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不好了!”一名侍衛戰甲不整地慌忙衝進,大聲匯報道:“穆汗軍隊突然進攻軍營。”漁陽顰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羌笛聲胡旋舞刹時逝去,主營裏驀地一片難耐的沉默。將領們麵麵相覷,沒人知道該怎麽應付這突來的變故。

    “他們怎麽會來?來人,快去請昱王爺一起來商討對策!”猛然驚起的駭色,尹暮軒慌亂地吩咐著。

    “不必了!”話音未落,刷地站出一個人,修長的身形被歲月鏤刻上風沙的痕跡,狂囂的戰袍迎風翻飛——左將軍賴琥樺:“今日,無論請了誰也救不了你們。”

    樊渙的身份他最清楚,穆汗來攻,大致的情形他已想清,不在此時挑明身份,更待何時?

    “怎麽會是你?”得知真相的驚訝與被背叛的痛心糾纏在尹暮軒臉上。

    “怎麽不能是我?”絲毫不為自己的背信棄義慚愧,賴琥樺嘲笑著直聲反問。

    氣氛一時混亂地出乎意料,酒氣嫋嫋,滲入人心的卻是越來越強烈的清醒。

    “你要叛亂?”正沉默間,尹疏靄步伐穩健,款步而入,剛入帳便側身對身旁的侍衛說道:“押下去。”

    “你以為你有這個能力?該做階下囚的是你們!”仿佛聽著天方夜譚,賴琥樺不以為意地指著尹疏靄,輕蔑之色一覽無餘。

    “喔?有誰願意投降穆汗麽?”尹暮軒瞬時收起驚慌,平靜地表麵卻洶湧著強厲的波濤。一切慌亂,原來隻是偽裝。

    聞言,抽氣聲絲絲作響,半晌竟無一人敢站出來。

    有的人,天生權貴,氣勢逼人,這是後天無論如何也磨礪不來的。

    “怕什麽?尹殷軍已是強弩之末,隻要大家肯投靠我們穆汗,保證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若是執迷不悟的,哼,就別怪我們狠心了!”雖有些氣勢不足,賴琥樺還是強撐著煽動著將領們。

    原本躊躇的,顫抖的,伴著帳外越來越強烈的喊殺聲,一聽此言,哆嗦著站出了幾個。

    “你們確定要投降穆汗?”危險地眯起眼打量站出來的幾個人,尹暮軒質問著。

    啪的一聲,原本伸出的腳又縮了迴去。站在帳篷中央的賴琥樺顯得幾分孤獨:“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把這些頑固都給我拉下去剁了!”眼看著拉攏過來的幾個小將,卻又被尹暮軒嚇了迴去,賴琥樺的不甘與挫敗感猛的湧起。他不滿!尹暮軒除了出身皇家,哪點比他強?為什麽尹暮軒憑著無法左右的先天優勢得到大家的擁護,成為了元帥,而他隻能永遠屈居其下,做著左將軍?

    “把叛徒綁了拉下去。” 尹暮軒瞥了一眼血色滿眼的賴琥樺,對著侍衛命令道。走進帳內的幾位侍衛,不僅絲毫沒有理會賴琥樺的命令,反而將他五花大綁起來。

    相視一笑,尹暮軒淡漠的笑容卻如冰刀刻入骨髓:“驚異麽?前幾次的戰鬥,尹殷軍隊都沒占到什麽便宜。每次的偷襲,敵方都似乎早有準備。再笨的人也該想到,這絕不是巧合那麽簡單。”悠閑地抿口茶潤潤嗓子,既而接著說道。

    “樊渙的叛國,證據確鑿,所以我十分放心地派他謊報軍情,誘穆汗軍來偷襲,再左右包抄;可我一直覺得奇怪,隻他一個不受重視的將軍,是怎麽獲得那麽多軍報的?”

    “於是你們就認定是我?”

