走進那個電梯,聲音越來越近。


    “小安,小安。”


    還在叫,還是這兩個字,但是裏麵分明是在召喚:來呀,快來呀!到這裏來看看呀!


    那裏?進去?會有什麽好玩滴?


    小安亦步亦趨,兩隻眼睛分明注意到電梯外的顯示燈沒有一盞是亮起的!


    為什麽,為什麽會有人一直在裏麵那麽久,就隻是召喚我的名字,難道都不悶麽?


    “小安?小安!”


    那聲音越來越迫切了,但是,似乎是隻能困在那電梯不得出來,隻等小安進去同他一起玩耍。


    不!我不要同他玩耍!


    小安突然警醒過來,就在手將要按倒電梯按鈕的同時,猛地轉身逃也似的跑迴了自己的值班室,緊緊地鎖上了門。一個人靠在門邊,不住地喘著粗氣。


    “小安?”


    什麽呀!你不是不能跑出電梯麽?怎麽還追到這裏了呢?你到底是誰呀?我跟你有仇麽?為什麽大半夜的嚇唬我玩兒?就不怕遭報應麽?知不知道嚇唬老實人有罪!


    嗖——!


    她隻感覺身邊有個什麽東西,像一陣風一般劃過她的身體,直穿過大門,穩穩當當地落戶到這屋內。


    誰呀?你進來了麽?


    小安依舊隻是同自己講話,她不敢把自己驚恐的聲音表達出來,及至此刻,她還是希望僅憑自己的力量還是能夠抵擋這股恐懼的。


    “小安,小安。”


    那聲音裏分明在說,小安,別來無恙吧,不歡迎我進來麽?


    不歡迎,當然不歡迎了!你是誰?別在這兒胡鬧了。你是要錢還是什麽就直說,別老在這兒玩心理遊戲了,我都上了一天班了,你總該讓我好好歇歇。


    小安在心裏跟那個看不見的聲音討價還價。


    但是那聲音根本不理她這茬兒,繼續我行我素,“小安,小安?”


    他好像是在說,小安,你別怕呀,你過來陪陪我,我好寂寞。


    不好,我不要陪你,我困了,明天弄不好還要加班,你去找別人吧。


    但是對方似乎就是認準了她,“小安,小安!”


    為什麽啊?這是為什麽啊?拿我當猴耍麽?


    小安又驚又恐,又很惱怒,但卻沒有任何辦法。


    “小安。”


    “你到底是誰?你還沒完了啊!”這下,小安終於暴怒了,抄起手邊籃子裏的一個蘋果狠狠地朝向那聲音的來源擲了過去。


    但是,蘋果落地,那聲音卻仍繼續。


    好,你不現身是麽,那咱們就看誰更厲害。


    可憐了那一籃子的水果,都被小安依次地甩了出去。


    可是那聲音卻完好無損,依舊很風騷地在她耳邊響起:小安,小安。


    小安崩潰了,頹唐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你,是要取我的命麽?那就拿走好了。大不了我死之後,再跟你算賬。不要像貓和老鼠一樣,姐受不了這屈辱。”


    果然,聽到她這樣講,那聲音也愈加溫柔許多,輕輕巧巧地攀上了她的身體。小安隻感覺有股涼風從脖頸處拂過,那聲音就像直衝著她鼻子尖一樣再度傳來:小安。


    隨即,又好像是有兩截冰涼的柔軟搭上了她的肩,小安。


    她很憤怒,卻又無力,隻能一任那聲音對她肆無忌憚。


    小安。


    伴隨那聲音而來的,是那兩截冰涼的柔軟,好像真如兩隻手一般,溫柔地拂過小安的麵龐,漸漸托起了她的下巴。


    小安看不見那雙手,隻覺得那股透明離她越來越近,似乎要與她融為一體,小安被這團透明牢牢地控製住,絲毫不能動彈。


    突然,一個猝不及防,那聲音竟真的闖進了她的身體!在她的口腔裏自在地盤旋著!


    唔——唔——唔!


    小安想要把這個聲音逼出自己的體外,可是用盡全力,卻隻能任由其在自己的身體裏耀武揚威。


    小安,小安?


    那聲音大大地迴響在自己體內,像個魔咒般困得她動彈不得。


    不行,我不能死,我這麽年輕還沒結婚呢,我連個後人都沒有,我不能就這麽寂寞地離去。


    該死的!我要跟你搏鬥到底!


    小安的意誌突然讓她生出一股正氣,大喊了一聲:啊——給我滾出去!


    “啊——!”


    也不知到底是自己還是那股透明又大喊了一聲,小安直覺身體頓時輕鬆了不少,疲憊的她漸漸睜開了眼。


    嘶——!好刺眼啊!


    奇怪,剛剛不是一直都是開著燈麽?怎麽,我剛剛這是?啊,我剛才,隻是做夢麽?


    撲通撲通,心髒還跳得很厲害。慢慢起身,好累,好像真的和誰打了一架似的。


    原來隻是個夢,還好,我還活著。


    小安漸漸清醒過來,看見,身旁的洗漱用具還很好擺在那裏,毛巾、牙膏、牙刷等都好像從沒有被動過的樣子。她伸手拿起那支牙刷,奇怪,一滴水都沒有,難道我剛剛真的隻是在夢裏刷牙?


    她舔了一下牙齒四周,嗯,還是有牙菌斑的存在的。這麽說,我真的還沒洗漱?


    那也不刷了,太累了,等天亮再說吧。她用手撐起身體,準備走迴裏間水床,窩在這個沙發裏四肢都伸展不開,大概就是這個原因,才導致自己做了這個噩夢。


    可是,這個夢為什麽這麽真實呢?剛剛那個聲音也好像真的存在過?難道說——


    正想著,她赫然看到地上的一隻蘋果,這不就是我投出去的那一隻麽?那剛才的事——


    她趕緊又檢查了一下水果籃子,發現除了那枚蘋果以外,其餘都還很好地呆在籃子裏。


    莫非是我剛才撒癔症丟出去的蘋果?希望隻是如此。還好,隻是一隻蘋果,不然如果真是一整籃子水果那也夠我收拾的。


    “小安,小安。”


    吸!


    突然又迴味起那個聲音,小安倒吸一口涼氣。這夢做得也太真實了。對呀,現在到底幾點了?


    小安拿起手機,一看嚇了一跳:三點半。


    心裏還是不安啊,雖然自己姓安名安,連英文名都離不開這個“安”,可是自己還是很不踏實。她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了自己的筆袋,找出一串黑曜石戴在了右手上。


    雖然公司實行無紙化辦公已經有好幾年,可是小安還是擺脫不了學生時期的稚氣,人家一個個都是背著港包、坤包來上班,她卻是每天背著各式各樣的雙肩包和帆布包來上班,包裏還要裝著各式的筆袋,有時,甚至是鉛筆盒。所以,很多比她小的後輩都一直以為她還是個大學生,及至久了才知道,她都已經二十五歲了,才偷偷感歎,這世上哪能有如此平白浪費自己性感的女人。


    戴上黑曜石,心裏立刻安穩許多,雙腿仍然很軟,但還是支撐著慢慢走迴了水床邊。


    今晚就不洗澡了吧,太累了。


    她這樣對自己說著。


    黑曜石,念在我除了陰天下雨,其餘時間都在給你消磁的忠誠,你就保佑我後半夜能有個安穩覺吧。


    小安關上了燈,鑽進被窩裏,人懶懶地陷在了水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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