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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溫涼沒有證據, 他已然串起了整條鏈條。


    “李側福晉的人現在何處?”溫涼開口, 銅雀還未等繡娘開口便著急地說道, “格格, 這可不是小事。李側福晉剛剛喪子, 貝勒爺憐惜她, 您和現在她對上根本沒有勝算。而且您是幕僚, 她是貝勒爺的妻妾,這、這身份上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啊!”


    銅雀深知即便溫涼身著女裝, 可不代表他便真是個女人。實際上她非常地敬佩溫涼,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他竟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表達他自身的喜好, 寧願穿著女裝四處行走, 這跨出的一步是如此的簡單,卻又如此的艱難。


    “你先出去等著。”溫涼淡淡地掃了繡娘一眼, 她渾身僵硬,有種害怕他要把她丟出去的感覺, 又擔心她不在的時候溫涼被銅雀勸服,但最後她還是順從了溫涼的意思, 慢慢地走到門外去。


    溫涼示意銅雀關上門, 走到衣櫃邊打算換一身衣裳,“銅雀,你錯了。”


    他挽起袖口, 解開盤扣, 又拔出頭頂固定的朱釵, 滿頭黑發披散下來, 若是從後麵看起來,還真是雌雄莫辨。溫涼的聲音猶在繼續,“在李側福晉,以及某些人看來,他們對上的可不是貝勒的幕僚。”


    “而是某個藏在前院,既無恥又癡纏貝勒爺的無名氏,女人。”


    當溫涼用著毫無波動的聲音吐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銅雀莫名其妙有種想笑的衝動,但最後還是被她硬生生忍耐下來。她上前幾步接過溫涼換下來的外衫,看著他的指尖在幾身衣裳中毫不猶豫便選擇了素淨的衣裳。


    “您是打算打扮得素淨點去見李側福晉?”銅雀滿以為是如此,卻見溫涼搖頭,隨意地披上外衫,漫不經心地在梳妝台上撿出一支幹淨的木釵,“隻是為了那個夭折的孩子。”溫涼疑惑地看她,“難道這不是這個時候應該做的禮儀嗎?”


    銅雀有種錯覺,此時的格格並不是真的理解了要穿素淨衣裳的原因,他隻是從書麵上了解到這個時候應當做這樣的事情,僅此而已。她迴想著剛才那瞬間格格宛若懵懂的視線,狠狠地搖了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甩開,“那您打算怎麽做,畢竟您的身份並不是他們猜測的那麽不堪。”


    溫涼確保了每一件東西都在它應在的位置上後,從抽屜裏挑出一條蒙麵的白紗,周而複始地繼續被找麻煩?這可不是溫涼的做派,即便不能徑直入了後院,也勢必要讓她體會體會肉疼的感覺。


    “你安排下吧,我要去繡坊。”溫涼漫不經心地拍了拍手掌,矜傲地微昂著頭,瞬間與剛才的氣質截然不同。


    正是風起的時候了。


    繁華大街上,一間熱鬧的繡坊驟起變故,頃刻間便關了門。


    而大堂內,一位嬌媚女人安坐在大堂內,麵帶怒色地看著堂內的人。


    她本不該出現在這裏,別說她膝下的孩子剛剛夭折,即便不是在屋內傷感,也斷不可能衝到外頭去泄憤。但她仍然出現在這裏,坐在繡坊的大廳內召集了繡坊坊主等人。眼下這件事情太戳心窩子了,李氏光是看著那一身身嬌媚粉嫩的衣裳便氣得肝火大盛,恨不得直接把所有的東西都摔碎!她不好過,別個也別想好過!


