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這不是尊稱, 隻是他無法擺脫過往的影響罷了。


    但是對戴鐸卻不能夠這麽解釋, 而且溫涼也懶得解釋那麽多, “這隻是我的習慣,若是你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那也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反正以戴鐸的個性, 他不可能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


    溫涼站直了身子, 從他身邊擦身離開, 背影挺直矜傲, 讓戴鐸不敢追上去。銅雀跟在溫涼的背後看起來有點垂頭喪氣, 卻不忘在經過戴鐸身邊的時候狠狠地瞪了他兩眼, 然後才氣鼓鼓地離開。


    戴鐸被溫涼丟下不理會, 但是心裏卻滿滿的疑惑,難道溫涼是貝勒爺的侍妾???


    不,不可能。戴鐸複又在心中下了定論,據他觀察, 胤禛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其中定然另有緣由!隻是這個原因到底是什麽, 就隻能靠他自己了。


    溫涼咳嗽著迴到了院子裏,隻覺得胸肺都要被咳出來了, 臉色難看至極。原本出門前隻是微微發暖的身子忽冷忽熱,著實讓他難受。更別說隨後仿佛要炸裂開來的頭疼讓他緊緊抱住頭顱, 疼得手腕青筋暴起。


    原本想著要負荊請罪的銅雀嚇壞了, 急聲說道, “格格,您撐著點,我這就去給您請個大夫。”溫涼隻覺得頭昏昏沉沉,完全聽不清楚銅雀在說些什麽,恍惚間隻隱約聽到格格、大夫等兩三個詞語便昏倒在地,最後的印象便是銅雀煩雜的聲音了。


    蘇培盛跟在胤禛身後,原本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隻見前麵高大的身影突然頓住,做出細心傾聽的姿態,不多時突然邁開步伐走得更快,蘇培盛完全跟不上被甩在後麵。好在還有巡邏的侍衛能給他指指路徑,隻這麽虛虛一指,蘇培盛便知道胤禛的目的在何處了。


    ——那是溫涼小院的方向。


    蘇培盛一路趕來,隱約聽到個女聲,約莫是銅雀的聲響,難道是格格出事了?


    當蘇培盛趕過來的時候,正好撞見百年難得一遇的場麵,他那個矜貴的貝勒爺正蹲下.身來,片刻後不顧髒汙地抱起溫涼往屋內走去,熟稔的動作差點讓人誤以為這真的就是多麽尋常的事情。


    恭喜溫涼暫且還不知道他達成了胤禛·公主抱成就。


    幸好不知道。


    “蘇培盛,去把仁和堂的李大夫找來。”胤禛神情冷肅地說道,左手正貼合在溫涼的額間,看起來像是在試探溫度,“銅雀,你就是這麽照顧人的!”此時的銅雀不複在溫涼麵前的甜美,神色收斂地跪在地上。


    他們本來就是被訓練出來的人物,對胤禛的衷心是一等一的,武藝也很是高超,不然溫涼身邊不會隻有銅雀一人在守著,“主人,銅雀該死!”她用力一磕頭,不過一瞬便在額頭上磕出紅暈來,看著頗為嚇人。


    “你是該死。爺會重新派人,但現在你是溫涼的人,等他醒後再處置你。”胤禛在銅雀身上的注意力不過一瞬,很快又落在溫涼身上,“他怎麽了?”


    “今晨,格格發現身體不適,其後又外出賞景,突然起了風,怕是傷寒加重了。”銅雀抿唇,早上她已經找了大夫,但如今看來那藥喝了並沒有什麽用。


    蘇培盛去做事自不用親自去,派人快馬去把貝勒爺常用的大夫找來後,他又溜了迴來。按理應該是找太醫更有用,但是他們彼此都知道溫涼的身份不同尋常。當初貝勒爺決意擔下這份風險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諸多的事宜。好在爺麾下的人手也不少,仁和堂的李大夫就是爺的心腹。


    “熱。”溫涼睜開漆黑清透的眸子,帶著點茫然地嘟噥著。他隨手扯開了外衫,頭發淩散地披露在枕頭上,他卷著被褥躺在了床榻裏處,片刻後又不耐煩地蹭蹭被他枕得溫熱的瓷枕。


    他閉上眼睛,又很快睜了睜,視線落在銅雀身上提出要求,“想喝甜酒。”銅雀連忙說道,“格格,現在您身體不適,還是等之後再說吧,好嗎?”


