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溫涼的確是不會做戲,畢竟他的麵部表情極少, 若是強行控製的話會讓人覺得更加奇怪。但是他可以讓他的話變得更加真誠, 更加上一連串自然的“意外”,目前為止一切順利。


    溫涼估算, 他們約莫在午夜前便會開始轉移, 畢竟人數眾多少說也有數百人,這樣的人不可能全部直接從城門出去。畢竟他們在京城行動,肯定會有人過於放肆被人盯上,這部分要出去便是從地道出去的。


    而另外一部分如同說書先生這些便會從城門光明正大的離開。


    地道的人好估計, 溫涼估算著也大概是百人以內,再多便不好控製時間。他們分散各處從地道到此集中,然後再從此離開。


    至於為什麽不能從各個地方直接挖地道通往城外, 其一他們沒有那麽多人手,其二,六麵胡同下麵本身曾是條暗河, 在暗河消失後,內裏的痕跡還是在的,輕而易舉便能順著這痕跡挖出城去,所以隻能在此集合。


    而這點,是溫涼在書樓裏翻找了半天後才找到的古籍裏麵發現的,他隱約記得曾經拿過本古籍迴去鑽研, 憑著記憶把古籍找迴來後, 溫涼就著這數千年的建築變化一點點推算著, 最後確定, 在六麵胡同下麵的確有條這樣的渠道。


    簡而言之,在溫涼發現瘦小男人開始頻繁地注意到腰帶時,他的手已經悄悄摸到了後麵的石塊。


    這是他昨夜為了堵住漏風口而放著的石頭,顯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起這件事情。


    除了溫涼。


    夜色漸涼,在瘦小男人迅速彎下腰的時候,躺著的溫涼舉著石頭狠狠地砸了下來,頓時把人砸得頭昏眼花直接躺平。溫涼下床摸了摸他的鼻息處,確定人還活著後,扯著他的腰帶把人三兩下手綁在身後,腳用他的衣服纏繞起來。


    平時鍛煉身體的時間沒白花,即便溫涼餓了一整天,他站起來的時候仍舊頭不暈眼不花,比起大半年前來真的是好多了。他幾步走到門外,連確認隔壁主屋是否有人在的時間都沒有,直接跑到院中貼住外牆,從出門便捏在手上的信號彈用力往天上一甩,炸開了五顏六色的花朵。


    本應無人的主屋內有破空聲起,溫涼來不及避開,隻能險之又險地往旁側了側身,一支箭矢擦著他的胳膊狠狠地射中了牆壁。炸開的疼痛感讓溫涼頭皮發麻,他的臉色卻絲毫未變,緊緊地看著屋內的人——該是那個站在他床頭的女孩。


    正待她射出第二支箭矢時,有幾人翻過牆壁直接擋在了溫涼麵前,另一直箭矢破空而來,卻不是對著溫涼。


    屋內的人正中胸口倒下了。


    那幾個人護著溫涼從屋內退出來,迅速地避讓到了巷子口,那處正有人舉著燃燒的火把,還有等待的後援。溫涼的傷勢雖然疼痛,實則不是什麽大問題,他看了兩眼後便沒再關注。


    這地道定然窄小,在裏麵難以作戰。溫涼尋那古籍便是為了推算出暗河的痕跡,從而根據如今的地貌找出地道所在地。此時距離這裏不遠的地方已經有人挖斷了地道,直接從那側攻入,兩相夾擊下,人根本跑不了!


    兩刻鍾後。


    街道上,九門提督的人馬正在來迴奔跑著,溫涼都能夠聽到那急切的敲鑼聲以及嚴肅的氣氛,這能威懾住任何一個打算乘機偷跑的人,駭得他們隻能躲在遠處。


    隻要今夜這暗地的人能捉到,那些打算明日離開的人,定然也能捉到。


    局勢已定!


    溫涼有點疲倦地合了合眼,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身體不舒服,還是看著眼前這喊打喊殺的場麵有點倦怠。當他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大對勁,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胤禛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來。


    他看著胤禛的視線從他的眉眼轉移到他的臉上,又落到他胳膊還未上藥的胳膊上,“疼嗎?”