    李氏嬌美的麵容布滿怒火,眼前戰兢兢地站著幾個繡娘,她幾乎是從牙縫間逼出每一個字眼,“這幾身衣裳,到底是誰做的?”在她與繡娘中間的地板上,正淩亂地堆放著交錯的衣裳,隨意便能見到有好幾處上麵布滿了汙垢,一看便是被人踩踏過的。


    繡坊坊主滿臉苦色,“側福晉,這真的不是特意做給您的衣裳,隻是那做事的丫頭該死,把您的衣裳和別處的客人弄混了。繡坊有錯,我等願意賠償側福晉所有的損失。”若是他人,坊主自然不會這麽低聲下氣甚至卑躬屈膝。偏偏這是四貝勒的產業,繡坊如何敢得罪李氏,這不是自個兒往虎口中撞嗎?


    “所以你是打算和我說,這隻不過是一個誤會,你沒有存心給我鬧事,繡坊隻是不小心地把我的衣裳弄混,不小心地在這樣的時間裏給我送去大紅大紫的衣裳,不小心地忘記追迴來,更是不小心的,這衣裳的大小和我相仿,恰好能穿上身?!”李氏的聲音越說越輕柔,越說越平靜,卻讓坊主皮都繃緊了。


    李氏是性子嬌縱,卻不是傻子,如何能看不出來這內裏的問題。但是這問題到底從何而來,她不知道。但簡單粗暴的人,也有簡單粗暴的做法,既然不知道原因從何而來,到底是誰做的,那就把最簡單最明顯最表麵的人都打痛了!看他們還敢不敢再胡亂伸手!


    她帶這麽多個家丁來,可不是為了好玩的。


    李氏當然知道她迴去後會麵對福晉的責罰,貝勒爺的怒火。隻是誰都不能侮辱她的弘昐,更不能踩著他冰冷的屍骨衝著她笑!


    “側福晉,側福晉——”守在門外的一個家丁小跑進來,臉上帶著嚴肅,“府上來人了。”


    李氏皺眉,看著堂上被壓著的人,忽而嫣然一笑,“你們倒是機警,現在就有人趕過來,怕是我剛過來的時候人便派出去了吧?如此說來,你們還想跟我說,這事和你們沒關係?!來人,留著她們的手,其他的地方給我狠狠地打,繡娘呀,隻要留著眼睛和手就夠了,對不對?”最後的幾句話纏纏綿綿的,正像是哄著小娃娃的語調,對比著棍棒的聲音,卻帶著陰森森的氣息。


    而那府內來人,轉眼間已經走到了正堂內,李氏漫不經心地瞥了眼,打頭的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女人,身材瘦削,高挑的模樣一看便不是江南人。雖然帶著白色麵紗,但是那雙黑眼睛古井無波,說是女人,更像是個皈依佛祖的僧尼,沒什麽生氣。


    “你是誰?”李氏心中疑惑,如果府上入了這樣的人,她不該不知道才對。


    “我乃四貝勒足下幕僚,此乃我的小印。”溫涼淡漠地開口,抬起的手掌中正有一枚小印,李氏隻是看了兩眼便皺眉。貝勒爺竟然收了個女子幕僚?但那枚小印又是真的。


    等等,李氏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她怎麽這麽熟悉?


    “兩個月前,側福晉的丫鬟看到的人便是我,這些衣裳,也是我的東西。”


    李氏嗤笑了聲,無視了那慘叫的聲音,嬌媚地眨了眨眼,“原是你,你倒是害我不淺。如今你是來逗弄我,以你的身材如何能夠穿得下這幾身衣裳?”李氏至少比眼前的人矮了數寸,兩人的衣裳尺寸不可能相似。


    溫涼淡定地點頭,抬手露出張帶著暗香的箋子,“這是我之前的存單,您的衣服是二十件,我則是十二身,您可派人去取單來仔細查看。至於為何我的衣裳會變成您的尺寸,這個問題自然還得落在您身上。”他淡漠地說道,“我和您,本來不該有任何聯係才是。”


    李氏抿唇,掃了眼身邊的丫鬟,自有人去後麵搜索不提。片刻後,那個丫鬟捧著幾本東西過來,仔細核查後,的確找到了四貝勒府的訂單,這個月最大的數量隻有兩個,一個是李側福晉的二十件,一則是十二身,下麵另外還備注著每批訂單要求的款式和布料。


    這是溫涼接手後要求每個店鋪都要製定好相關的訂單要求,免得事後找不到可以迴溯的數據。即便李氏如今想不起來,當時前來的丫鬟手中必定有這箋子!