    “想喝甜酒。”溫涼麵無表情地繼續要求著,然細究便會發現他眼神變得懵懂,像是在質疑為什麽不給他喝酒,夾雜著幾分稚嫩的可愛。胤禛把剛才一閃而過的念頭丟開,沉聲道,“溫涼,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在發高燒。”


    溫涼終於移開視線看著胤禛,就見他的眼眸突然更加清亮起來,“你……愛民?”


    胤禛:???他有點無法明白現在溫涼的腦迴路。


    溫涼繼續執拗地看著胤禛,帶著幾分直白幾分質疑,“你何愛民嗎?”他聲音黏黏的說不太清楚,那更像是一種無法得知的訴求,像是想在胤禛身上發現點什麽他想看到的東西。因為沒看到,所以又一次詢問渴求著。


    銅雀在胤禛和溫涼身上都掃了一遍,心頭突然明悟。她深唿吸了口氣,毅然站起身來快速地走到溫涼之前收起東西的地方,很快便從最底下看到了那份東西,已經被裝訂好了。


    銅雀抱起來,複又走到原來的位置跪下,“主人,這是此前格格悉心準備的東西。但後來不知何故並沒有獻給您。想必格格心裏還是惦念著這份東西。”她心裏念著,哪怕溫涼不喜,銅雀也覺得該把這份東西給貝勒爺看,這是為格格好。即使格格不喜歡,看在這份情誼上,也應該不會對她做些什麽才是。


    隻是這麽想著的時候,內心依舊惶惶然,總覺得有點後悔。


    胤禛的目光落在銅雀獻上的這份厚實的資料,光是那厚度便至少有半尺那麽高,第一頁的蠅頭小字便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整張紙,如果這下麵的字跡都是如此的話,那麽溫涼這整一份獻策便少說也得幾十上百萬字來。


    “他這些時日就一直在忙這個?”蘇培盛從銅雀手中接過這份東西,厚重的感覺讓他內心一震,複又恭敬地遞給正在等待的胤禛。胤禛接過來,看著上麵的字跡不語。


    “是的,格格一直夜以繼日,不敢分神。或許是因為這樣才會發熱。”一旦緊繃的情緒鬆懈下來,人很容易便被邪氣侵染,更別說格格的身體一貫不怎麽好,太虛了些。


    胤禛還待問些什麽,外頭就傳來了喧鬧聲,他示意了下蘇培盛,他立刻便躬身出去了。不多時,蘇培盛踩著步子迴來了,“貝勒爺,說是宮裏來人了,德妃娘娘身體不適,怕是需要人去侍疾。”


    胤禛的眉間皺成小山的形狀,片刻後便下了決斷,“派人去通知福晉,等會同爺一起進宮,要誰過去也讓她一並安排了。”蘇培盛領命而去,而胤禛凝神地把溫涼寫就的第一頁匆匆看完,心中震撼,低頭看著又昏睡過去的溫涼,握著紙張的手指有些用力。


    若是真的能夠實施……他又匆匆掀開了幾頁,瀏覽了片刻後,突然下了決斷,把這份東西又讓銅雀收迴去了。他認真囑咐銅雀,“等大夫過來後好生安治他,然後告訴溫涼,不管前麵有任何災事,爺給他擋了!這份東西,爺要他親自送過來同爺商談!”


