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望頭前帶路,一行人走了不遠就見到了村裏又是鑼鼓又是跋的,熱鬧非凡。走近了一看,卻是個道士正在驅鬼。這道士雖然年歲並不大,但手持拂塵,肩背竹劍,頗有點仙風道骨。隻見他對著大鬆樹刷刷刷揮了三下拂塵,叫一聲“破”。就有一道青光飛出來。槐大見了,手上暗暗掐個訣,那青光便往山裏飛去。道士見了也往山裏追去。村裏人眼巴巴的指望這道士捉鬼,誰知他不知何故就跑了,心裏都有些忐忑。見了張望請迴來的一行人,陶二像個遊俠兒,四郎親和可愛,還帶著兩個仆人,不似來捉妖的,倒似大戶人家來郊外踏青的。那秀才臉上就帶出來些不豫,隻老財主頗懂經濟世故,知道這樣的人即使幫不上忙,也是不好得罪的。就好言好語的請兩位到他家裏偏院歇息。這偏院正是以前秀才和娘子新婚住的,後來出了事,便荒廢了下來,這時正好與那道士住,也試一試他的本領。四郎他們幾個來了,自然也一發的都安排進去。因天色近晚,四郎就提出借他家廚房一用。帶路的婢女雖然奇怪怎麽這家的小公子親自下廚,也不好多問,隻帶四郎去了他們歇息的偏院灶間,這灶間就在四郎房間的左邊,再過去就是那道士的房間。看來這灶間也有些兒古怪。婢女顯然不願意多在這晦氣地方久留,帶四郎來後,又說灶間的食材請隨意取用,便打算告退。四郎見她要走,便笑眯眯的對她說:“謝謝這位姐姐。”婢女生長於鄉野,哪裏見過這樣長的俊俏又親切的小少爺呢。霎時羞紅了臉道:“公子不必客氣。”想了想又低聲道:“這間廚房不太平,公子請早點迴房歇息。”說完抬頭一看,被不知道什麽時候矗到門邊的那位大公子嚇了一跳。天啊,這位公子長得也威武,就是眼神太兇煞了,嚇得這婢女越發堅定的要告退。四郎正想多套點話呢,誰知這婢女卻機靈的跑了。隻得悻悻然的指揮槐二去灶間先把火燒起來。饕餮剛才沒有跟著四郎,原是去隴南山上收保護費了。這時默不作聲的進來,丟下來幾隻肥肥的山雞。單有山雞是不成的,四郎在廚間翻看食材,思量著做點東西喂飽饕餮大爺。收羅一番,見有米麵,剛收的茄子碼了許多,還有幾個雞子。甚至還有一罐糖。顯然這廚房也是常常用,但顯然最近卻不怎麽用了。米麵都隻微微下去了一點兒。一會兒外出的槐大也迴來了,還帶迴來一兜鬆仁。民間有“立夏栽茄子,立秋吃茄子”的說法。所以這時節吃茄子正好。正巧廚房碼了許多新收的茄子,於是四郎決定就地取材,做個兩葷一素的炙黃雞,肉釀茄和燒茄子。這邊槐大拾掇好了一隻雌山雞。四郎用手法在山雞身上割了幾刀,又取了小碗加些鹽、醋、蜂蜜、茴香、花椒並槐二帶來的肉醬拌勻,刷在雞身上。第一遍刷好後就把雞遞給槐二叫他一邊刷調料一邊烤製。卻見正燒火的槐二並不過來接手,隻神色驚訝的看著灶膛。原來灶灰堆裏不知誰埋了個瓷枕。槐二原有些小孩兒脾氣,這時也不嫌晦氣,把個瓷枕用衣袖擦幹淨,抓在手裏左看右看。四郎也過來看,見是個燒的極好的孩兒枕。一個胖嘟嘟的小男童雙臂環抱,伏臥在木榻上,頭側墊在左臂上,右手拿個繡球,雙腳交叉蹺起,神色天真,姿態頑皮。四郎見了這娃娃,歎一迴這樣精巧的孩兒枕也有人舍得丟棄,遂決定今晚就蒸個枕兒糕做主食。因要做枕兒糕,四郎便又尋了些米粉,加白糖和棗泥粒。把米粉盛入蒸鬥中,置於甕上蒸。那邊剛上甕,這邊卻又為難油罐中剩油不多,四郎便打算先做費油的肉釀茄,而燒茄子因為省油,就放在最後收尾。都道素茄子做好吃最費油,這裏燒茄子為何又能省油?說起來就是廚師的手藝了。物都有本性,不可牽強行事,若是一味穿鑿,故意造作,譬如那爆發之家裏做個茄子最後都吃不出茄子味來,就全無自然大方的氣概了。善於烹飪的廚師隻會順應食材的本性,引導其自然散發食材本身的美味。當然,四郎自認達不到這個境界,但做個燒茄子還是能夠的。因這燒茄子原是極簡單的家常菜,“老北京”家庭常用的,他讀書時也不知道親自動手操作過多少迴了,自然頗有心得。與飯莊酒店過油的燒茄子比起來,這種燒茄子的做法具有省油的好處。且更能嚐出茄子的自然味兒。