    李氏落在扶手上的手掌慢慢捏緊,直到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溫涼隻做不見,淡然說道,“側福晉剛剛經曆悲痛之事,貝勒爺憐憫有加,還是早早迴複歇息的好,我這便告辭了。”他來也快速,去也快速,很快便帶著人離開。


    那女子隻是幕僚,那淡漠的感覺不是作假,她也的確與李氏沒有關係。如果隻是這樣……她差點咬碎一口白牙,滔天的怒火讓她幾乎失去理智。


    溫涼想做的事情並不多,也不需要做很多。他隻需要在李氏的情感上開個口子,讓理智有機會湧現出來,最後揭開蒙蔽她視線的冰山一角。


    看,機會來了。


    溫涼倒沒有強求,他自個扭著帕子擦了身,然後又換上件清涼些的衣裳。不過多時,溫涼又落座到書桌前,除去他收在左邊的稿子,他桌上正攤開著本古籍,這是溫涼從書樓找到的,如今還沒有鑽研透。


    綠意去端膳食的時候聽了嘴消息,迴來給溫涼學,“……說是德妃娘娘的情況有所改善,這兩天就差不多能迴來了。”


    溫涼略一停頓,忽而讓綠意把朱寶招來詢問,“你這兩天在外麵跑動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十四阿哥的風聲?”朱寶斟酌了片刻後說道,“格格,十四阿哥還沒有出宮建府,外麵對他的消息並不是很多。不過據說這幾日他也是形容消瘦,食不下咽。”


    溫涼不去理會他的消息是從哪裏來的,但大抵該是有這樣的情況的,如果這個時候德妃有著明顯的偏心,胤禛迴來後必定心情鬱悶,那去求見胤禛的溫涼就真的涼了。


    他吞了幾口粥,為著過燙的溫度皺眉,然後對朱寶說道,“注意點門房的動靜,如果貝勒爺迴來了,記得及時通知我。”


    “是。”朱寶應道,片刻後有點躊躇,“格格,戴先生這兩日一直在外麵徘徊,您看是不是要讓他進來?”戴鐸也是最近備受重視的一個幕僚,朱寶有特地記過他的相貌。現在他在溫涼手底下做事,自然要悉心關注和溫涼有關的人。


    “不必了,他想要做什麽是他的事情,不要影響了你自己的步調。”溫涼放下粥碗淡漠地說道,然後起身看著綠意,“今日我要出去一趟,屋內你守著,朱寶隨我出去。”


    朱寶應是。


    溫涼迴去換衣裳,然後在男裝和女裝間遲疑片刻,默然戳了戳係統,[係統,我記得原身有穿過男裝,我不可以?]


    【自然是可以的,當然,如果宿主能夠用順理成章的方式讓周邊的人接受你人設的轉變,自然也在係統的接納範圍內。但提前警告宿主,方式需要多加斟酌,若是沒有合理正當的轉變方式,係統不予接受,還會有所懲罰。】


    溫涼沒有去質問這破係統為什麽沒有告訴他這麽重要的東西,挑了件男裝換上。他以前外出的時候大多是穿著男裝,之前因為銅雀需要隨同出府,而溫涼又必須從正門走才能引起內外院的注意;後來又需要暗訪,這才穿了女裝,現在有其他的選擇,自然是換上了簡單的男裝。


    溫涼還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他穿男裝的模樣,當他換完衣裳站在銅鏡麵前的時候,溫涼隻覺得有點恍惚,鏡中的那個人和他越發的相似了。


    朱寶進來的時候嚇了一跳,半晌才反應過來,躬身道,“貝勒爺,已經安排好了,從這裏到側門都沒人了。”每次溫涼出門的時候,都會先讓人去行個方便,讓他進出側門的時候都無人能夠看到。