    溫涼懶懶地搖頭,“沒感覺了,爺怎麽會過來?”


    胤禛道,“如此大事,我怎會不過來?”不論如何,這一遭他算是及時趕上了。


    ……


    胤禛是隨著胤礽一同出宮的。


    白蓮教這般功勞可大可小,胤禛不是非得拉上胤礽一起行事。然而自從大半個月前他莊子上的作物取得康熙歡心後,一時之間連太子說話的口氣都有些許微妙起來,似是在介懷他不曾主動提起這事。


    胤禛知道胤礽目前隻是些許介意,若是再爆出白蓮教的事情,不禁康熙這邊無法交代,就連太子這邊也會惹來懷疑。


    惹來懷疑他卻是不怕的,然有著太子一同,皇阿瑪那邊才可順利進行。


    果不其然,胤禛找到宿在宮外的太子,同他如此如此說過一般後,兩人一同入宮的時候,大半的功勞便壓在了太子身上。


    胤礽自也是說得頭頭是道,同時不忘圓謊,順帶也把發現此事的胤禛給摘了出來。康熙一聽,順理成章認為是胤禛發現此事,後又是太子接手,在確認了證據後勃然大怒,迅速讓九門提督帶人上街,禦前侍衛隨同太子胤禛前往,免得事有不及讓人逃走。


    胤禛趕來的時候,事情已然走到末尾,他派來的人雖多,但都是麵上的人,暗地的人手一個都沒有曝光。


    在他們率領禦前侍衛趕赴時,趁著混亂的時候,有一批人已經先行離開,餘下的人手看起來便很是不足,的確有種事發突然趕來的模樣,胤礽自然接手過這裏的事情,胤禛倒變成了作陪。


    然這樣的心理準備,胤禛早就有了。凡事預則立,不易則廢。若是從開頭便設想好了結果,現在一步步走來也不覺有動搖。


    “貝勒爺不該過來的。”溫涼披著剛才有人給他蓋上的外衫,深夜微涼,他躲在暗處,看到他的人也少。


    現在胤禛走了過來,卻是給他吸引了不少關注,連太子都往這邊看了幾眼。


    雖然信號彈是他炸開的,然知道此事的人隻有胤禛,他麾下的人隻知要救走一個靠在牆邊的書生。


    那個親眼看見他丟信號彈的人在那麽近的距離中箭,且又是重箭,活不下來的。側屋那個昏倒了的也知道不多,這便無人知曉他在內裏的作用。


    即便胤禛的手下能猜出一二,可能被派來這裏的,哪個不是胤禛信任之人,如此便無事了。


    “無礙。”胤禛清冽的聲線響起,帶著平和的溫度。


    迴到屋內,通了地龍的裏屋讓溫涼凍僵的身體開始活絡過來,酥麻難忍的感覺也隨著知覺的恢複重新侵襲他。溫涼麵色不顯,徑直換了身舒服的衣裳,隨意地坐到榻上。


    今個兒貝勒爺特地把幾個知心的幕僚叫過去,另又讓人著手準備了不少東西,整個上午就圍繞著這些假設討論起來。期間發言最多的人,便是一個新來的幕僚——戴鐸。


    戴鐸是康熙三十七年末尾前來投奔的,雖些許落拓,因著溫涼曾經遞過去的手令,門房並沒有過多為難他便遞了折子上去。等胤禛看到這折子的時候,考校一二後,不多時便決定收留此人。


    今日戴鐸的表現,胤禛和溫涼也都看在眼裏。胤禛感慨的是溫涼看人的本事,溫涼卻是確定了他心中的另外一個判斷。


    戴鐸此人可以交往,卻不能夠深交。他看人太深,也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


    在今日的交談中,他急於求成,過多的表露了自己的意圖想法,雖然由此讓貝勒爺更加看重他,卻也因此讓他在胤禛心中掛上了詭謀的名頭,這不是一件好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大事盡成,當可鳥盡弓藏。