    銅雀不解其中意思,但安靜地領受了命令。


    胤禛站在原地仔細看了溫涼片刻,心情愉悅地出門了。即使很快又被德妃的病情拉了迴來,但不可否認,這是他這段時間來心情最好的一刹。


    兩人相對坐著,溫涼又躺下來舒舒服服地裝作酒醉的人,偶爾和瘦小男人聊兩句也就算了,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各懷鬼胎之人。


    溫涼的確是不會做戲,畢竟他的麵部表情極少,若是強行控製的話會讓人覺得更加奇怪。但是他可以讓他的話變得更加真誠,更加上一連串自然的“意外”,目前為止一切順利。


    溫涼估算,他們約莫在午夜前便會開始轉移,畢竟人數眾多少說也有數百人,這樣的人不可能全部直接從城門出去。畢竟他們在京城行動,肯定會有人過於放肆被人盯上,這部分要出去便是從地道出去的。


    而另外一部分如同說書先生這些便會從城門光明正大的離開。


    地道的人好估計,溫涼估算著也大概是百人以內,再多便不好控製時間。他們分散各處從地道到此集中,然後再從此離開。


    至於為什麽不能從各個地方直接挖地道通往城外,其一他們沒有那麽多人手,其二,六麵胡同下麵本身曾是條暗河,在暗河消失後,內裏的痕跡還是在的,輕而易舉便能順著這痕跡挖出城去,所以隻能在此集合。


    而這點,是溫涼在書樓裏翻找了半天後才找到的古籍裏麵發現的,他隱約記得曾經拿過本古籍迴去鑽研,憑著記憶把古籍找迴來後,溫涼就著這數千年的建築變化一點點推算著,最後確定,在六麵胡同下麵的確有條這樣的渠道。


    簡而言之,在溫涼發現瘦小男人開始頻繁地注意到腰帶時,他的手已經悄悄摸到了後麵的石塊。


    這是他昨夜為了堵住漏風口而放著的石頭,顯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起這件事情。


    除了溫涼。


    夜色漸涼,在瘦小男人迅速彎下腰的時候,躺著的溫涼舉著石頭狠狠地砸了下來,頓時把人砸得頭昏眼花直接躺平。溫涼下床摸了摸他的鼻息處,確定人還活著後,扯著他的腰帶把人三兩下手綁在身後,腳用他的衣服纏繞起來。


    平時鍛煉身體的時間沒白花,即便溫涼餓了一整天,他站起來的時候仍舊頭不暈眼不花,比起大半年前來真的是好多了。他幾步走到門外,連確認隔壁主屋是否有人在的時間都沒有,直接跑到院中貼住外牆,從出門便捏在手上的信號彈用力往天上一甩,炸開了五顏六色的花朵。


    本應無人的主屋內有破空聲起,溫涼來不及避開,隻能險之又險地往旁側了側身,一支箭矢擦著他的胳膊狠狠地射中了牆壁。炸開的疼痛感讓溫涼頭皮發麻,他的臉色卻絲毫未變,緊緊地看著屋內的人——該是那個站在他床頭的女孩。


    正待她射出第二支箭矢時,有幾人翻過牆壁直接擋在了溫涼麵前,另一直箭矢破空而來,卻不是對著溫涼。


    屋內的人正中胸口倒下了。


    那幾個人護著溫涼從屋內退出來,迅速地避讓到了巷子口,那處正有人舉著燃燒的火把,還有等待的後援。溫涼的傷勢雖然疼痛,實則不是什麽大問題,他看了兩眼後便沒再關注。


    這地道定然窄小,在裏麵難以作戰。溫涼尋那古籍便是為了推算出暗河的痕跡,從而根據如今的地貌找出地道所在地。此時距離這裏不遠的地方已經有人挖斷了地道,直接從那側攻入,兩相夾擊下,人根本跑不了!


    兩刻鍾後。


    街道上,九門提督的人馬正在來迴奔跑著,溫涼都能夠聽到那急切的敲鑼聲以及嚴肅的氣氛,這能威懾住任何一個打算乘機偷跑的人,駭得他們隻能躲在遠處。


    隻要今夜這暗地的人能捉到,那些打算明日離開的人,定然也能捉到。


    局勢已定!