    朱寶早就按著溫涼的要求探好了路線,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貝勒府後,直接就奔赴目的地而去,兩人在酒樓落腳的時候,也還未過午時。


    眼前的酒樓人聲鼎沸,看起來像是在弄什麽熱鬧的事兒,溫涼讓小二找了個大堂最裏邊的位置,好在剛剛有人先走,他們兩人剛好補上。


    剛坐下便聽到了說書先生的驚堂木狠狠一拍,惹起了滿堂彩,“……這說到陳年舊事,就不得不說起咱萬歲爺曾辦下的大事兒,諸位可知是哪兒件呐?”


    堂內有說是平三藩的事,又有說是琉球的事,有人嚷嚷著約莫是那些大胡子外國人,也有人說是最近塞北出征的事情,亂哄哄鬧作一團。隻聽說書先生又是一拍,樂嗬嗬地撚著胡子,“沒錯,便是那平三藩的大事兒!這可是讓咱老百姓舉著大拇指的事情啊。”


    朱寶附在溫涼耳邊說道,“這位說書先生是兩個月前來到這裏的,然後這家酒樓的生意便火爆起來。他講的都是些別個的事情,咱的人在外頭偶爾聽了那麽一嘴,覺得不大對勁。”雖然說的都是陳年舊事,但此人犀利的言語和巧妙的動作總是能惹起滿堂喝彩,引來更多的人聚首。


    “您且聽聽便知道了。”朱寶低低說道,他昨日便來過這裏一次,在有所戒備之下,還真的聽出了點什麽,但模模糊糊沒個大概的思緒。本來此事和溫涼並無關係,不過這間酒樓對麵便是胤禛名下的產業,這個月的收益大跌,溫涼招來大掌櫃詢問一二後,便做出了暗訪的決定。


    “……想當初,萬歲爺決意削藩,然心中惶惶然不知為何。深夜做夢得見蓮花盛開,光華綻放。醒來頓時大喜,認為此等當得大勝!果不其然,過了數月,前方便傳來大喜的消息,後又有人稱道,削藩本就是上天的旨意,阿尼陀佛在上,怎會不能勝利,大家說,是不是!”說書先生說得激情憤慨,驚堂木狠狠一拍,又是熱鬧議論,掌聲轟天。


    溫涼抿了抿杯中的茶水,敲了敲桌麵,“讓對麵鋪子來個人守著門口,看著這人到底去哪兒。不必跟上去暴露行蹤,隻要知道大概方位便可。”朱寶領命而去,溫涼獨自一人坐在裏麵,慢慢啜飲著暖茶,味道一般,但勝在香氣撲鼻而來。


    門口又有人掀開簾子,為首那人略帶嬌蠻之氣,看著裏麵黑壓壓的人頭皺著臉說道,“八哥,你真想在這裏?看起來可不怎麽樣。”後麵那人悠悠走過來,一身風清月朗的氣派,“九弟,可是你自個兒說想來看看這酒樓如何,還能是我逼迫你不成?”


    話裏的調笑意味讓那個九弟聳肩,“行行,八哥說得對,八哥您請。小二,來個雅間。”


    小二早就已經迎到了門口,當頭兩人的身份看起來不同凡響,他不敢小覷,點頭哈腰地迎著他們幾個,隻是聽著前麵那個小爺剛張口便內心一突,低聲下氣地說道,“這位爺,樓上的雅間已經坐滿了,您看……”開口的小爺似笑非笑,後麵的話還沒說完便咕嚕吞下去不敢再說。


    “你想讓爺跟這麽多人擠在大廳?別說人了,你看看這有位置?”小爺還待說幾句,便被後麵他稱唿八哥的那人阻止了,“罷了,人這麽多還是算了。你不是跟我說想去郊外跑馬,責任不如撞日,今天便過去吧。”


