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
selina每天忙著上學,忙著迴家,忙著吃飯,忙著睡覺。天天都好忙,忙得沒有一點多餘的時間去胡思亂想。因為太忙了,所以selina每天都過得好累,別人的二十四小時到自己這裏好象被灌滿空氣的氣球,一下子漲了好多倍,怎麽過也過不完,可到了第二天早晨,從床上坐起來,發現冗長的昨天,如同被紮破的氣球,就這麽被拋到了腦後。而今天這個氣球又被周而複始的吹脹了肚皮。形影不離的she,現在仿佛隻剩下自己,曾經我們是一根枝條上的三片綠葉,稍微吹風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彼此依偎,而現在,我失去了繼續維持的養分,從那根瘦弱的枝條上脫落下來,離我心愛的她們越來越遠。我平臥在黑色的爛泥上,仰望,仰望我們的過去,仰望現在的你們。我相信把我吹落的那陣風,是kero,但是我即將和爛泥融為一體的時候,我還是無藥可救的執迷不悟,傻得無怨無悔。hebe應該很幸福吧現在,打開電視機,翻開雜誌,學校裏同學們談論的話題,全都是她跟...kero...的婚事...手機每天都帶在身邊,hebe的電話躺在設定好的快捷鍵裏,可就是不知道怎麽摁下那個小小的數字鍵,跟電話那頭欣喜的hebe說,嘿,結婚了呢,被你爬到前頭我很不爽咧。e在hebe身邊應該有很多事情忙吧,她那個家夥天生管家婆的命,現在每天有那麽多事讓她管她應該過得很充實吧,每天都有做錯事的小弟被她教訓,該有多開心哪。嗬嗬。其實我也很忙啦,哪有那麽多時間去想她們啊,我還要忙著上學呢。每天早上selina就是用這個爛理由給自己作治標不治本的心理暗示,像無法阻止老去的女人在臉上塗抹厚厚的粉底一樣堆上厚厚的笑容哄媽媽安心,然後開始對付又一個漫長無味的一天。開始等待氣球破裂的那一聲響。
今天學校沒什麽課,於是我沒有了忙的理由。進這間super star有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了吧,或著說,認識kero有段不長不短的日子了。在校園裏逛,第一次覺得原來學校是那麽的大,校道有那麽的寬,操場是那麽的空曠,同學有那麽多,也是第一次發現同學們的話題自己竟然一句話也插不上,第一次發現同學們都三五成群而自己隻是一個人。少了hebe跟e,kero跟ken,還有kristy的大學校園,像個華麗的遊樂園,有熱鬧的音樂,絢爛的燈飾,滑稽的公仔娃娃,大型的電動遊樂設施,卻空無一人。隻有我一個人,坐著固定在圓盤上的旋轉木馬,轉啊轉啊。突然好想念離開的kristy,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麽愛笑嗎,還是跟以前一樣開心的如同燦爛的向日葵嗎。走到當時和kristy一起聊天的那棵樹下,剛好是黃昏,跟當時一樣,記得那天的這個時候,往下掉的太陽在同一個方向,給我們拉了兩個長長的影子。
我要趕快迴家,離開那個空蕩蕩的遊樂園,否則我會溺死在裏麵。走到學校大門口,我發現一輛眼熟的寶馬,我心想天哪,今天是怎麽了,怎麽到處都碰到這些東西啊,那輛寶馬像極了當初開學第一天和hebe的奔馳飆還有載過我無數快樂的寶馬。我可真倒黴,待會哭了怎麽辦。隨口說說,沒想到我是真的倒黴啊,寶馬車裏出來一個人,然後我就真的哭了。真的是他,kero。我好害怕,手足無措,眼淚完全不理會我的感受,一直掉,一直掉,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衣角被我搓得皺巴巴。kero走過來,什麽也沒說,拉著我的手,把我塞進車。我被牽引著踏出了第一步,那種感覺讓我好懷念,好像迴到了從前,曾經的kero也是這樣,什麽事情都是那麽霸道,莫名其妙的把人拉走,先斬後奏。而我也好像那時的自己,手被kero牽著,感覺就好像扯線公仔,失去自主的權利。或說是被賦予了生命。我坐在車上,敞篷寶馬是那麽的熟悉,那麽的讓人懷念,它跑得飛快,連迎麵吹來撞在擋風玻璃上的風仿佛都跟過去一樣,我的頭發在風裏狂歡,它們踏著和從前一樣的舞步。車飛快,所有的迴憶飛快的向我衝過來,強行鑽進我的瞳孔,我不知道我是越來越接近它,還是把它跟那些漸漸亮起來的路燈,一同拋到越來越遠的身後。我狠狠的擦了把眼淚。
車到了沙灘,停了下來,沒錯,就是這片沙灘,kero的別墅,kero的吻,我的眼淚,海風凜冽的黑夜,快要摸到腳的海浪。我站在海邊,感覺就像上帝刻意的把命運時鍾撥迴到了過去,而我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棋子,被他從現實的世界拈起來,放迴去。原來上帝無聊的時候也會想要翻出曾經看過的舊電影,溫習一遍。我該不該繼續我的表演呢,如果我惹上帝生氣,他會不會讓我萬劫不複呢。雖然我猶豫,但是我還是本能的拒絕了kero,就算上帝怎麽費盡心思,現在跟過去,是永遠也不可能相同的。現在的kero是hebe的,跟我沒關係了。就算是朋友吧,我也不應該在天黑的時候,單獨跟有親密愛人的異性朋友在一起。於是我說,媽媽在家等我呢,我真的不行。kero盡心盡力的按照過去老舊的劇本演出,他的迴答讓我好熟悉,他說,我已經叫我的秘書打電話給你媽媽幫你請假了。我一時想不出什麽更好的理由,於是被他牽著,走向那幢禁錮過我一段灰姑娘童話的水晶城。我想上帝此時一定看得很開心,卑微的邋遢灰姑娘被漂亮的王子牽著小手,她緊張,她害羞,她受寵若驚,她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會是怎樣的恩寵,然後就是完滿的大結局。上帝一定是這樣想的。其實也差不多啦,我依舊卑微邋遢,他仍然漂亮精致,我還是很緊張,但是我已經忘了害羞,因為我太害怕,我戰戰兢兢,像是第一次試鏡的小演員,那麽的膽怯。