    溫涼不過這麽一想,又撒手丟開不管。於他而言,最大的問題在於如何讓康熙在心裏記掛上胤禛,卻又不過太過嚴苛而誤以為四子要奪位。


    這其中的分寸難以把握,而且現在的時間太早太早了,才堪堪康熙三十九年,距離康熙真正逝世的時間,還有足足二十二年,他不可能等夠這麽長的時間。溫和等不起,即使係統說時間上沒有任何問題,但溫涼無法相信他。


    引薦戴鐸,也是其中之一。他猶記得正是這位仁兄給胤禛出謀劃策,按照那個藏拙的方針安然度過了最危險的幾年。


    溫涼在記憶中確定了這點後,又想起戴鐸曾三次上門求見四貝勒,直到第三次的時候才真正見到胤禛,並成為他的幕僚。這其中足足相差了一年的時間,溫涼自然想方設法讓這個君臣相會的時間提前。


    隻是這還不夠。


    溫涼側身躺下來,完全沒在意耳邊叮當作響的珠翠,翻了個身麵向裏麵,微閉著眼眸細細思索著。


    如今太子胤礽才二十三歲,雖然因為去年分封諸皇子的原因有所收斂,但這位仍舊是康熙最鍾愛的孩子,索額圖被幽禁至少還得三四年後,隻有他消失後,太子才算是真正被斬斷一臂。這其中是否有值得施展的地方……


    “……格格,格格!”


    躺著的人驀然一驚,睜開了眼睛。隻見銅雀緊張地看著溫涼,而在她身後更是站著一個修長清冷的身影,讓他視線觸及便有所瑟縮,“貝勒爺?”他慢悠悠地坐起身來,先是眨了眨眼,停頓了少頃後拍了拍隔壁,“貝勒爺要不要坐下來手談一局?”


    這古怪的開局讓銅雀捂臉,小小聲地和胤禛解釋,“爺,格格每逢意識不大清醒的時候,就會做出一些……比較異於常人的事情,還望貝勒爺見諒。”她的格格喲!怎麽偏生在這個時候睡著了!


    銅雀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約莫是在去年年末的時候,格格突然就有了這個奇怪的毛病。


    一般情況下,格格都是在她端著水盆進來前就清醒了,但偶爾有極少的次數,她來的時候格格尚未起身,這個時候他意識朦朧,總會做出點不是那麽正常的事情。


    她記得最近的一次是在大半個月前,銅雀端著午膳進來,卻發現溫涼趴在桌麵上睡著了,銅雀安放好午膳後便去叫醒溫涼。


    原本以為格格臉色如常眼眸清澈應該是清醒了,結果她剛打算退下,溫涼就叫住了她,問她為什麽不坐下來吃飯。


    ……嗬嗬,即使格格麵無表情,但她靠著這幾年在旁伺候的時光硬生生從他的視線中察覺出淡淡的疑惑情緒!天知道那頓飯吞得她多胃疼!


    胤禛的視線往左側一掃,隨即定格在書櫃的棋盤,“可。”


    銅雀琢磨了片刻才迴過神來,貝勒爺這是在迴應格格的話,忙不迭去把棋盤端過來,隨後把按照在榻上的小桌上。


    蘇培盛隨著胤禛的動作安分地站到了後頭去,一言不發。


    自從上次溫涼告知了效忠胤禛的原因後,蘇培盛在溫涼麵前一貫是裝死的。他總覺得他離開前的那幾眼仿佛就在他身上刮似的,怪滲人的。要是平白無故招惹到貝勒爺看重的幕僚,於他而言也不是好事。


    胤禛在對麵落座後,就見溫涼慢吞吞地摸了摸白子,又摸了摸黑子,默不作聲地把黑子往胤禛那邊推了推。但這無聲的動作讓胤禛眼底泄露了幾分笑意,“你想同我下饒子琪?”