    “不,隻是懷疑。”緩緩放下茶杯,尹暮軒順著未完的話解釋:“若早確定是你,今日報信的任務就交給你了,這樣會使整個計謀趨於完美,不易使人起疑。畢竟,我平時並不重視樊渙。”

    “抓奸細,定軍心,平敵寇,一舉多得,皇弟果然賢才。”目視著賴琥樺被押著狂笑離去,尹疏靄敏感嗅到危險的氣息。

    “皇兄,樊渙可是你的手下?”果然,矛頭猛然掉轉,尹暮軒淺笑著問道。

    “如兒可是你的侍女?”雖然心裏仍認為藍玉下毒是受皇上指示,但此時借此抵擋尹暮軒的攻擊不失為一個計策。

    暗流湧動,再遲鈍的人也感受到了劈裏啪啦的火花。

    “王爺,穆汗軍已投降,先正點數戰獲。”偏就有人這麽不識好歹,在此刻闖了進來——賀漠莫名其妙地感受著交織在自己身上的兩道灼烈的目光。似兩把旺盛的火焰,在自己背上燃燒,炙地他汗如雨下,和著身上的血水,滴滴答答。

    “很好。咱們來論功行賞。”冷漠未己,尹暮軒沉沉地說道。

    真是要獎賞麽?這語氣,倒跟要拖出去淩遲一樣。

    “全仗王爺妙計,屬下不敢居功。”這樣的情況,他可不奢望會得賞賜。

    “連毒害王爺,嫁禍侍女都做的出來,你還有不敢做的事? ”冷冷諷刺著他,尹暮軒臉上的笑,寒氣逼人。

    “是你下的毒?”賀漠還未解釋,一貫冷靜的尹疏靄語氣已有了些起伏,連幽靜的眸子都射出了厲光。

    “是。”麵對尹疏靄,賀漠簡明扼要地迴答,戰將之風頗明。

    “你該死。”久未出聲的尹疏靄連語兩句,被攪得暈頭轉向的眾人不覺都向他看去。卻意外發現,他兩道明朗的眉竟糾結著,緊緊繃著的雙唇,顯露著他的怒氣。

    “我隻是不希望那女子媚惑王爺,影響軍威。”一個女子,不足讓王爺怪恨於他的。他這是為王爺好,他不信王爺會不明白。

    “拖下去。”揚高的聲線,尹暮軒麵色若冰。

    “賀漠何錯之有?”

    “謀害王爺,該如何處置?”

    微愣的賀漠審視著被尹暮軒一貫稱為“皇兄”的人。他心裏想的,是為尹暮軒鏟除登上皇位的絆腳石啊!可是,他也確實意圖謀害王爺,即使尹暮軒心裏感謝他,於情於理還是隻能降罪於他的:“隻要王爺不是為了那個女子罰我,我賀漠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可惜,他猜錯了尹暮軒的心思。

    “很好,處斬。”臨陣換將不是他尹暮軒的作風,所以明知藍玉是被冤枉的,為了不在仗前追究賀漠的死罪,他隻有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他心裏明白,若不是對於藍玉與旁人不同,賀漠怕他受了女子影響,藍玉是不會受冤屈的。所以在關了藍玉之後,他甚至連探視都不能。這一口氣,他一忍就忍了這麽多天。

    “王爺?”萬沒想到尹暮軒根本無意袒護自己,賀漠為著自己無法實現戰死疆場的夙願而不甘。

    “不好了!”剛押下賀漠的士兵又急忙衝了進來:“稟王爺,如兒姑娘,她越獄逃跑了!”

    “什麽?”

    “備馬。”相對於尹暮軒的不可思議,尹疏靄竟沉著許多。

    “你要幹什麽?”似是磨牙之聲,雖強迫壓抑下自己的不滿,尹暮軒的聲音還是有些怒意。

    “我要將她追迴來。”意味深長地凝視著尹暮軒,尹疏靄平靜承諾道:“彌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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