很快,我便站在大門前麵了,kero推開門,走進去,然後轉過身來,把手遞給我。我怔怔的站在原地,我看到屋子裏滿地的玫瑰花瓣,我看到屋子裏讓人昏沉的燭火,我看到他身後桌子上豐盛的晚宴,價格昂貴的紅酒靜靜的躺在編織精細的籃子裏,我還聽到浪漫的音樂,有小提琴。kero站在滿地花瓣的中間,向我伸出手,他穿得一絲不苟,他漂亮得無懈可擊,我站在原地感覺就像是在畫室,欣賞一幅溫暖的作品。然而這樣的感覺稍縱即逝,地上新鮮的玫瑰花瓣在我眼裏迅速地糜爛,它們是玫瑰死去後被肢解的屍體,它們紅得像血,它們紅得太可怕,它們碎屍萬段,它們滿地都是。屍橫遍野。滿屋子的昏黃燭火讓我看到漫天的火光,熱,熊熊的燒,昏眩的痛。我知道我現在這樣的想法是多麽的不合時宜,多麽的讓人掃興,可是我確實被嚇到了。我害怕得邁不開腳步。我想我一定是激怒了上帝,他煞費苦心的安排,被我搞砸了,他一定像暴怒的導演,想要給我這個不合格的小演員一個狠狠的教訓。
然而很快,他就真的給我教訓了。確實惡狠狠。我忘了我是怎麽進屋的,大抵是被kero拉進去的吧,我也記不清我有沒吃飯,隻知道高腳杯裏的紅酒還安好的躺著像沒被吻醒的睡公主。我無法麵對這樣的尷尬,它咄咄逼人,於是我逃開了。但是馬上我又發現我逃到了一個更讓我尷尬的地方,是那個露天平台,我知道我逃到這裏是天意,我知道上帝的懲罰開始了。還是這個不大不小的露天平台,它像飽經風雨波浪的小木船,它有堅定的意誌,它一直在這裏默默的等待著我,因為它背負了太多,裏麵有我的童話,有我的夢境,有吻,還有擁抱,它知道我會迴來,於是它一直在這裏等,現在,它要把它背負的全還給我。
我轉身,卻發現整個屋子的燭火燈光,全被掐滅了。隻有身後插在沙灘上的燈是亮著的,影子像流淌的液體,沿著我的雙腳鋪展開,在眼前的木質地板上流成一灘黑色的身影,它是流動的,因為我清楚地看見它細微的顫抖。我好冷。kero從黑暗的屋子裏走出來,一瞬間他就在我的眼前亮了起來,劍眉星目,長長的頭發,還有十字架。他跟以前一樣,忽然間我恍惚了,我分不清是以前還是現在。kero向我靠近,他走到我身前,低下頭,跟我說,他好想我。他喝了點紅酒,他嘴裏些微刺激的味道讓我清醒過來,原來,酒不僅能讓人醉,偶爾也可以讓人醒過來。他身上酒的味道我很陌生,自然也很抗拒。我迅速向後退,可惜,顯然我是醒得太晚了,我拚命往後退,他向我步步逼近,然後我雙腳很不協調的打了一架,我摔倒在木地板上,這時的kero才真正的讓我感覺到可怕,他沒有像以前那樣皺起眉頭問我有沒摔痛,跟著打我的腦袋罵我白.癡,他竟然跟所有花花公子一樣,說著些低俗的情話,他讓我非常厭惡,他自以為是的浪漫讓我很惡心,在我還沒來得及推開他的時候,他已經把我摁到地板上了,當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他竟然就已經把他肮髒的嘴唇貼在我的嘴唇上了,肮髒,我充滿恐懼,我搞不清為什麽kero也可以那麽令我感到厭惡,肮髒,我甚至不願承認這個變態的男人是kero,我情願相信他是神話故事裏善於變換模樣的妖魔,或者偵探故事裏的易容高手,反正他一定不是以前那個kero,他是上帝報複我的工具,他是猙獰的惡魔,被我觸怒的上帝派來,變成我深愛的模樣糟踏我,我感覺上帝的報複像從天而降的千年難遇的災難,排山倒海,而我無處可逃。他在糟踏我,我用盡全力把他推開,用腳把他踹開,我不敢看他,我害怕他的樣子,畢竟到現在我還無法拒絕那個在我腦裏根深蒂固的樣子。我拚命的逃,我大聲的喊,眼淚使勁的掉,我向上帝求饒,求他原諒我,不要用這樣的方法毀掉我,我知道我不懂事,我以後一定聽話我求求你放過我。我感覺身後的他,像餓極了的獸,他對我虎視眈眈,他隨時準備猛撲過來,把我撕得粉碎,把我整個吞進肚子裏。他隻剩下最原始的欲望。
我相信上帝還是仁慈的,因為kero的電話在關鍵的時刻響起,我相信那是上帝有意的安排。人在天意麵前就是那麽無能為力,讓我們陷入絕境的有可能是天意,而我們卻不得不期望有另外的天意可以從天而降拯救我們。人渺小得任由其擺布。寧靜的夜,手機鈴聲像拯救的號角響起,但是kero連看都沒看就把手機扔到一旁,難道這是上帝和我開的玩笑嗎?於是我抓起掉落在身邊的一把水果刀,它有尖銳鋒利的身體,白熾的燈光落在它雪白的身體上,它在我的手上瑟瑟發抖,冷嗎,沒關係,很快我就會幫你穿上鮮紅色的連衣裙,有漂亮的蕾絲邊你一定會喜歡的。我並不是想要用它來跟他對抗,因為我知道那是徒勞。我把刀鋒對準自己的脖子,我怕疼,我怕死,可是我無法容忍自己被他這樣毀掉。kero終於停下來,他身後的手機鍥而不舍的叫著,終於,他忍無可忍的抓起手機。
我不知道是誰打了通電話給他,也不知道電話裏的人說了什麽,隻知道kero淌下了滿臉的汗水,他沒有了剛才的兇狠,恐懼塞滿了他瞪大的眼瞳。他衝出大門,我聽到寶馬引擎發動的聲音,我聽到輪胎摩擦粗糙的地麵,我聽到他倉惶的離去。