    圍棋規則中,高手執白,水平低者執黑先下。


    溫涼沒有動作,兩眼看起來有點迷茫。胤禛權當他默認了,夾了枚黑子,隨手下了一子。溫涼的右手在滑不溜秋的白子中摸了半天,然後輕飄飄地也隨著下了一子。


    你來我往間,竟是在短時間內就連續下了十幾子。隻是下了一會後,胤禛就發覺不大對勁,他停下動作仔細看著棋盤,發現溫涼的白子都毫無章法地排列著,但如果轉換個思路的話……他無奈地搖頭,按住溫涼的手腕,“你這是在和我下五子棋?”


    溫涼安靜地瞥了眼棋盤,趁著空隙用左手補上最後一步連成五子,然後彎彎眼抿抿唇。胤禛看出他懵懂間有幾分心滿意足,也眉目含笑隨他去了,本來他的心思就不在這上麵,隻是不曾想過他這個內斂沉寂的幕僚竟會有這樣的一麵。


    頃刻,溫涼的手指微動,眼眸變得靈活起來。視線落到胤禛還沒來得及收迴去的手掌,狐疑幾秒後,他身子微僵,掙脫了對麵人溫熱的手掌,靜靜地收迴了手。被他長久地握在手心的白子已然溫暖,再不如之前的冰涼。


    溫涼站起身來,躬身一禮,“還望貝勒恕罪。”


    胤禛見識了溫涼從迷茫懵懂到清明的時候,心情卻是很好,溫和地說道,“無甚大事,你且坐下來說話。”他原本過來隻是興起而為,早上戴鐸的確給了他莫大的驚喜,但到了中午時分,他卻突然想起早於戴鐸前來時溫涼的動作,經此一事,胤禛不認為溫涼在無的放矢,便想過來談談此事。


    隻是沒想到會撞見幕僚如此有趣的一麵,算是意外之喜吧。胤禛不是喜愛開玩笑的人,心裏這麽一想,轉瞬間便放下了,和溫涼談起了關於戴鐸的事情。溫涼也淡定如常,仿佛剛才被旁觀的人不是他,自然地迴答著胤禛的問題,直到他家老板滿意地離開。


    目送著胤禛的背影從眼前消失,溫涼冷靜地囑咐著銅雀,“從今往後,隻要是我迷糊的時候,你都不得在屋內待著。若是貝勒爺前來,便給我端來冷水淨臉,不得輕忽。”


    銅雀抿唇,認真地點頭。雖然看格格迷茫的時候很有趣,但是命也是很重要的,不能隨意拿來開玩笑。像是今天這樣的事情,要是恰好碰到了貝勒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豈不是惹下大禍!


    溫涼把玩著手裏的白子,那溫暖的觸感還在手腕的皮膚殘留著,他站在棋盤前斟酌了片刻,把白子隨意地丟迴去,把棋子一顆顆撿迴去分好。殘破的局麵瞬間便被溫涼清理幹淨了。


    幹淨如初的棋盤上一如既往,如同幹淨的時間一般如潮水奔騰不息,轉眼間,禛貝勒府就出了件大事。


    二月裏,貝勒府上弘昐夭折了,胤禛大慟,沉寂數日。溫涼自個兒把外麵商鋪的幾件事擋了下來,免得這個時候撞上槍口。


    白馬疾馳,時光驟逝,轉眼間過去兩個月的時間。


    溫涼撐著下顎看著他花費大力氣整理出來的東西,他已然看過了大部分介紹全國各地的農書,然而事實並不如他想象的那樣。


    就農具而言,清朝仍然如同當初王禎所撰《農書》一般沒有太大的差別。鐵犁牛耕與耬車播種早已在之前的朝代被發明,然而時至今日大部分地區等地都采用最原始的耦耕方式,種植的效率可想而知。


    國家並不是不關心農事,卻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麽關心,如果康熙真的如他想象中那般以民為重,關心農桑,也不可能是如今的局麵。