    溫涼有點疲倦地合了合眼,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身體不舒服,還是看著眼前這喊打喊殺的場麵有點倦怠。當他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大對勁,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胤禛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來。


    他看著胤禛的視線從他的眉眼轉移到他的臉上,又落到他胳膊還未上藥的胳膊上,“疼嗎?”


    溫涼懶懶地搖頭,“沒感覺了,爺怎麽會過來?”


    胤禛道,“如此大事,我怎會不過來?”不論如何,這一遭他算是及時趕上了。


    ……


    胤禛是隨著胤礽一同出宮的。


    白蓮教這般功勞可大可小,胤禛不是非得拉上胤礽一起行事。然而自從大半個月前他莊子上的作物取得康熙歡心後,一時之間連太子說話的口氣都有些許微妙起來,似是在介懷他不曾主動提起這事。


    胤禛知道胤礽目前隻是些許介意,若是再爆出白蓮教的事情,不禁康熙這邊無法交代,就連太子這邊也會惹來懷疑。


    惹來懷疑他卻是不怕的,然有著太子一同,皇阿瑪那邊才可順利進行。


    果不其然,胤禛找到宿在宮外的太子,同他如此如此說過一般後,兩人一同入宮的時候,大半的功勞便壓在了太子身上。


    胤礽自也是說得頭頭是道,同時不忘圓謊,順帶也把發現此事的胤禛給摘了出來。康熙一聽,順理成章認為是胤禛發現此事,後又是太子接手,在確認了證據後勃然大怒,迅速讓九門提督帶人上街,禦前侍衛隨同太子胤禛前往,免得事有不及讓人逃走。


    胤禛趕來的時候,事情已然走到末尾,他派來的人雖多,但都是麵上的人,暗地的人手一個都沒有曝光。


    在他們率領禦前侍衛趕赴時,趁著混亂的時候,有一批人已經先行離開,餘下的人手看起來便很是不足,的確有種事發突然趕來的模樣,胤礽自然接手過這裏的事情,胤禛倒變成了作陪。


    然這樣的心理準備,胤禛早就有了。凡事預則立,不易則廢。若是從開頭便設想好了結果,現在一步步走來也不覺有動搖。


    “貝勒爺不該過來的。”溫涼披著剛才有人給他蓋上的外衫,深夜微涼,他躲在暗處,看到他的人也少。


    現在胤禛走了過來,卻是給他吸引了不少關注,連太子都往這邊看了幾眼。


    雖然信號彈是他炸開的,然知道此事的人隻有胤禛,他麾下的人隻知要救走一個靠在牆邊的書生。


    那個親眼看見他丟信號彈的人在那麽近的距離中箭,且又是重箭,活不下來的。側屋那個昏倒了的也知道不多,這便無人知曉他在內裏的作用。


    即便胤禛的手下能猜出一二,可能被派來這裏的,哪個不是胤禛信任之人,如此便無事了。


    “無礙。”胤禛清冽的聲線響起,帶著平和的溫度。


    “讓他進來吧。”胤禛原以為有好些天不會再看到溫涼了,沒想到不過幾日又一次聽到了他求見的消息。


    溫涼一身淡粉色女裝起來,淡然如昔的模樣絲毫沒有任何觸動。


    幸好他長相溫和,並無棱角,如今這般,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胤禛心中忽而閃過這樣的念頭,到底太過輕微,不過一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不等溫涼行禮便敲了敲桌麵,“坐下吧。”


    溫涼也不客氣,直接在胤禛對麵落座,“貝勒爺,誠如酒館的那個夥計,是您派人帶走的嗎?”


    胤禛臉色不變,“這不是你該插手的事情。”


    “他們要轉移了。”溫涼切實說道,從種種跡象來看,若是胤禛沒有防備,失手讓人溜走也未可知。畢竟他手下定不會派人進入六麵胡同大打草驚蛇。


    而這,便是最大的漏洞!