我坐在原地,驚魂未定,嚇出來的眼淚顫栗的掛在蒼白的臉上,它站不住腳,搖搖欲墜。我心疼的把它們抹去,否則它們一定會掉的支離破碎。我腦海裏刹那閃過滿地的紅色,玫瑰也是這樣支離破碎屍橫遍野的。心髒狠狠的緊縮了一下。水果刀被我扔到了身旁附近的地板上,它一動不動,我伸手去觸摸它依舊蒼白的身體,當手指觸碰到它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它已經死去了,它不再冷了,它被凍死了,它的身體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它赤裸裸的身體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它死得那麽聖潔。對不起,我還沒來得及給你穿上漂亮的蕾絲邊的連衣裙。
什麽都結束了,什麽都死去了嗎?以前的kero,這個露天平台,滿地的花瓣,旁邊的水果刀,你們全都死了嗎。有誰可以告訴我。
kero...哦no...應該是jason坐在車上,踩死油門,喘著大氣,他從口袋掏出藥瓶,綠顏色的藥丸被倒進嘴裏,狠狠嚼碎。他暴怒卻又恐懼,因為他聽到andy在電話那頭說,kero已經被ken救走了。
真相似乎像東方的太陽,無法阻止的要從山的那邊,海的那邊升上來,驅趕大地上所有的黑暗。
hebe一個人趴在陽台護欄上,手上是因為久握而溫熱起來的聽診器。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啊?從後麵傳來的聲音。hebe轉過身看到的是師爺。
哦,對啊,無聊嘛。hebe盡量掩飾自己的不自然,趕緊藏好手上的聽診器。
無聊到連聽診器也玩啊?不會是不舒服吧?那麽張牙舞爪的聽診器當然逃不過眼尖的師爺,被逮個正著。
啊...哦,沒什麽,好奇嘛,玩一下,我待會就放迴去了。hebe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真的像是好奇玩一下。
嗬嗬,身體沒有不舒服就好。
師爺房間。
窗戶敞開著,夜裏的風總是那麽放浪,它們糾纏著身不由己的窗簾放肆地舞蹈。jason站在窗前,頭發在風中無法安分下來,招搖的窗簾布讓他忍無可忍,他用盡全力把所有的窗簾布扯下來,用盡全力把它們撕碎,讓它們粉身碎骨永遠無法像這樣飛起來,永遠無法招搖的向他示威。他變得狂躁,他覺得他的世界危機四伏,到處都是敵人,草木皆兵,風聲鶴唳。他沒有安全感,他必須先下手為強,消滅所有讓他害怕的東西,包括這些討厭的窗簾布。滿地都是窗簾四分五裂的屍體,jason在黑色的風裏濕透了衣背,額頭的發終於飄不起來了,它們被粘稠的汗水拖著後腿,緊緊趴在青筋凸現的寬闊額頭上。無法動彈。暢快多了吧,望著一地的碎布,jason有種強烈的快感,勝利者的快感,他訝異自己的力量,怎麽就把所有的窗簾布全撕成粉碎了呢?他打敗它們了,他贏了。可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卻看見窗戶玻璃上麵停著一個倉惶的鬼,他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兩步,更讓他意外的是,那鬼竟然還有同夥,而且有好多,每個窗戶玻璃上都有。jason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覺得它們沒什麽可怕的,看著它們在窗戶上滿臉驚慌的樣子,他覺得自己應該才是令它們膽戰的。他終於向它們靠近了,可當他走到其中一個鬼麵前的時候他卻發現,那個鬼,竟然是kero!當他意識到的時候,他發現所有停在窗戶上的鬼都是kero!全部都是!他已經被無數的kero包圍了!他害怕得全身發抖,他知道他必須先下手,否則等到kero都撲上來啃他的肉,就晚了。他大罵,攥緊的拳頭失去理智的落在kero的臉上,他看到kero在破碎的一刻還張牙舞爪,他其實很害怕,不過他把kero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他感覺就快要贏了,所有的kero全都要被殺光了,他看到雙拳沾滿kero的血,鮮豔如火。最後,他看到滿地的玻璃碎片,他看到雙手的血,熊熊的燒著,他興奮極了,他高舉拳頭,燒滿紅色鮮血的拳頭像勝利的旗幟,多麽值得驕傲啊,他是永遠的勝者,永恆的王。
“kero?你怎麽會在這裏?你做什麽了!怎麽滿手是血?你瘋了嗎!你又亂磕藥了是不是?”師爺推門而入,眼前的一切讓他震驚。
“我瘋了?你這個死老頭是不是早就希望我瘋了啊?”師爺眼裏的kero陷入癲狂亂發飆,暴跳如雷,扭曲了的臉,煞白,瞪大的眼,爬滿騰蔓般的血絲,他像無處可逃的肮髒汙穢的鼠,他是瀕臨魂飛魄散的鬼。
“到底怎麽了?”
到底怎麽了。失去理智的鬼把模樣善良的虛偽外皮狠狠地扯落下來,包裹著一切罪惡的謊言被徹底地粉碎掉,所有真相被抖落出來仿佛源源不斷湧出的黑色的血暴露在神聖的光芒下麵。他與他的罪惡,無所遁形。他時而懦弱害怕時而暴躁兇狠,他用骨瘦嶙峋的手提起師爺,他用兇狠掩飾自己的恐懼,卻被洶湧的恐懼完全吞沒。
一直躲在陰暗肮髒的黑暗裏,罪惡的鬼終於感到黎明來臨的恐懼,很快,初升的太陽就會將它用第一縷陽光做成的鋒利寶劍狠狠的刺進鬼們的胸膛,穿過心髒,濺出黑色的汙血。一切的罪惡難道真的可以在正義的陽光麵前全部被洗淨嗎?就算是,那黎明過後還有黃昏,黃昏過後有黑夜,當黑夜再次降臨的時候,鬼們呢?會從汙土中伸出被腐肉包裹著露出一節白骨的手臂,然後探出隻剩下頭蓋骨的腦袋露出猙獰的臉,陰險的笑嗎?黑夜有多長,惡鬼的夢魘要持續多久?