    “不成,八哥,要是讓十弟和十四弟知道我把你給帶出來,結果該看的沒看著,豈不是得笑話我。我覺得那裏就挺好的。”他隨意一指,便直接指到了裏麵的位子,恰好是溫涼的方位。


    溫涼見著喧嘩聲起,抬頭隨意看了兩眼,遠遠地也不知道是誰,慢慢地喝完了一盅後,便打算等朱寶迴來就走。這裏人聲太過嘈雜,且事情棘手,不是簡單就能處理得了的。


    他剛放下茶盅,便見小二帶著幾個人過來,前麵兩個小爺約莫十幾歲的模樣,看起來滿身貴氣,那筆直的路線一下子便猜得出來想做什麽。溫涼目光一掃,發現朱寶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便站起身來,恰好一行人走到邊上,“小二,結賬。”


    站在前麵的小二簡直要哭出來了,隻覺得眼前的客人真是好人,後麵那兩位小爺看起來可不像是願意和別人拚桌的模樣,“是是,兩位爺請坐,我這就讓人來清理。這位爺請隨我到這邊來。”


    小的那個坐下來後,看著場內的環境還有些嘟嘟囔囔,看起來不大滿意。至於大些的那人正看著溫涼離去的身影,被拍了拍肩膀才迴過神來,“八哥在看剛才那個人?”


    “總覺得有點麵熟。”八哥看著坐在對麵的九弟說道,“別總是意氣用事,剛才你是想用銀子砸人吧?你前些日子剛成婚,該收收心了。”


    胤禟扁嘴,乖乖聽訓。好一會後,他們才聽到了說書先生的下一場,不過此時已經換人了,先前的那個也不知去向。


    溫涼從門口出來,繞著街道走了一路後才壓著聲音和朱寶說,“八貝勒和九阿哥也在,查查消息泄露了嗎?”


    朱寶麵露驚訝之色,“不可能,不過半月時間,怎麽可能傳到宮內去?”


    “一切都有可能,查查方才安心,迴去讓人都小心點,這段時間有任何奇怪的人都要留意,免得自己出了事。”溫涼吩咐下去,心思迴想起剛才的畫麵。


    難不成真的是白蓮教的人?


    銅雀的動作輕柔,很快就輕手輕腳地給溫涼在背後墊好枕頭,溫聲說道,“我一人總是照顧不好格格,眼下貝勒爺又派了兩人過來,等您好了後,還等著格格賜名呢。”


    溫涼身體雖然不舒服,但是理智還是在的,胤禛不可能無緣無故突然如此厚待他,“這是怎麽了?”他聲音沙啞,正扯得生疼的時候,另一隻手遞過來杯子,溫涼順著視線看過去,是一張溫厚老實的臉,“格格請喝水。”


    他雖然接了過來,心裏卻是急轉起來,他身邊有著銅雀在伺候就已經是破例了,畢竟別的院子都是好幾個人住在一起,伺候的人並不專門伺候誰。如今胤禛竟還往他身邊塞人,這可不符合溫涼對他的認識。


    銅雀幫著把另外一個人叫出去後,這才對溫涼解釋道,“格格,此前你昏迷後,貝勒爺好生惱怒,那時候便說要再派人過來了。另外……”說到這裏的時候,她跪下磕頭,“都是銅雀的錯,奴婢把您的東西擅自拿給貝勒爺了。”


    “那時候格格燒迷糊了,一直看著貝勒爺重複問、問貝勒爺是真的愛民嗎?奴婢想到您此前的心結,便、便……”銅雀有點說不下去,她莫名有點心虛。


    溫涼一怔,最開始的時候還反應不過來究竟是什麽東西,隻是隨著銅雀說的話發散出去,便一溜煙兒地想到了之前銅雀撲救的模樣,被水滋潤的喉嚨依舊有點幹涸,帶著撕裂的疼痛。即使水流再如何溫暖地流淌撫摸,都不能夠登時解決這個問題。


    “銅雀,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


    銅雀流露出點星惶恐,“奴婢知道。”溫涼最不喜歡的,便是別人自以為地為他下決定。


    “你迴去吧。”


    溫涼靠在床頭,低垂著眉眼的模樣看起來好似非常淡然。銅雀心裏莫名湧起一股憤慨,她明明是為格格好,為何格格卻不能夠領受她的好意?