用來炮製新收的茄子再好不過。一時幾個人洗菜的洗菜燒火的燒火。唯獨一個陶二擺個大爺款站廚房門口,他自家絲毫不覺不妥,四郎也懶得說他,任他站著。漸漸的暮色四合,月亮像個被人咬了一口的燒餅掛在樹梢。田間阡陌被些輕薄的霧氣籠罩,村民們都早早吃完晚飯,家家門窗緊鎖,隻秋蟲在草叢間叫地嘶聲力竭,反而更顯得四下寂寂。唯有這間廚房,蒸騰起一股股的白煙,伴著一陣陣叫人食指大動的香氣,雖與整個村落緊張的氛圍有些不搭,卻叫人看著熨帖。不一會枕兒糕熟了,黃雞也烤好了。四郎留了一疊枕兒糕在廚間。槐大槐二端著菜擺在堂屋裏。這時白天見過的道士也風塵仆仆的進來了,四郎便招唿他:“仙長請來一起用飯吧。”那道長麵相很是嚴肅,他直直的打量了四郎一番,見他是個沒有半點法力的凡人,便緩了神色道:“謝謝這位公子的美意。此處不宜久留,還請速速離去。”四郎聽了就對他笑道:“我的哥哥……”說著示意陶二“是個收妖的劍俠。也會些驅鬼捉妖的本事。雖不如仙長本領高強,容我們在旁掠個陣也是好的。”那冷麵道士聽了,就上下打量陶二一番,到底也弄不清他的底細,隻點點頭,徑直迴了他的房間。槐二極為厭惡這等玄門道士,見他的做派就不屑的“哼”了一聲。幾人吃完了飯,見一時無事,便各自迴了房間。陶二因為四郎說他“不如仙長本領高強”,也有些不開心,因在外邊要端個饕餮大神的氣度,隻心下生悶氣罷了。此時見四郎迴了房間,正要跟上去,卻看到四郎房間白影一閃而過。忙斂氣守在門外。第7章 枕兒糕3四郎因為是個不好養活的混血兒,到化形的時候就要比別人多吃許多苦頭。臨到他化形前,自己都寫好了遺書做好了30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打算,誰知饕餮跑外頭胡混幾天,搞得滿身臭氣的帶迴來一顆藥丸。他吃了藥丸,挨了道雷劈後,就能夠保持人形,又常常被拉著與饕餮雙修,身體倒一天好似一天,再不似當年出個門也得被饕餮捧在爪心頂在頭頂的嬌弱樣兒了。若化迴了原型,與山裏的狸小貓打架也從勝負三七開到五五開。自覺也是個養得家打得架帶的出去帶的迴來的男人了。【其實並不】雖然人形不能隨意動用法力頗為遺憾,但是這於他在人間行走卻有大大的好處。至於何時能夠恢複妖怪的神通,饕餮隻說待他找到了生身父親後自有辦法。也就是說,他現在完完全全就是個身體素質較好但是皮薄防低的人類,也難怪剛才的道士被他這個剛化形的小妖怪糊弄過去了。此時四郎因忙了一天,迴了臥室就很疲乏。隻坐在個胡椅子上休息。一時也有些迷瞪了過去。都快要靠著椅背睡過去的時候,忽然發現在他不遠處站著一個小孩童,這小孩胖胖的臉,穿一個紅兜兜,手裏還拿著個十分精致的繡球,頭上剃了個小光頭,唯有頭頂留了一綹頭發。膚色白的好似細瓷,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看著就有幾分眼熟。這孩子圍著四郎坐的胡椅轉來轉去,不說一句話,隻自己跟自己較勁似的想要找個地方往上爬。最後終於看準了四郎的膝蓋,於是踩著他的腳過來趴四郎的膝蓋。他一出現,門外的饕餮就注意到了,隻不做聲就想看看這小東西打算做什麽,誰知他一聲不吭趴四郎膝蓋上去了。饕餮天性使然,對自己的所有物占有欲極強。他早已默認四郎的膝蓋是自己的地盤,就算自己不屑於去趴也容不得一個小鬼去趴。於是趕忙麵色冷然的推門進來。那小孩見他進來了便很害怕,使出了吃奶的勁想爬上四郎的膝蓋鑽他懷裏藏起來。人類對這種萌萌的幼崽戒心很低,四郎也不能免俗。此時見他爬的可愛,就伸手托著他的腋下把他抱將起來。他一到了四郎懷裏,板的死死的小臉就露出個笑容,對著四郎喊:“娘娘,吃糕糕。”四郎臉就黑了。他也不會看人臉色,還伸出小胖爪想去抓四郎的頭發,又對著四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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