暫且我們可以放下這些問題吧,因為黎明,太陽,劍,鬼的血,就要來了。
黎明的第一道陽光刺穿氤氳的天,這注定是不尋常的一天。kero在ken跟e的幫忙下,偷渡到台灣,迴到台北。很快,他,還有ken跟e就會出現在所有人麵前,狠狠撕下jason虛假醜陋的臉。
hebe坐在房間舒適的床上,她麵帶微笑,她輕輕地撫摸著還未隆起的肚子,顯然她剛跟她的小寶貝聊完天。陽光慵懶的給安詳的媽媽及媽媽肚子裏安靜的小寶貝披上金顏色,蟬翼般通透的聖潔的紗衣,hebe安靜地躺著,小小的年紀,眼睛裏卻已滿溢著母性的光輝,她覺得這件巧奪天工的紗衣是多麽適合她的小寶貝啊。hebe總喜歡稱自己是媽媽,她因為肚子裏的他,或她,而感到無可比擬的幸福。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她永遠也猜不著會是這樣的。
hebe走下樓,大廳裏竟然坐著kero,他跟師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到自己,一臉茫然,無措。kero怎麽,雙手包紮著繃帶,受傷了嗎?他們似乎說著自己聽不到的悄悄話,他們緊鎖眉頭,他們在不怎麽熱的大廳裏汗流浹背。要知道,在hebe心中已經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從樓上下來,麵對的隻是空蕩蕩的大廳。無聲無息,一塵不染,冰涼的大廳hebe早已習慣了,如今家裏人都迴來了,卻讓hebe一時恍了神。hebe突然覺得好笑,一直懇切地期望可以和他一起吃頓暖洋洋的早餐,像年幼的女孩企盼生日能有個比自己還大的毛娃娃,現在大大的毛娃娃真的擺在麵前,卻又害怕去抱了。站在樓梯上的年輕的媽媽突然猶豫了,她摸摸肚子裏的孩子,她不知道是否該告訴他(她),那個坐在爺爺旁邊的男子就是你的爸爸,你媽媽深愛的丈夫。孩子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該有多麽激動啊,天哪,我應該怎麽跟你介紹呢,我親愛的寶貝,你會叫爸爸嗎?hebe很著急,她不知道怎麽麵對,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可任誰也想不到,更讓她無法麵對,無法接受,不知如何是好的事情,已經悄然來到離她不遠的大門外了。上帝注定無法成為最優秀的導演,最出色的編劇,他絞盡腦汁也無法跟人類一樣自編自導出這樣的劇情。她怎麽想也想不到,當她正在為“怎麽向肚子裏的寶貝介紹爸爸”而猶豫的時候,她便要不得不麵對一個殘酷且極端的事實,就是“她應該向肚子裏的寶貝介紹哪個才是爸爸”。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當真正的kero推開那扇象牙白的大門,站在她的眼前,她腦海裏所有想好要跟寶寶說的話全被炸得一幹二淨,大腦像被原子彈轟炸過後的大地,連殘骸都剩不下,連廢墟都無法保留下來。經脈盡斷。一片空白,然後黑色的天就下起了黑色的雨,整個世界永無天日的暗下來。
變化成人模樣的鬼被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剝落他虛偽的外皮,像年久失修的舊牆脫落皮膚露出紅磚,他終於露出他原本醜陋的臉孔。他慌張的望著kero,再望著hebe,他嘶聲力竭的叫喊,他大罵,他看到kero向他一步一步走來,他感覺kero仿佛隨時都要撲過來,撕開他的胸膛,啃噬他的心髒,他想起昨晚窗戶上的鬼,它們臨死前還帶著陰險的笑,它們是故意的嗎?它們早有預謀嗎?他感到暈眩,心髒像被人抓緊似的,被剝奪掉跳動的權力。他想要吞些藥丸,他急需那些小東西,然而不受控製的手卻慌亂的把藥瓶打翻,綠色的藥丸滾了一地,他仿佛感覺到,難道連這些小小的藥丸也要置自己於死地嗎?他喪失了理智,癲狂的咆哮,他叫kero滾出去他叫滿屋子的黑西裝把kero給就地解決掉,他大罵怎麽滿機場都是弟兄卻沒有把kero幹掉,他語無倫次,他精神錯亂,他感覺自己就像出了嚴重狀況的機器,全身的螺絲開始鬆動,肚子裏的引擎溫度高得可怕,油箱裏的油開始沸騰,關節處開始生鏽,他感覺他的世界開始地動山搖,轟轟作響,而kero的出現就如同百年難遇的地震,讓他的世界加速倒塌。震耳欲聾。他害怕,像每個荒唐的謊言懼怕真相一樣,他是喬裝成人樣的鬼,他害怕真身,他害怕跟他一樣的臉龐,他害怕被打迴原形,他害怕失去原本他占有的一切,金錢,地位,女人。他跌跌撞撞,把茶幾上的所有東西都摔得粉碎,他倉皇失措,顯然還沒準備好如何應對這樣的場麵,他注定要在所有人的麵前原形畢露。他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槍,戰戰兢兢的舉起,搖搖晃晃的對著kero。他大叫,讓kero趕快離開,馬上消失,他在負隅頑抗,槍被他握在手上是那樣的懦弱,它在發抖,站不穩腳跟差點從手上摔下來,它目光閃躲,根本無法正視它麵前的人。恐慌的鬼嘶牙咧嘴,咆哮著掩蓋自己的慌亂,kero步步逼近,他全身傷痕,他的臉色跟他的襯衫一樣白,但卻有犀利鋒利的眼神,他說,你以為你可以開槍嗎。鬼被他尖銳的話狠狠的刺傷,淌下的汗水再多也無法衝洗淨他黑色的血,罪惡的一切。
然而槍還是響了。黑色的手槍嘴巴裏冒出灰顏色的煙,它響亮的叫聲嚇跑了屋子裏所有的女傭,讓所有的保鏢不知所措,它嚇壞了e跟ken,把hebe嚇倒在樓梯上,它給kero雪白的襯衫上裝點了朵豔麗的大紅花。kero倒在冰涼的地板上,幸好,手槍始終還是太軟弱,它倉惶吐出的子彈沒有命中kero的要害,你看它現在還在發抖呢,喘著大氣。從它嘴裏出來的子彈就比它有種多了,堅硬強壯,滾燙且富有衝擊力,它狠狠的撕開皮膚,撞斷肌肉,衝進kero的身體,毫不拖泥帶水。這顆灼熱的種子,剛鑽進kero的身體,甚至都還來不及鋪展開它的根係伸展出它的莖葉,就迫不及待的長出這麽大朵紅顏色的花,從那個小小的傷口鑽出大大的腦袋,像喝飽雨水的春筍。盛開的花不停的向外吐著新鮮的花蕊,任憑kero怎麽用力捂住也沒有用,那些生命力極強的花蕊瘋狂的從手指間的縫隙鑽出來,跳下,它們為它們生命的開始歡唿雀躍。很快,它們就成功地蔓延完kero右邊正片的襯衫,而且擴張版圖連雪白的地板上也留下幾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蕾。