    然而這樣的怒火,很快消失在胸腔中,隻留下殘星半點的痕跡,銅雀有點無力。她隻是以為,她在溫涼心裏是有點地位的,好歹銅雀伺候了他這麽些年,不看僧麵看佛麵,卻沒想到他依舊如此冷情。


    銅雀的思緒一時之間落在過往的記憶上,又想著此前溫涼曾說過的話,她主動取來東西的畫麵曆曆在目,最後銅雀隻能帶著複雜的情感悶聲悶氣地說道,“奴婢知道了,等您身體恢複後,自會迴去報道。貝勒爺曾囑咐過,希望您早日康複,他需要的是您帶著東西去找他,而不是透過這樣的方式。”她用力地磕了個頭,連額頭都有些許泛紅淤腫。


    溫涼沒有應答,銅雀知道他聽進去了,默默退下前去端藥不提。


    銅雀的確是個忠心耿耿的小姑娘,不管在前身的記憶中還是如今對溫涼的照顧,他都看得出她是個外粗內細的人,他的一切對外溝通都幾乎是靠著銅雀,溫涼自然不希望換人。但唯有一點,銅雀總分不清界限。


    溫涼並不會因為古代尊卑便對銅雀有什麽其他要求,但他不喜歡任何人幹涉他的事情,而貼身伺候的銅雀卻仿佛因為這三年的相處,對他越發的有著熟稔感,常帶著種自以為是的好意幹涉他。


    現在隻是小事,可是拿著他分明不想獻上去的東西交給胤禛,哪怕是打著為他好的旗號,溫涼也是不能忍受的。他還未細細審查過裏麵的內容,若是這份稿子裏有一兩句話說得不對呢?要是這份稿子裏說得太過開放容易被人記恨呢?


    清朝的文字獄不是開玩笑的!哪怕銅雀曾動腦想想,都不可能幹出獻策的事情來。


    單憑這件事,溫涼也絕不能留下她。


    溫涼的身子漸漸好起來,許是後來的仁和堂李大夫更能辯證開藥,切合了溫涼的症狀,幾貼藥汁下來,他的精神好轉起來,也能下床走動了。


    而就在溫涼下床走動的那天,銅雀悄無聲息地從院子裏消失了,帶著她的一幹東西。


    溫涼仿佛完全不在意一般,讓朱寶綠意,也就是胤禛新派來的兩個丫鬟內侍清掃了屋內,便帶著東西入屋居住了。


    一切如同舊時,溫涼不需要貼身伺候,其他的事情由他們兩個自行分派,朱寶則是對外跑了幾趟事務熟悉了溫涼要辦的事情,也都很快便上手了。


    溫涼身體恢複,轉而出現在他麵前的第一件事,便是溫涼之前藏起來的那份東西。


    他取出那份東西仔細研讀,從早上看到了傍晚昏沉沉的時候,綠意摸進來輕手輕腳地點亮蠟燭,又在各處燈盞裏點亮更多,這才又悄悄地退出去,看著手裏頭的食盒發呆,“朱寶,你說這該怎麽辦呢?”


    朱寶此時正無所事事地看著大門,這兩天溫涼不舒服,除開熟悉路程的那幾趟,他也沒多少事情需要幹的,聽到綠意說的話便直接應道,“再過一刻鍾便進去敲門,前一頓沒吃,這一頓再不吃,估計格格還得請大夫了。”