    換句話說,不是說他們不關心,隻是沒其他事務關心。隻是做得不夠好罷了。


    溫涼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打了片刻,想通這點後,這份東西便是無用功了。他本是想借由胤禛的手提出建議,促使農事更加便利,讓農桑不再那麽單純依賴天時。可如今這份計劃需要耗費人力財力,而溫涼也不能夠確認康熙是否會因此覺得胤禛在招引民心,惹起戒備,那麽這個建議就不能做。


    與他的目標相違背,溫涼便不能夠冒著風險。


    得不償失。


    銅雀正在邊上坐著,眼見著溫涼突然站起身來,拿著那厚厚的紙張走到火盆邊,那舉動可想而知。她情急之下撲過來,在掉落的半空中奪過這份東西,焦急地說道,“格格,您這是作甚?!”這可是溫涼這段時間來的心血,嘔心瀝血夜以繼日弄出來的東西。銅雀親眼看著溫涼一筆一劃寫完的東西,這眨眼間怎麽就要燒毀了呢!


    溫涼肅著臉色,認真說道,“既然沒用,那便沒有留著的意義。”


    銅雀拚命搖頭,看起來比溫涼還要認真,“格格,奴婢之前聽說,以史為鑒,以人為鏡。既然這份東西是您特地書寫這麽久的,自然有可借鑒的道理。就這麽燒毀了難道不可惜嗎?如果您不想要看到它的話,奴婢這就把它們藏得遠遠的,等您需要的時候再拿過來。”她低聲勸道,心裏卻知道,如果是溫涼定要做的事情,她是攔不住的。


    溫涼停頓片刻,“罷了,拿過來吧。”


    銅雀站在旁邊仔細看過溫涼的臉色,雖然也看不出什麽來,但不知為何還是放鬆了些,把這一疊東西遞給了溫涼。


    也無怪乎為何銅雀會覺得如此可惜,畢竟這是數百張紙的厚度,溫涼在上麵耗費的心血可想而知。若是後悔了再找,可是無論如何都找不迴來的。


    溫涼取著原件走到書櫃前,拉開角落裏的一個抽屜把它們壓在最底層,然後走迴到書桌前坐下來,又開始安靜地看書。銅雀默默地坐迴去和荷包奮鬥了,她手上捏著的是她第不知道多少個的失敗品,之前的那幾個全部被她五馬分屍不知道藏在哪個不起眼的角落裏麵去了。


    溫涼淡漠地看著攤開放到桌麵上的書籍,清晰的小字完全沒有進入溫涼的腦海中,他的視線落到“民瘼”時,心頭有種鈍鈍的感覺,卻又不知是從何而來。


    夜晚降臨,外書房正是燈火通明的時候,蘇培盛端著茶水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外,有種即將進入虎穴的想法。這些天來,因著弘昐的喪事,四貝勒的脾氣可不怎麽樣,他們這些在跟前伺候的人真是有種過了今天沒明天的恐懼感。


    胤禛不會無緣無故就因為自身的脾氣遷怒底下的人,然他周身氣勢太冷太硬,一旦真的暗含怒火,便無形中增加了這股壓力,令人難以承受。


    “爺,這是今天送來的暗報。”沒有標注加急的暗報都是按著固定的時間送過來的,蘇培盛經手整理後放到胤禛的桌麵上。如同上次那般由張起麟帶過來的次數少之又少。


    胤禛隨後掀開暗報,仔細看完後原本便不怎麽好的臉色驟然轉冷,變得更加陰沉。在書房內坐了會,顯然更加心煩意亂。之後他便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往門外走去,蘇培盛沒有說話,匆匆跟了上去,同時示意門口的人不要跟上來。


    胤禛漫無目的地在前院逛著,心中不住閃現著剛才暗報上的內容,那是關於太子信件的最後調查。


    此前他們所討論過的太子信件恰如他們分析的那般切實發生,前日在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不管是哪一派係的人都紛紛卷入其中,可不過兩日的時間,今早上被康熙強硬壓下所有的非議,更是對太子與索額圖多有賞賜,頻頻表示親厚,這件事仿佛就這麽結束了。


    康熙寵愛太子並不是什麽稀罕事,如果不是因為曝光的書信上劍指皇位,文武百官又怎會惶惶然?更有人在其中渾水摸魚,擾亂視線。


    胤禛不知道到底是哪幾個兄弟在裏麵幹涉,然他的兄弟早已忍耐不住想法和欲.望,在皇阿瑪這隻雄獅麵前顯露了利爪。而很快,會有更多的幼獅去挑戰既定的繼承位,靠著更多層出不窮的方式。


    而他呢?