kero倒下了,他勉強地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顯得很吃力。kero的軟弱無力讓瀕臨崩潰的鬼似乎看到藏在絕望背後還有若隱若現的希望,他舉著槍,手舞足蹈,耀武揚威,他笑,他必須要這樣得意到癲狂的笑,才能突顯出他更像是一個勝利者。他麵對著倒下的對手,他顯得高高在上,他理應這樣癲狂得意的笑。鬼突兀的笑聲在和煦明媚的陽光下是那樣刺耳,他害怕,他必須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東西充當他的武器,槍,還有這所謂勝利的笑聲,這樣做才能給他更多他急需的安全感,現在於他來說,就算是薄薄的窗簾布,也能充當防彈衣。他想在所有人麵前把真相殺死就像古人遮住自己的耳朵偷盜鈴鐺。他實在太害怕,陽光,人群,淌著血卻還未倒下的kero,都讓他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曾經他的世界全是昏暗陰沉,大片大片無際的黑色,他早就沉淪在裏麵,近墨者
selina每天忙著上學,忙著迴家,忙著吃飯,忙著睡覺。天天都好忙,忙得沒有一點多餘的時間去胡思亂想。因為太忙了,所以selina每天都過得好累,別人的二十四小時到自己這裏好象被灌滿空氣的氣球,一下子漲了好多倍,怎麽過也過不完,可到了第二天早晨,從床上坐起來,發現冗長的昨天,如同被紮破的氣球,就這麽被拋到了腦後。而今天這個氣球又被周而複始的吹脹了肚皮。形影不離的she,現在仿佛隻剩下自己,曾經我們是一根枝條上的三片綠葉,稍微吹風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彼此依偎,而現在,我失去了繼續維持的養分,從那根瘦弱的枝條上脫落下來,離我心愛的她們越來越遠。我平臥在黑色的爛泥上,仰望,仰望我們的過去,仰望現在的你們。我相信把我吹落的那陣風,是kero,但是我即將和爛泥融為一體的時候,我還是無藥可救的執迷不悟,傻得無怨無悔。hebe應該很幸福吧現在,打開電視機,翻開雜誌,學校裏同學們談論的話題,全都是她跟...kero...的婚事...手機每天都帶在身邊,hebe的電話躺在設定好的快捷鍵裏,可就是不知道怎麽摁下那個小小的數字鍵,跟電話那頭欣喜的hebe說,嘿,結婚了呢,被你爬到前頭我很不爽咧。e在hebe身邊應該有很多事情忙吧,她那個家夥天生管家婆的命,現在每天有那麽多事讓她管她應該過得很充實吧,每天都有做錯事的小弟被她教訓,該有多開心哪。嗬嗬。其實我也很忙啦,哪有那麽多時間去想她們啊,我還要忙著上學呢。每天早上selina就是用這個爛理由給自己作治標不治本的心理暗示,像無法阻止老去的女人在臉上塗抹厚厚的粉底一樣堆上厚厚的笑容哄媽媽安心,然後開始對付又一個漫長無味的一天。開始等待氣球破裂的那一聲響。
今天學校沒什麽課,於是我沒有了忙的理由。進這間super star有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了吧,或著說,認識kero有段不長不短的日子了。在校園裏逛,第一次覺得原來學校是那麽的大,校道有那麽的寬,操場是那麽的空曠,同學有那麽多,也是第一次發現同學們的話題自己竟然一句話也插不上,第一次發現同學們都三五成群而自己隻是一個人。少了hebe跟e,kero跟ken,還有kristy的大學校園,像個華麗的遊樂園,有熱鬧的音樂,絢爛的燈飾,滑稽的公仔娃娃,大型的電動遊樂設施,卻空無一人。隻有我一個人,坐著固定在圓盤上的旋轉木馬,轉啊轉啊。突然好想念離開的kristy,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麽愛笑嗎,還是跟以前一樣開心的如同燦爛的向日葵嗎。走到當時和kristy一起聊天的那棵樹下,剛好是黃昏,跟當時一樣,記得那天的這個時候,往下掉的太陽在同一個方向,給我們拉了兩個長長的影子。
我要趕快迴家,離開那個空蕩蕩的遊樂園,否則我會溺死在裏麵。走到學校大門口,我發現一輛眼熟的寶馬,我心想天哪,今天是怎麽了,怎麽到處都碰到這些東西啊,那輛寶馬像極了當初開學第一天和hebe的奔馳飆還有載過我無數快樂的寶馬。我可真倒黴,待會哭了怎麽辦。隨口說說,沒想到我是真的倒黴啊,寶馬車裏出來一個人,然後我就真的哭了。真的是他,kero。我好害怕,手足無措,眼淚完全不理會我的感受,一直掉,一直掉,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衣角被我搓得皺巴巴。kero走過來,什麽也沒說,拉著我的手,把我塞進車。我被牽引著踏出了第一步,那種感覺讓我好懷念,好像迴到了從前,曾經的kero也是這樣,什麽事情都是那麽霸道,莫名其妙的把人拉走,先斬後奏。而我也好像那時的自己,手被kero牽著,感覺就好像扯線公仔,失去自主的權利。或說是被賦予了生命。我坐在車上,敞篷寶馬是那麽的熟悉,那麽的讓人懷念,它跑得飛快,連迎麵吹來撞在擋風玻璃上的風仿佛都跟過去一樣,我的頭發在風裏狂歡,它們踏著和從前一樣的舞步。車飛快,所有的迴憶飛快的向我衝過來,強行鑽進我的瞳孔,我不知道我是越來越接近它,還是把它跟那些漸漸亮起來的路燈,一同拋到越來越遠的身後。我狠狠的擦了把眼淚。