    胤禛對白蓮教的事情自然上心,而且比試驗作物的事情還要更加上心。畢竟後者還可以稍微緩慢點再行事,可是白蓮教的事情卻關乎到了大清安危。這麽多年來白蓮教屢敗屢戰,就如同燒不盡的野草,一次次重新遍及各處。


    他的人早已經盯住了六麵胡同,然而白蓮教的人異常謹慎,雖然胤禛在溫涼稟報後便當機立斷帶走了那個跑堂的,並迅速換掉了知道內情的大掌櫃,外頭的人一概不動,持續性地觀察著內裏的人。


    果不其然,胤禛這一番操作讓被跟蹤的人摸不著頭腦,迅速地在六麵胡同換了屋子後,半年內又連續易容重新入住,令他人摸不清底細。


    但六麵胡同外監視的人確信定沒有可疑的人從裏麵出來,又有誠如酒館對麵的酒樓忽然關門,半月後又重新開張並換了老板的事情發生。這些暗地裏的底細都被細細追查下來,順著脈絡,胤禛終於確認這波人真的是白蓮教徒!


    這些人是順著前年鬧蝗災的百姓過來的,那時最嚴重的數萬百姓經過京城,絕大部分都災後被遣散迴去了,留有一小部分在京城放鬆戒備後借著各種身份混進來。


    他們在城內用各種巧妙的手段收斂著信眾,用潛移默化的方式來感化,最常被吸引的便是那些底層人和商戶。借由商戶,他們收刮了不少錢財,並通過酒樓周轉。


    酒樓被迫關門那次便是因為他們分贓不均後殺了酒樓老板,後兩個月一直是白蓮教在控製著這間酒樓。


    酒樓的生意一直很好,後來又有說書先生在,更是好上加好。可酒樓關門後,又有這個假扮說書先生傳道的人以防變故消失,酒樓生意一落千丈,這才是這說書先生改頭換麵後又不得不迴去做說書的原因,白蓮教需要大量的錢財,而這是他們這一次在京城所做的最後一筆。


    監視的人雖不知道兩個說書先生是同一人,然而他們時常監視內裏的人,卻是知道這定然是個賊窩,從未懈怠,在掌握了足夠的訊息後,胤禛本打算在半月後便把他們一網打盡,然而現在溫涼的話,卻是讓他一震,頓時蹙眉。


    溫涼從不認為他這隨便一晃悠便能得到比胤禛潛伏半年的心思,隻是迅速地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訴胤禛,“某特地尋了個負責六麵胡同那裏的中人,從仍然空房那十幾處裏挑選了最有可能的三處,最後找到了那個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


    “是的,此人乃是先前那位說書先生假扮,雖然音容模樣完全不同,但是他微妙的動作還是泄露了他的身份。在六麵胡同見麵時,某可確定他沒有發現異樣來,那時他手裏提著至少三斤的豬肉,若他真的虎背熊腰尚且有可能,在某得知他真實模樣後便可以確定他租住的屋內必定有至少數十人的存在。”


    “某特地選定了三處屋子,分別是六麵胡同最繁忙與僻靜處。頭間隔壁是個屠戶,另一間則是在素有潑婦聞名的女人隔壁,還未走近便聽到她在罵罵咧咧每天早上都覺得鬧耗子,卻偏生一隻都抓不著,連個影兒都沒瞧著。這話讓某突然有了思路。”


    溫涼認真地說道,“或許那不是耗子,而是有人輕手輕腳在地道走動呢?”


    胤禛凝神細思,對此不可置否,“你是如何想象到地道這處?”


    溫涼言道,“京城在明朝大肆修繕,至今至少有近兩百年的時間,而皇城存在這麽多年的曆史,便是有什麽不為人所知的地道也不一定。且某親自查探過,六麵胡同大部分的地表都異常鬆軟,即便沒有下雨雪都需要深一腳淺一腳,便是他們用數月的時間挖出了離開的通道也未可知。”


    溫涼的看法雖異想天開,然細細研究卻不一定是錯誤的,胤禛站起身來在屋內背著手走來走去,步伐雖快卻沉穩,沒有透露出半點不耐與焦躁。半晌後,胤禛轉過身來看著溫涼,“若他們從通道離開,時間上以多少合適?”