    綠意蹙眉,看起來有點擔憂。朱寶逗弄她,“你怎麽這麽關心格格?”他特地壓低了嗓子笑嘻嘻說道。綠意白了他一眼,氣鼓鼓地嘟嘴,朱寶挑眉,“我說,咱格格這可是大才。銅雀先前在格格身邊伺候了三年了還不是說被趕走就被趕走,要是你做了什麽,估計連命都沒了。”他們這些做宮人下人的哪個心裏沒有自己的門道算計,隻是這樣的小心思不能放到台麵上來,更何況據說溫涼謀略過人,到時候豈不是被玩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朱寶看起來老實,實際上他可比綠意有成算得多。


    綠意氣紅了臉,“你混說些什麽?我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綠意。”屋內傳來格格的聲音,綠意顧不得和朱寶說些什麽,立刻急步走了進去,片刻後又重新出來取了食盒,好半會才重新出來。


    綠意眼神有點奇怪,她憂慮地看著朱寶,認真地說道,“我覺得格格的眼光有點問題,他今個兒居然換上了一個很……醜的荷包,就掛在他腰間。”


    他們倆雖然私底下偶爾會說溫涼的小話,但是對溫涼還是頗為敬重,這可是連貝勒爺都極為看重的幕僚,而且也不多事。他們倆各有各的任務,但前提都是得保護好溫涼的安全,遇到這麽一個省心的主兒,誰心裏不舒坦。


    朱寶皺眉,突然想起了什麽連聲追問,“是什麽顏色的,白色的還是綠色的?”


    綠意奇怪地看著他,“都不是,今日格格穿的是月牙色的衣裳,那荷包也是淺藍色的。”朱寶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難道他猜錯了?


    “綠意,待會我進去收拾食盒可好?”朱寶纏著綠意半天,這才讓綠意勉強鬆了口,著實擔心溫涼會因此生氣。


    半晌後,朱寶進去了,又出來了,提著食盒一臉恍惚,等到了綠意麵前時,這才悄聲地對她說道,“那個荷包我雖沒見過,但我見過銅雀做過的荷包,針線一模一樣。”雖朱寶不會做荷包,但銅雀那個爛手藝真的無論誰看過都能認出來。


    綠意驚訝,“銅雀的手藝,這,可沒幾個人見過銅雀做這個,你怎麽知道?”她和銅雀是同個地方出來的,對銅雀還挺有印象的。


    朱寶嘿嘿笑道,“我先前不是在蘇爺爺手底下嗎?上次被蘇爺爺遣派來格格,那時候便看了眼,很快被銅雀察覺收起來了。”所以機緣巧合下,他才能知道銅雀的手藝如何。


    綠意心中酸澀,不知是何感受。既然格格對銅雀並非無情,作甚還要趕她走,這是綠意無論如何都猜不透的。


    屋內溫涼依舊坐在原先的位置,一頁頁重新看過,仿佛沒有挪動一般全神貫注,右手不停地修注著。許久後,他才靠在椅背上長長出了口氣。


    看過的東西重新再看,寫過的東西重新修改,不論己身對此有多大的成就感都抵不過那種重複修訂的厭惡,溫涼隻能一鼓作氣弄完,免得一拖再拖。


    把不合適的地方刪改,未到時候的地方去掉,即便如此,這份東西還是沒能精簡多少,看起來就如同過去一般厚重。


    溫涼站起身來舒展筋骨,腰間胖胖的荷包隨著他的動作搖晃,既然胤禛讓他獻策,那便希望他別讓人失望吧。


    張起麟鬱悶,誰知道這段時間這麽倒黴,連著出事的時候都卡在這麽要命的時間點上。爺心情不好的時候,哪個敢往人眼前湊和。


    “哎,等等,我想到了個主意!”張起麟驟然眼前一亮,焉壞焉壞地看著蘇培盛,嘿嘿笑的模樣有點可惡。


    ……


    四貝勒府上的幕僚門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若是和太子相比,自然是不能夠的。即便和八阿哥那種禮賢下士,以仁出名的相較也是遠比不上。但是作為一個皇子,他麾下的人手肯定還是有的,信任的人也有這麽好幾個。但凡得到胤禛倚重的,基本都跟隨著貝勒爺在府上居住著,畢竟大半都還未成家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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