車到了沙灘,停了下來,沒錯,就是這片沙灘,kero的別墅,kero的吻,我的眼淚,海風凜冽的黑夜,快要摸到腳的海浪。我站在海邊,感覺就像上帝刻意的把命運時鍾撥迴到了過去,而我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棋子,被他從現實的世界拈起來,放迴去。原來上帝無聊的時候也會想要翻出曾經看過的舊電影,溫習一遍。我該不該繼續我的表演呢,如果我惹上帝生氣,他會不會讓我萬劫不複呢。雖然我猶豫,但是我還是本能的拒絕了kero,就算上帝怎麽費盡心思,現在跟過去,是永遠也不可能相同的。現在的kero是hebe的,跟我沒關係了。就算是朋友吧,我也不應該在天黑的時候,單獨跟有親密愛人的異性朋友在一起。於是我說,媽媽在家等我呢,我真的不行。kero盡心盡力的按照過去老舊的劇本演出,他的迴答讓我好熟悉,他說,我已經叫我的秘書打電話給你媽媽幫你請假了。我一時想不出什麽更好的理由,於是被他牽著,走向那幢禁錮過我一段灰姑娘童話的水晶城。我想上帝此時一定看得很開心,卑微的邋遢灰姑娘被漂亮的王子牽著小手,她緊張,她害羞,她受寵若驚,她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會是怎樣的恩寵,然後就是完滿的大結局。上帝一定是這樣想的。其實也差不多啦,我依舊卑微邋遢,他仍然漂亮精致,我還是很緊張,但是我已經忘了害羞,因為我太害怕,我戰戰兢兢,像是第一次試鏡的小演員,那麽的膽怯。
很快,我便站在大門前麵了,kero推開門,走進去,然後轉過身來,把手遞給我。我怔怔的站在原地,我看到屋子裏滿地的玫瑰花瓣,我看到屋子裏讓人昏沉的燭火,我看到他身後桌子上豐盛的晚宴,價格昂貴的紅酒靜靜的躺在編織精細的籃子裏,我還聽到浪漫的音樂,有小提琴。kero站在滿地花瓣的中間,向我伸出手,他穿得一絲不苟,他漂亮得無懈可擊,我站在原地感覺就像是在畫室,欣賞一幅溫暖的作品。然而這樣的感覺稍縱即逝,地上新鮮的玫瑰花瓣在我眼裏迅速地糜爛,它們是玫瑰死去後被肢解的屍體,它們紅得像血,它們紅得太可怕,它們碎屍萬段,它們滿地都是。屍橫遍野。滿屋子的昏黃燭火讓我看到漫天的火光,熱,熊熊的燒,昏眩的痛。我知道我現在這樣的想法是多麽的不合時宜,多麽的讓人掃興,可是我確實被嚇到了。我害怕得邁不開腳步。我想我一定是激怒了上帝,他煞費苦心的安排,被我搞砸了,他一定像暴怒的導演,想要給我這個不合格的小演員一個狠狠的教訓。
然而很快,他就真的給我教訓了。確實惡狠狠。我忘了我是怎麽進屋的,大抵是被kero拉進去的吧,我也記不清我有沒吃飯,隻知道高腳杯裏的紅酒還安好的躺著像沒被吻醒的睡公主。我無法麵對這樣的尷尬,它咄咄逼人,於是我逃開了。但是馬上我又發現我逃到了一個更讓我尷尬的地方,是那個露天平台,我知道我逃到這裏是天意,我知道上帝的懲罰開始了。還是這個不大不小的露天平台,它像飽經風雨波浪的小木船,它有堅定的意誌,它一直在這裏默默的等待著我,因為它背負了太多,裏麵有我的童話,有我的夢境,有吻,還有擁抱,它知道我會迴來,於是它一直在這裏等,現在,它要把它背負的全還給我。
我轉身,卻發現整個屋子的燭火燈光,全被掐滅了。隻有身後插在沙灘上的燈是亮著的,影子像流淌的液體,沿著我的雙腳鋪展開,在眼前的木質地板上流成一灘黑色的身影,它是流動的,因為我清楚地看見它細微的顫抖。我好冷。kero從黑暗的屋子裏走出來,一瞬間他就在我的眼前亮了起來,劍眉星目,長長的頭發,還有十字架。他跟以前一樣,忽然間我恍惚了,我分不清是以前還是現在。kero向我靠近,他走到我身前,低下頭,跟我說,他好想我。他喝了點紅酒,他嘴裏些微刺激的味道讓我清醒過來,原來,酒不僅能讓人醉,偶爾也可以讓人醒過來。他身上酒的味道我很陌生,自然也很抗拒。我迅速向後退,可惜,顯然我是醒得太晚了,我拚命往後退,他向我步步逼近,然後我雙腳很不協調的打了一架,我摔倒在木地板上,這時的kero才真正的讓我感覺到可怕,他沒有像以前那樣皺起眉頭問我有沒摔痛,跟著打我的腦袋罵我白.癡,他竟然跟所有花花公子一樣,說著些低俗的情話,他讓我非常厭惡,他自以為是的浪漫讓我很惡心,在我還沒來得及推開他的時候,他已經把我摁到地板上了,當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他竟然就已經把他肮髒的嘴唇貼在我的嘴唇上了,肮髒,我充滿恐懼,我搞不清為什麽kero也可以那麽令我感到厭惡,肮髒,我甚至不願承認這個變態的男人是kero,我情願相信他是神話故事裏善於變換模樣的妖魔,或者偵探故事裏的易容高手,反正他一定不是以前那個kero,他是上帝報複我的工具,他是猙獰的惡魔,被我觸怒的上帝派來,變成我深愛的模樣糟踏我,我感覺上帝的報複像從天而降的千年難遇的災難,排山倒海,而我無處可逃。他在糟踏我,我用盡全力把他推開,用腳把他踹開,我不敢看他,我害怕他的樣子,畢竟到現在我還無法拒絕那個在我腦裏根深蒂固的樣子。我拚命的逃,我大聲的喊,眼淚使勁的掉,我向上帝求饒,求他原諒我,不要用這樣的方法毀掉我,我知道我不懂事,我以後一定聽話我求求你放過我。我感覺身後的他,像餓極了的獸,他對我虎視眈眈,他隨時準備猛撲過來,把我撕得粉碎,把我整個吞進肚子裏。他隻剩下最原始的欲望。
我相信上帝還是仁慈的,因為kero的電話在關鍵的時刻響起,我相信那是上帝有意的安排。人在天意麵前就是那麽無能為力,讓我們陷入絕境的有可能是天意,而我們卻不得不期望有另外的天意可以從天而降拯救我們。人渺小得任由其擺布。寧靜的夜,手機鈴聲像拯救的號角響起,但是kero連看都沒看就把手機扔到一旁,難道這是上帝和我開的玩笑嗎?於是我抓起掉落在身邊的一把水果刀,它有尖銳鋒利的身體,白熾的燈光落在它雪白的身體上,它在我的手上瑟瑟發抖,冷嗎,沒關係,很快我就會幫你穿上鮮紅色的連衣裙,有漂亮的蕾絲邊你一定會喜歡的。我並不是想要用它來跟他對抗,因為我知道那是徒勞。我把刀鋒對準自己的脖子,我怕疼,我怕死,可是我無法容忍自己被他這樣毀掉。kero終於停下來,他身後的手機鍥而不舍的叫著,終於,他忍無可忍的抓起手機。