    “他們必定是分散行動,不然某不會那麽幸運剛坐下吃茶便聽到商戶提及無生老母。如此說來,他們在京城內必定是分批行動,各有所屬。貝勒爺所逮住的這一支,或許便是負責逃遁以及聯絡的人。我在離開前混入廚房,聽到廚師在抱怨新的掌櫃賊摳門,這手裏頭的錢財再過十日便連現在的水準都支撐不了。十日,最多十日,他們必定會轉移,甚至逃離京城!”溫涼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帶半點迴旋。


    胤禛眼眸異彩連連,他轉迴書桌前看著溫涼,“溫涼,你欲用何證明你的猜想?”


    溫涼挑眉,“自然是事實。”


    ……


    深夜,三月暖春,四月初夏,這微涼的氣息仍然帶著春天的涼意,夏日的浮躁半點未出現,舒舒服服的微風拍在臉上沒有半分威力,真是個好時候。


    六麵胡同內,一個書生手中紙包裏裹著半隻燒鴨,另一隻手裏拎著一戶燒酒,看起來悠然自得,很快便在漆黑巷子裏麵越走越深,直到了深處,摸索著鑰匙欲開門。可惜的是,他越摸越著急,越摸越心慌,半刻鍾後他哭喪著臉色拍了拍對麵的門,“大哥,大哥在家嗎?”


    屋內許久後才有了動靜,一道沉重的響聲出現,然後便是漆黑的門在他眼前打開,書生訕訕地說道,“大哥,我的鑰匙丟了,您可不可以留我一宿?您看,我這還帶著燒鴨燒酒呢!”他一手提著燒鴨一手提著燒酒的模樣顯得有點滑稽,襯托著外麵漆黑幽暗的巷子也有點可憐。


    “進來吧。”


    說書先生讓開道讓書生進來,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說書先生點亮了蠟燭看著對麵小心翼翼蹭到椅子上的人,“你不必如此擔心,我隻是不習慣用蠟燭罷了。你這燒鴨燒酒就自個兒吃吧,我給你找床被子,你今日就在此好好歇歇。”這雖然看起來是個久沒人用過的簡陋屋子,但怎麽都比拒之門外好,書生再三道謝,在說書先生抱來一床被子後又是感謝連連,然後才伴隨著一聲吱呀聲,兩人各自安靜了。


    書生溫涼的臉色在說書先生離開後依舊沒有變化,自顧自地打開了紙包,把裏麵涼透的燒鴨拿出來陪著燒酒吃,一邊吃還一邊吟詩作對,片刻後便把半隻燒鴨都吃光了。餘下的半壺燒酒被溫涼隨意地放在床腳,然後便吹滅了蠟燭上床睡覺。半晌,他覺得透風,這才發現裏側漏風,他抹黑找到塊石頭堵住那個缺口,然後重新躺下。


    漆黑的夜裏,溫涼埋在薄薄的被褥裏麵,萬籟寂靜中隻餘下他一人的唿吸聲。


    而溫涼需要付出的代價,不過是走出四貝勒府,然後說幾句話罷了。


    這很簡單。


    若是他的言語暗示不起作用,倒也沒什麽關係,再想其他辦法便是了,又不是多大的難事。可若是起了大作用,倒是能讓他輕鬆不少。


    溫涼從繡坊離開的時候,繡坊的人還沒有從李氏的手中獲救,溫涼對此也沒有任何解救的興趣。他去的本意便不是為了救人,繡坊內的人不說如何,至少很大程度也參與其中,不然不可能十二身衣服的尺寸都出了問題,最大的可能便是那個坊主。


    這繡坊名義上是他在管,可除了每月盈利,剩下的也同他無關。隻是那樣的嚴刑下都沒說出什麽來,或許幕後的人能量不小。


    “小姐,您是打算迴去還是在街上逛逛?”銅雀因為他們現在在外麵,特地改變了稱唿。溫涼聽著銅雀的話,嘴角有點抽搐……小姐啊……這稱唿倒是越來越多變了,若是哪一天這般稱唿變成了夫人,想必溫涼也不覺為奇。


