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諾在許多次的輪迴裏,這樣問自己,他在做什麽,比執意要維持自己尊嚴的駱聞聲還是固執的,偏執的,病態的,在追逐什麽。 他最後擁有的,也不過是一壇骨灰,若結局是注定的,過程是否還有意義。 —— 宋琛又把自己寫哭了,在餘諾在車站捧著駱聞聲的臉說:“我讓你走,你讓我最後好好看看你,就讓你走。” 駱聞聲看著餘諾,眼神很亮。 不是眼睛亮,是眼睛湧出眼淚來了。 太他媽虐了。 宋琛擦了擦眼睛,見趙近東推門進來。 趙近東說:“還在寫?” 宋琛噙著眼淚點點頭,“嗚”一聲又哭出來了。 怎麽辦,他一看到趙近東,一對比現在幸福的自己,覺得餘諾更可憐啦。 趙近東要笑不笑地說:“等會一塊下去吃飯啊。” 宋琛搗蒜似的又點點頭,哭著說:“知道了。” 趙近東出去掩上門就笑了,工作的倦怠一掃而空。 會有種感覺,覺得雖然身體勞累,心也有些累,但還好有宋琛。 不知不覺的,他已經這麽喜歡他,好像就快要離不開他。宋琛好像也給了他一種感覺,好像就算所有人都離開他,宋琛也不會。 —— 趙雲剛也迴來了,迴來以後先上了樓,趙太太跟著進來,問說:“鄭紅今天來家裏來了,你知道麽?” 趙雲剛愣了一下,問說:“說什麽了麽?” “我沒讓門衛放她進來。”趙太太說:“就是老二和小琛迴來,恰好碰見她了,你說難看不難看,我看著老二都覺得他可憐。” 趙雲剛說:“以後她再來,直接叫人攆出去,或者報警。” “我早跟你說,這種賭徒一分錢都不該給她,給她一次她就黏上你了,跟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要真鬧起來,損失最多的還是咱們,還有就是有個老二在。鄭紅再不好,也是他的親媽,咱們出手輕了沒用,出手重了,老二在那兒呢,他嘴上說不認這個媽,心裏怎麽想的,誰知道。” 趙太太越說越煩惱:“總之就是棘手的很。” “你懷著孕就別老想這些事了,我來處理。”趙雲剛捋起袖子說。 “就是看你處理不好,老趙啊,我看你什麽都行,就是女人的問題上,你拉拉扯扯的處理不幹淨。” “嘖。”趙雲剛說:“我是沒想治她,真想治她,我還能治不住。” 他說著就從兜裏抽出一盒煙來,剛抽了一支噙在嘴裏,趙太太就給他捏過來了:“家裏禁煙。” 趙太太本來就不喜歡煙味,如今懷了孕,家裏就完全禁煙了。 趙雲剛似乎有點煩惱,眉頭皺了皺,說:“我去外頭抽。” 他說著拎了外套就出門去了,下樓的時候正好碰見了趙近東和宋琛。 “爸。”宋琛叫他拿了外套,便問說:“怎麽這時候出門?” “出去抽根煙。”趙雲剛說著看了宋琛一眼:“出來,咱們爺倆說說話。” 宋琛點點頭,便跟著趙雲剛從家裏出來了。 外頭很冷,刮著北風,a城的冬天沒想到竟然這麽冷。 趙雲剛點了一支煙,拿著煙盒遞向了宋琛,宋琛便抽了一根,趙雲剛就拿著打火機給他點著了,吸了一口煙,又吐出來,問:“你煙癮不大吧?” “我很少抽。”宋琛說。 “少抽好,抽煙沒什麽好事。我是老煙槍了,以前做生意的時候不抽煙不喝酒不行,一開始覺得是受罪,後來不抽點不喝點,反而全身不自在了。” 趙雲剛說完就笑了出來,他五十多的人了,可看著還是年輕,主要是體格高大,腰背挺的直,很man,身上有氣勢。 是一個外表就很讓人有安全感的父親。 宋琛雖然沒有了親生父母,但有趙雲剛這樣疼他愛他,捧在手心裏,也算不幸中的幸運。 “我聽你媽說,今天你跟近東在大門口碰見鄭紅了?” 宋琛點點頭:“她說來找你。” “沒跟你們說什麽吧?”趙雲剛夾著煙,用大拇指蹭了一下鼻子。 宋琛就說:“她有點神經兮兮的,說你要殺她。”宋琛說著就笑了,“總之就是感覺她人都有點不正常了,估計還是來要錢的。” 趙雲剛皺著眉頭吸了一口煙:“我為什麽要殺她?” “對啊,我也這麽說。她把咱們家想成什麽了,誰沒事會殺她,她的命不值錢,別人的命還值錢呢。” “她估計是又欠了錢,被人追債,急紅了眼了,你以後看見她就繞著走,這女人瘋瘋癲癲的,為了錢她估計什麽瘋話都說的出來。” 宋琛點了點頭,趙雲剛便沒有再說什麽,隻站在冷風裏抽煙。 “對了,”宋琛莫名心跳有點加速,說:“她還說她知道你什麽大秘密。” 趙雲剛愣了一下,眉頭就蹙了起來,語氣也有些嚴肅起來:“什麽大秘密?” “她沒說,”宋琛見趙雲剛如此嚴肅,便努力迴想了一下白天的事:“她隻說,你如果殺她……” 宋琛覺得這句話好像電視劇裏的台詞,動不動就殺不殺的,法治社會裏,好尷尬的一個詞:“她說你如果殺她,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她知道你的一個大秘密。” 一陣冷風吹過來,宋琛對上趙雲剛陰沉而凝重的一張臉,隻覺得心頭冷颼颼的。 