我不知道是誰打了通電話給他,也不知道電話裏的人說了什麽,隻知道kero淌下了滿臉的汗水,他沒有了剛才的兇狠,恐懼塞滿了他瞪大的眼瞳。他衝出大門,我聽到寶馬引擎發動的聲音,我聽到輪胎摩擦粗糙的地麵,我聽到他倉惶的離去。
我坐在原地,驚魂未定,嚇出來的眼淚顫栗的掛在蒼白的臉上,它站不住腳,搖搖欲墜。我心疼的把它們抹去,否則它們一定會掉的支離破碎。我腦海裏刹那閃過滿地的紅色,玫瑰也是這樣支離破碎屍橫遍野的。心髒狠狠的緊縮了一下。水果刀被我扔到了身旁附近的地板上,它一動不動,我伸手去觸摸它依舊蒼白的身體,當手指觸碰到它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它已經死去了,它不再冷了,它被凍死了,它的身體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它赤裸裸的身體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它死得那麽聖潔。對不起,我還沒來得及給你穿上漂亮的蕾絲邊的連衣裙。
什麽都結束了,什麽都死去了嗎?以前的kero,這個露天平台,滿地的花瓣,旁邊的水果刀,你們全都死了嗎。有誰可以告訴我。
kero...哦no...應該是jason坐在車上,踩死油門,喘著大氣,他從口袋掏出藥瓶,綠顏色的藥丸被倒進嘴裏,狠狠嚼碎。他暴怒卻又恐懼,因為他聽到andy在電話那頭說,kero已經被ken救走了。
真相似乎像東方的太陽,無法阻止的要從山的那邊,海的那邊升上來,驅趕大地上所有的黑暗。
hebe一個人趴在陽台護欄上,手上是因為久握而溫熱起來的聽診器。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啊?從後麵傳來的聲音。hebe轉過身看到的是師爺。
哦,對啊,無聊嘛。hebe盡量掩飾自己的不自然,趕緊藏好手上的聽診器。
無聊到連聽診器也玩啊?不會是不舒服吧?那麽張牙舞爪的聽診器當然逃不過眼尖的師爺,被逮個正著。
啊...哦,沒什麽,好奇嘛,玩一下,我待會就放迴去了。hebe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真的像是好奇玩一下。
嗬嗬,身體沒有不舒服就好。
師爺房間。
窗戶敞開著,夜裏的風總是那麽放浪,它們糾纏著身不由己的窗簾放肆地舞蹈。jason站在窗前,頭發在風中無法安分下來,招搖的窗簾布讓他忍無可忍,他用盡全力把所有的窗簾布扯下來,用盡全力把它們撕碎,讓它們粉身碎骨永遠無法像這樣飛起來,永遠無法招搖的向他示威。他變得狂躁,他覺得他的世界危機四伏,到處都是敵人,草木皆兵,風聲鶴唳。他沒有安全感,他必須先下手為強,消滅所有讓他害怕的東西,包括這些討厭的窗簾布。滿地都是窗簾四分五裂的屍體,jason在黑色的風裏濕透了衣背,額頭的發終於飄不起來了,它們被粘稠的汗水拖著後腿,緊緊趴在青筋凸現的寬闊額頭上。無法動彈。暢快多了吧,望著一地的碎布,jason有種強烈的快感,勝利者的快感,他訝異自己的力量,怎麽就把所有的窗簾布全撕成粉碎了呢?他打敗它們了,他贏了。可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卻看見窗戶玻璃上麵停著一個倉惶的鬼,他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兩步,更讓他意外的是,那鬼竟然還有同夥,而且有好多,每個窗戶玻璃上都有。jason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覺得它們沒什麽可怕的,看著它們在窗戶上滿臉驚慌的樣子,他覺得自己應該才是令它們膽戰的。他終於向它們靠近了,可當他走到其中一個鬼麵前的時候他卻發現,那個鬼,竟然是kero!當他意識到的時候,他發現所有停在窗戶上的鬼都是kero!全部都是!他已經被無數的kero包圍了!他害怕得全身發抖,他知道他必須先下手,否則等到kero都撲上來啃他的肉,就晚了。他大罵,攥緊的拳頭失去理智的落在kero的臉上,他看到kero在破碎的一刻還張牙舞爪,他其實很害怕,不過他把kero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他感覺就快要贏了,所有的kero全都要被殺光了,他看到雙拳沾滿kero的血,鮮豔如火。最後,他看到滿地的玻璃碎片,他看到雙手的血,熊熊的燒著,他興奮極了,他高舉拳頭,燒滿紅色鮮血的拳頭像勝利的旗幟,多麽值得驕傲啊,他是永遠的勝者,永恆的王。
“kero?你怎麽會在這裏?你做什麽了!怎麽滿手是血?你瘋了嗎!你又亂磕藥了是不是?”師爺推門而入,眼前的一切讓他震驚。
“我瘋了?你這個死老頭是不是早就希望我瘋了啊?”師爺眼裏的kero陷入癲狂亂發飆,暴跳如雷,扭曲了的臉,煞白,瞪大的眼,爬滿騰蔓般的血絲,他像無處可逃的肮髒汙穢的鼠,他是瀕臨魂飛魄散的鬼。
“到底怎麽了?”
到底怎麽了。失去理智的鬼把模樣善良的虛偽外皮狠狠地扯落下來,包裹著一切罪惡的謊言被徹底地粉碎掉,所有真相被抖落出來仿佛源源不斷湧出的黑色的血暴露在神聖的光芒下麵。他與他的罪惡,無所遁形。他時而懦弱害怕時而暴躁兇狠,他用骨瘦嶙峋的手提起師爺,他用兇狠掩飾自己的恐懼,卻被洶湧的恐懼完全吞沒。
一直躲在陰暗肮髒的黑暗裏,罪惡的鬼終於感到黎明來臨的恐懼,很快,初升的太陽就會將它用第一縷陽光做成的鋒利寶劍狠狠的刺進鬼們的胸膛,穿過心髒,濺出黑色的汙血。一切的罪惡難道真的可以在正義的陽光麵前全部被洗淨嗎?就算是,那黎明過後還有黃昏,黃昏過後有黑夜,當黑夜再次降臨的時候,鬼們呢?會從汙土中伸出被腐肉包裹著露出一節白骨的手臂,然後探出隻剩下頭蓋骨的腦袋露出猙獰的臉,陰險的笑嗎?黑夜有多長,惡鬼的夢魘要持續多久?