    “在街上逛逛吧,我很久沒出來走走了。”溫涼下了主意,一昧閉門造車並不是什麽好事,還是需要外出走動才是。想來這段時日溫涼也不曾出來過,如此倒是不好。


    外頭的生意目前為止還是溫涼在處理,李氏不認識他,但是繡坊坊主卻是認得他的男裝扮相,這也是溫涼特地蒙麵的原因。因為但凡他需要外出審查各處的店鋪時,原身還是知道進退會換迴原來的衣服,若是被認出來便不好了。此次溫涼冒險出來,是為了徹底解決問題罷了。


    其實背後主使人這個計謀並不算高明,但是勝在巧妙地切合了實際與李氏的心理。剛經曆喪子之痛的李氏對任何敢傷害到弘昐的事情都異常痛恨,哪怕隻是這樣衣服弄錯這樣的事情她都無法忍受。幕後的人對這點看得很清楚,這小小的計謀就謀算了好幾個人。一則讓李氏出府犯下如此大錯;二則引出前院神秘的“女人”,三則讓繡坊徹底換血。


    “銅雀,等會迴去,派人去查查看,這繡坊最近的情況還有裏麵做事的人的所有資料。”


    溫涼在走過一個小攤鋪的時候停下來,把玩著攤位上一個小木雕,漫不經心地對站在後麵的銅雀說道,銅雀默默記下這件事情。馮國相會嫉妒溫涼是有緣由的,掌管著所有店鋪的他擁有調動人的權利,那是胤禛給予的便宜行事的準求。


    等到他們來到這條街道上最繁華的書鋪時,溫涼一行人停留了下來。滿人對姑娘家的限製比較少,書鋪內也偶爾能看到幾位旗人家的姑奶奶,但如溫涼直接走進來仍是少數,書鋪掌櫃下意識多看了幾眼,心裏嘖嘖稱奇。


    溫涼卻不在意,徑直地在書鋪內拐來拐去,像是對這裏麵的情況相當清楚,很快便來到最裏麵的一處陰暗的角落,這裏便是他所想要找到的那些農學的書籍所在的地方。


    自從明清兩朝約定了科舉的範圍,並有了所謂的八股文由來後,如今看雜書的人是越來越少了,即使是這麽大間的書店,關於農學的書也僅僅隻有這麽一個書櫃,上麵也幾乎沒有擺滿,隻有十幾本相關的書籍。


    他隨意地掀開一本書翻開了幾頁,然後放到一邊,翻開第二本繼續看,如此往複,溫涼很快便翻到了最後一冊書。


    角落裏有一小童正好也守在邊角上看書,眼見著溫涼如此不愛惜書本,小童便不樂意了,他脆生生說道,“姑娘,你很容易讓書散架的,對書本要輕拿輕放。”


    溫涼看了他一眼,被麵紗遮蓋住的樣貌看不清楚,但是那雙眼睛平靜無波,讓小童有點害怕。溫涼發現小童的瑟縮,主動移開視線,彎腰抱起這一遝書籍,“我打算都買下來,這樣可以嗎?”


    小童有點愣愣,“可、可以。”他很快迴過神來,小臉發紅,囁嚅道,“就算買了,也要愛惜的。”聲音倒是小小的,失去了先前的理直氣壯。


    溫涼從他身邊擦身而過,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銅雀去結賬了。等他離開多時後,小童才發現,他的衣服兜裏麵放著幾片金葉子。小童高興地取著金片子跑到後院去,在破陋的屋子中找到了自家門,撲進去高興地舉著這枚金葉子,“娘,你看,我兜裏出現了金葉子!好多好多,娘可以治病啦!”


    簡陋床板上的女人拚命咳嗽,詢問了整個過程後,心裏不住感念,又哭又笑,“不,是我兒終於能讀書了。”


    ……


    “格格為什麽讓奴婢給那個小童送金葉子?”銅雀不太理解,看著溫涼希望他能夠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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