    勘破此事最終的幕後人,胤禛並非隨意下定論的。如果不是暗報上一句不起眼的話語,胤禛也真的會如同他人所想的那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麽結束了。可實際上它還沒結束,這不過是個開始!


    胤禛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牆壁上,臉色冷硬,眼眸帶著灼然的火星。


    ——這封信是某個東宮侍從在無意間失落的,而這個侍從剛好是負責太子殿下的所有私密信件的內侍,前些日子剛好失足落水了。


    這是暗報上關於太子信件的調查裏麵最不起眼的一個事情罷了,卻恰恰引起胤禛的所有質疑。他與太子一貫交情不錯,這個內侍的名字,胤禛曾從酒醉的太子口中知道過。


    三十六年秋,康熙下令處死東宮逆亂人倫的一幹太子侍從,並徹底換血。這個內侍便是其中之一,而實際上這個內侍恰好是胤礽最寵愛心疼的一個。當時太子絕望悲慟的畫麵並非作假,胤禛相信即便是胤礽打算用此做引,所選擇的人也絕對不會是這個內侍。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情?如此尖銳狠厲,重重地在太子心頭戳上一刀,又幾近砍掉他的臂膀,給東宮帶來如此大的傷痛。隻有那人,隻可能是那人。


    太子知道嗎?


    胤禛深吸口氣,隻覺得初夏時節仍舊帶著淡淡的涼意。


    “吱——”


    稍顯刺耳的聲音響起,伴隨而來的是一道埋怨的女聲,“這門真的壞了。”隨後又是一道低啞嗓音,幾近聽不出男女,“罷了,我來看看。”


    胤禛這才發現,他已然走到了溫涼的院子外頭。


    係統的存在感很低,除非是溫涼主動問問題,否則係統從來不出聲,仿佛不存在一般。但凡溫涼開口,係統卻又能立刻響應溫涼所提及的事情。


    [胤禛本來便能登基,為何需要發布一個本就知道結果的任務?]若不是不能破壞女裝大佬這個人設,溫涼定然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把所有的女裝都丟了……再如何不關心外物,看著鏡子中一身女裝,總忍不住嘴角抽搐。


    【在宿主的曆史裏或許是四阿哥成為下一任帝皇,可是在此之外,也並不是沒有其他人登上皇位,這並非定論。】係統一板一眼地說道。


    [你又如何能夠知道,康熙在心中選擇了何人?]這個問題相較於上一個問題更帶了點漫不經心,溫涼隻是隨口提及罷了。


    【請宿主相信係統的能力,隻要有相關的數據提及,都可視同完成此項任務。請宿主再接再厲,您已經朝著目標前進了。】


    溫涼凝神,係統的話不可能是在無的放矢……所以,他之前的猜測是對的?真的是康熙親自放出了信件的消息?這是否意味著太子的地位被動搖了?


    隻是這樣的想法尚且為時過早,距離太子被廢還有十年,先不說溫涼是否打算動作,這期間,他必須幫著胤禛一步步鞏固地位,加深康熙的印象才是。


    畢竟那麽多兒子,又不是像太子那般有著獨特的意義的孩子,康熙時不時忽略幾個,也是常有的事情。


    耳邊又傳來銅雀的懊惱聲,這已經是她今日第三次和這道門杆上了。溫涼被打斷了思路,也沒有特地去迴想,慢吞吞地站起身來,“罷了,我來看看。”半晌沒等到銅雀的迴應,溫涼蹙眉,難不成是出什麽事情了?