暫且我們可以放下這些問題吧,因為黎明,太陽,劍,鬼的血,就要來了。
黎明的第一道陽光刺穿氤氳的天,這注定是不尋常的一天。kero在ken跟e的幫忙下,偷渡到台灣,迴到台北。很快,他,還有ken跟e就會出現在所有人麵前,狠狠撕下jason虛假醜陋的臉。
hebe坐在房間舒適的床上,她麵帶微笑,她輕輕地撫摸著還未隆起的肚子,顯然她剛跟她的小寶貝聊完天。陽光慵懶的給安詳的媽媽及媽媽肚子裏安靜的小寶貝披上金顏色,蟬翼般通透的聖潔的紗衣,hebe安靜地躺著,小小的年紀,眼睛裏卻已滿溢著母性的光輝,她覺得這件巧奪天工的紗衣是多麽適合她的小寶貝啊。hebe總喜歡稱自己是媽媽,她因為肚子裏的他,或她,而感到無可比擬的幸福。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她永遠也猜不著會是這樣的。
hebe走下樓,大廳裏竟然坐著kero,他跟師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到自己,一臉茫然,無措。kero怎麽,雙手包紮著繃帶,受傷了嗎?他們似乎說著自己聽不到的悄悄話,他們緊鎖眉頭,他們在不怎麽熱的大廳裏汗流浹背。要知道,在hebe心中已經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從樓上下來,麵對的隻是空蕩蕩的大廳。無聲無息,一塵不染,冰涼的大廳hebe早已習慣了,如今家裏人都迴來了,卻讓hebe一時恍了神。hebe突然覺得好笑,一直懇切地期望可以和他一起吃頓暖洋洋的早餐,像年幼的女孩企盼生日能有個比自己還大的毛娃娃,現在大大的毛娃娃真的擺在麵前,卻又害怕去抱了。站在樓梯上的年輕的媽媽突然猶豫了,她摸摸肚子裏的孩子,她不知道是否該告訴他(她),那個坐在爺爺旁邊的男子就是你的爸爸,你媽媽深愛的丈夫。孩子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該有多麽激動啊,天哪,我應該怎麽跟你介紹呢,我親愛的寶貝,你會叫爸爸嗎?hebe很著急,她不知道怎麽麵對,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可任誰也想不到,更讓她無法麵對,無法接受,不知如何是好的事情,已經悄然來到離她不遠的大門外了。上帝注定無法成為最優秀的導演,最出色的編劇,他絞盡腦汁也無法跟人類一樣自編自導出這樣的劇情。她怎麽想也想不到,當她正在為“怎麽向肚子裏的寶貝介紹爸爸”而猶豫的時候,她便要不得不麵對一個殘酷且極端的事實,就是“她應該向肚子裏的寶貝介紹哪個才是爸爸”。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當真正的kero推開那扇象牙白的大門,站在她的眼前,她腦海裏所有想好要跟寶寶說的話全被炸得一幹二淨,大腦像被原子彈轟炸過後的大地,連殘骸都剩不下,連廢墟都無法保留下來。經脈盡斷。一片空白,然後黑色的天就下起了黑色的雨,整個世界永無天日的暗下來。
變化成人模樣的鬼被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剝落他虛偽的外皮,像年久失修的舊牆脫落皮膚露出紅磚,他終於露出他原本醜陋的臉孔。他慌張的望著kero,再望著hebe,他嘶聲力竭的叫喊,他大罵,他看到kero向他一步一步走來,他感覺kero仿佛隨時都要撲過來,撕開他的胸膛,啃噬他的心髒,他想起昨晚窗戶上的鬼,它們臨死前還帶著陰險的笑,它們是故意的嗎?它們早有預謀嗎?他感到暈眩,心髒像被人抓緊似的,被剝奪掉跳動的權力。他想要吞些藥丸,他急需那些小東西,然而不受控製的手卻慌亂的把藥瓶打翻,綠色的藥丸滾了一地,他仿佛感覺到,難道連這些小小的藥丸也要置自己於死地嗎?他喪失了理智,癲狂的咆哮,他叫kero滾出去他叫滿屋子的黑西裝把kero給就地解決掉,他大罵怎麽滿機場都是弟兄卻沒有把kero幹掉,他語無倫次,他精神錯亂,他感覺自己就像出了嚴重狀況的機器,全身的螺絲開始鬆動,肚子裏的引擎溫度高得可怕,油箱裏的油開始沸騰,關節處開始生鏽,他感覺他的世界開始地動山搖,轟轟作響,而kero的出現就如同百年難遇的地震,讓他的世界加速倒塌。震耳欲聾。他害怕,像每個荒唐的謊言懼怕真相一樣,他是喬裝成人樣的鬼,他害怕真身,他害怕跟他一樣的臉龐,他害怕被打迴原形,他害怕失去原本他占有的一切,金錢,地位,女人。他跌跌撞撞,把茶幾上的所有東西都摔得粉碎,他倉皇失措,顯然還沒準備好如何應對這樣的場麵,他注定要在所有人的麵前原形畢露。他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槍,戰戰兢兢的舉起,搖搖晃晃的對著kero。他大叫,讓kero趕快離開,馬上消失,他在負隅頑抗,槍被他握在手上是那樣的懦弱,它在發抖,站不穩腳跟差點從手上摔下來,它目光閃躲,根本無法正視它麵前的人。恐慌的鬼嘶牙咧嘴,咆哮著掩蓋自己的慌亂,kero步步逼近,他全身傷痕,他的臉色跟他的襯衫一樣白,但卻有犀利鋒利的眼神,他說,你以為你可以開槍嗎。鬼被他尖銳的話狠狠的刺傷,淌下的汗水再多也無法衝洗淨他黑色的血,罪惡的一切。
然而槍還是響了。黑色的手槍嘴巴裏冒出灰顏色的煙,它響亮的叫聲嚇跑了屋子裏所有的女傭,讓所有的保鏢不知所措,它嚇壞了e跟ken,把hebe嚇倒在樓梯上,它給kero雪白的襯衫上裝點了朵豔麗的大紅花。kero倒在冰涼的地板上,幸好,手槍始終還是太軟弱,它倉惶吐出的子彈沒有命中kero的要害,你看它現在還在發抖呢,喘著大氣。從它嘴裏出來的子彈就比它有種多了,堅硬強壯,滾燙且富有衝擊力,它狠狠的撕開皮膚,撞斷肌肉,衝進kero的身體,毫不拖泥帶水。這顆灼熱的種子,剛鑽進kero的身體,甚至都還來不及鋪展開它的根係伸展出它的莖葉,就迫不及待的長出這麽大朵紅顏色的花,從那個小小的傷口鑽出大大的腦袋,像喝飽雨水的春筍。盛開的花不停的向外吐著新鮮的花蕊,任憑kero怎麽用力捂住也沒有用,那些生命力極強的花蕊瘋狂的從手指間的縫隙鑽出來,跳下,它們為它們生命的開始歡唿雀躍。很快,它們就成功地蔓延完kero右邊正片的襯衫,而且擴張版圖連雪白的地板上也留下幾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蕾。
kero倒下了,他勉強地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顯得很吃力。kero的軟弱無力讓瀕臨崩潰的鬼似乎看到藏在絕望背後還有若隱若現的希望,他舉著槍,手舞足蹈,耀武揚威,他笑,他必須要這樣得意到癲狂的笑,才能突顯出他更像是一個勝利者。他麵對著倒下的對手,他顯得高高在上,他理應這樣癲狂得意的笑。鬼突兀的笑聲在和煦明媚的陽光下是那樣刺耳,他害怕,他必須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東西充當他的武器,槍,還有這所謂勝利的笑聲,這樣做才能給他更多他急需的安全感,現在於他來說,就算是薄薄的窗簾布,也能充當防彈衣。他想在所有人麵前把真相殺死就像古人遮住自己的耳朵偷盜鈴鐺。他實在太害怕,陽光,人群,淌著血卻還未倒下的kero,都讓他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曾經他的世界全是昏暗陰沉,大片大片無際的黑色,他早就沉淪在裏麵,近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