本來他還覺得鄭紅的這些話瘋魔又尷尬,卻因為趙雲剛有些淩冽的表情,突然覺得這一切或許沒有那麽荒唐可笑,她或許真的掌握著一個趙雲剛不欲為人知的陰暗私密,說出來會天翻地覆。第94章 趙雲剛是商界大佬,是宋琛以前沒有接觸過的圈子。按照他以往對於這些聲名顯赫的大佬的想象,有一些不欲為人知的秘密,感覺也很正常。 那會是什麽秘密?手上沾了血?商業競爭中害過人? 或者有什麽特別癖好,或者外頭有私生子或者小三? 畢竟是幹大事的人,心肯定要比普通人狠一些,硬一些。 他有種要窺見業界大佬內心私密的興奮感。 “冷了,進去吧。”趙雲剛說。 宋琛滅了手裏的煙,和趙雲剛一起進去。趙太太在餐桌旁說:“你自己抽就算了,你還帶著小琛一起抽。” “他又不是沒抽過。”趙雲剛說。 宋琛在趙近東身邊坐下,趙近東看了他一眼,他就挑了一下眉毛。 “下周就是你們大哥的生日了,”趙雲剛說:“我看他也不像會過的樣子,不過都是一家人,你們倆一起準備個生日禮物給他就行了。” 趙太太聽了欲言又止,宋琛點點頭,說:“知道了。” 麵上平靜無波,心裏還挺煩惱。 這禮物不好給啊。 畢竟趙新之的事還近在眼前。 興雲影視馬上就要成立了,趙近東接下來可能要更忙了,趙雲剛說:“我看你那邊今年的主要項目都抓個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放手讓你手下的幾個人去做收尾,你年前把主要心思都放到影視部的籌建上來。現在房地產日漸式微,泛娛樂產業投資大年,我剛接到風聲說,明年一月份上頭會下文件,放寬相關政策,這是個好時機。” “我還是覺得有點倉促了,”趙近東說:“放到明年後半年,可能準備更充足些。” “沒事,先卡位再開打嘛。”趙雲剛說:“電影院我們已經搞起來了,就先從電影製作開始,慢慢地再往外擴散,我看董事會上提出的幾個點子都不錯,演出經紀、電遊,音樂,甚至包括體育這些,都可以慢慢搞起來。” 這是要做娛樂產業大佬啊。 宋琛在旁邊默默吃著飯,他天生適合當作家,不是做生意的料,這些東西他光是聽聽就覺得很麻煩,沒辦法想象他將來管理這麽大一個公司的景象,他感覺他和趙近東分工合作,一個負責內容把控,一個負責運營,是最好的了。 不過環境大概真的能夠影響人,他有被這種“豪門大戶”的氣勢影響到,迴到房間裏以後就繼續去寫他的小說去了。 趙近東進書房問他:“還要寫?” “嗯,快寫完了,我想盡快完結,到時候去見鄭老師,也能給他看看我寫的東西。” 他自認為《愛人老了以後,我還貌美如花》這篇小說寫的很精煉,偏實體風,感情濃鬱,故事有完整的核心梗,算他拿得出手的作品。 趙近東說:“十點夠吧?別寫太晚了。我還有事跟你商量。” “給大哥送禮物的事麽?” 趙近東點頭:“你先寫,我也去忙。” 趙近東說完就掩上門出去了。宋琛就繼續寫他的小說。 都是悲情段落了,寫到駱聞聲出走以後,餘諾生病。 雖是不死之身,但病痛難免,他寫這種孤身一人生病以後的戲碼很在行,寫的細膩又心酸。 不由得想起自己從前的日子,有次那段時間估計太累了,突然生病了,起床的時候頭忽然暈的厲害,一下子栽到了地板上,因為踉蹌了幾下,居然神奇地絆到了腳趾頭,整個大拇指都腫了,膝蓋上從上往下磕破了一大塊皮,還是流水的那種破皮,他覺得不嚴重,就沒有去診所買藥,誰知道等到晚上半夜的時候,疼痛突然不能忍受,翻來覆去一整夜,第二天起來去拿藥,路都走不了了。 他住的地方,走廊很長,因為年代久遠,走廊上的木質天花板都開始剝落了,他扶著牆一點一點往前挪,走廊的窗戶沒有關,湧進來好大的冷風,吹的天花板上的木板子吱吱呀呀地響。他吃了止痛藥,去醫院看他養母王鳳英。 王鳳英躺在病床上,見他一瘸一拐的,別過臉去不看他。 也是那天,王鳳英跟他說,不想活了。 “也治不好,瞎花錢。” 他把他這段經曆安排給了餘諾,寫的時候倍感心酸。 寫完了以後,宋琛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開了一點窗,趴在窗戶上吸了幾口冷風。 為什麽他不是穿到了自己的過去,如果給他一個機會,和餘諾一樣的,可以穿越到過去的機會,他會不會也會像餘諾一樣義無反顧的,明知道很痛苦,卻也因為那刀尖上的一抹蜜,還是願意伸出舌頭來,裹著血吃下去。 怎麽還不下雪呀。今年的第一場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來。 a城的冬天要更冷一些,他卻不覺得,大概房間裏暖氣開的足,自己心裏也很幸福。 他已經是宋琛了,不是宋琛琛。 他迴到臥室裏來,趙近東坐在床上,眼睛卻是眯著的,似乎已經睡著了。 他去了浴室洗漱,等到出來的時候,卻見趙近東已經醒了。 “你要困就先睡,不用刻意等我。”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