    他正打算往門外走去時,卻見門口站著兩個溫涼想不到的人,胤禛和蘇培盛。溫涼的視線不過在跪下的銅雀身上停了一瞬,便躬身行禮,“未曾料到貝勒爺來訪,有所失禮,有罪有罪。”


    胤禛擺擺手,跨入門內,“隻不過是閑暇逛逛,你不必擔心。起來吧。”身後的蘇培盛也緊隨著四阿哥走進來,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不過溫涼仍舊從他稍顯緊繃的身體語言中看出胤禛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這或許是這個從來不會浪費時間出來閑逛的貝勒爺今日突然有此舉動的原因了。


    “貝勒爺想喝點甜酒嗎?”溫涼淡定地示意著院子裏頭的一桌一椅一壺酒,坦然邀約。他一刻鍾前剛剛開封了壇酒。


    胤禛對溫涼的印象很深刻,深刻到他此前還曾經特地下令查探溫涼的行蹤,隻是為了確定他那不同尋常的行徑是為了何事。然而也正是那一次查探,讓胤禛得知了某些後院陰私的事情,雖不至於惹出什麽大事,卻也讓胤禛對後宅的事情越發冷淡,除非必要,近些時日竟是從未踏足一步。


    “這是你做的?”胤禛挑眉,看著那一小壺酒,似乎有所疑慮。


    溫涼走到石桌邊取來酒杯,挽著衣袖斟酒,“貝勒爺多慮了,某對酒類一竅不通,如何能懂得這酒該如何釀製。”他眼不眨地撒謊,這是前身釀的酒。他抬手斟滿兩杯酒,複又漫步到胤禛麵前,“隻是這味道甘醇,溫涼很是喜歡,若是您賞臉,某不勝感激。”


    胤禛注視著這端著酒杯的手指,幹淨利索,帶著硬朗舒服的線條。男子的堅硬和女子的柔媚奇異地在溫涼身上融合在一處,即便知道眼前這人的真實模樣如何,卻仍舊能清晰地知道這便是同一個人。


    他接過溫涼遞過來的酒杯。


    蘇培盛在身後欲言又止,看著胤禛放鬆了些的神情不敢開口。眼下好不容易貝勒爺心情舒緩了些,要是他不長眼地去說些什麽,真就是沒事找事了。隻是這心口還是有點緊張,直到注視著兩人一同飲酒,也無甚事情後,蘇培盛那骨鯁在喉的感覺才消失。


    胤禛一口甜酒飲下,唇舌間甜滋滋與辛辣的觸感混合在一起,暖暖地滑入胸口,竟是把那些積壓在胸的難事也一塊吞咽下去一般,整個人都舒服了幾分,“這酒倒真的不錯,蘇培盛,待會遣人去買幾壇子迴來。”


    “貝勒爺,這酒隻有前段日子剛起出來的才好喝,如今已經再買不到了。我這裏還剩下兩壇,待會您帶走一壇吧。”溫涼勸住了胤禛的想法,又指了指樹下,示意隻有他這裏還有剩餘的。


    胤禛好奇,淩冽眉眼稍顯溫和,“怎麽,遇到我想喝的東西,你還想藏私不成?”


    溫涼淡定自若,不為所動,“君子不奪人所好。某相信貝勒爺也是這般想法,然若是不分享,怎能讓這股喜悅之情擴散開來,因而某欲贈貝勒爺一半。”


    胤禛撫掌而笑,連眉梢處都勾勒著淡淡的笑意,“罷了罷了,你言之有理。”他如今的心情和剛來的時候截然不同,顯然輕鬆了不少。


    “貝勒爺,您剛才可是有什麽心事?”就在蘇培盛以為心頭的大石頭能放下的時候,溫涼猝不及防又提起了這個要命的問題,讓蘇培盛恨不得現在就以身代之,讓溫涼趕緊閉嘴。他守在後頭瞪了眼銅雀,銅雀悄悄地移開視線。兩位主子在前麵,多蠢才會在這個時候強行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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