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掌燈時分,有味齋又熱鬧起來。這酒肆堂管的消息最為靈通。四郎就聽得幾位消息靈通的客人在議論一件奇事。原來李家下人也不知道怎麽迴事,竟然叫小少爺食了死蟹,上迴的病症並沒有好,這次又添了新的症候,請來歸真堂頂頂好的大夫也沒有用了,現隻用參湯吊著一口氣罷了。聽說老太太動了真火,今天下午就抬出來了兩個下人。連深受李少爺寵愛的柳姨娘的兄弟也被打了一頓叫領迴家去不許再上門了。這大戶人家的陰私事兒,曆來就是街頭巷尾三姑六婆好事之徒的最愛,不論真的假的,各有各的說法,提起來就各個精神抖擻,說的活像自己就在現場似的。到底事不關己,大家閑話一通便漸漸散了。月上柳梢頭的時候,有味齋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槐大槐二便收拾打烊。此時後院的臥房中,大床吱嘎吱嘎的響動,青紗帳半遮半掩住一副叫人臉紅心跳的畫麵。黑與白交纏著,下麵的玉似的小公子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一點,極力忍耐的聲音再也壓製不住,流瀉出小喵似勾人的聲音。這實在是狐狸一族的天賦技能,怨不到四郎頭上。陶二溫柔的吻去身下人兒睫毛上的淚珠,下身的卻極不溫柔的大肆征伐。一時雲雨止歇,胡四郎才發現又被這家夥哄著雙修了好幾迴。最後幾次更是連采納功法都忘了用,幸好他是天狐一族,吸收陽精修煉乃是本能,陶二血脈高貴,出來的東西比龍液也不差什麽。人與妖的混血兒最是難以養活,但是若熬過了最初那段幼生期,既沒被人類抓住燒死,又沒被大妖怪當成點心進補,活下來的便在修煉上比妖怪容易些,在身體素質上又比人類好些。他和陶二也說得上是各取所需。忙活了一天,四郎也累的慌,為了防止這兇獸再作亂,陶二抱著他清洗的時候就變迴原形睡了過去。陶二也不知自己最近怎麽了。總是有種恨不得將懷裏的人吞下去的衝動。隻得強自忍耐,變迴原形後用爪子攏住小狐狸。似陶二這般的兇獸不需要睡覺,隻是看著懷裏小狐狸不時動動耳朵,砸吧砸吧嘴,漸漸也閉上了眼睛。蠟燭漸漸燒盡了,月亮的清輝灑在兩隻毛團的身上。普通的一天又過去了,陶二卻覺得自己無盡又悠長的歲月忽然變得慢了下來,門外,新的一天來了。第3章 蟹糟這幾日下了幾場秋雨,天氣又涼爽了許多。這一日也是綿著淅淅瀝瀝的秋雨,有味齋多坐了些避雨的行人。街西頭的馬婆子做的人伢子生意。這一日可巧也進來避雨。她年輕時是個不讓人的,家務也做得,生意也做得,是一等一的利落人。老了做個人伢子生意,平時專門走家串戶,與大戶人家的女眷都是慣熟的,大戶人家賣個犯事的奴仆、買個未留頭的小丫頭,她也幫著張羅,就是有些大戶人家女眷偷偷求個子扶個乩,她也幫忙周旋。那大戶人家的丫頭,小戶人家的姨娘,街坊裏的年輕後生,也有慣稱唿她做“幹娘”的。她進的店來便笑道:“好香好香。胡小哥兒又在做什麽好吃的,不知我老婆子可有口福?”胡四郎便笑道:“您老要吃什麽,盡管點,隻要不是那龍胎鳳膽,我都得弄來孝敬您老人家。”四郎是知道這一等婆子在街坊鄰裏間威力極大,最是得罪不得。兼之她消息靈通,外來戶要想在此地紮根,便與她很有些交好的必要。陶二近日吃的好,早上又吃了四郎做的蟹黃包子,配著特地烤製出來下飯的脆皮豬肉,又喝了一大鍋熬得米油都出來的山藥糯米粥,此時變迴了原型,正趴四郎腳邊消食。尾巴還不老實的要去箍住四郎的腳踝子。他這時心情好,聽到四郎拿龍胎打趣,也隻從鼻子裏吭哧一下,權且表達一下青崖山主饕餮大神的不滿。這一下倒嚇這馬婆子一跳。馬婆子原是見著兇神惡煞的陶老二不在,才進來與胡小哥兒叨叨幾句,猛不丁見著這麽大一條狗,也是嚇了好大一跳。她在心裏暗暗唾了一句“天殺的畜生。”又對四郎笑道:“嗨,有味齋的東西不是我說,就是這十裏八鄉也沒有你胡小哥兒做的地道。我老婆子今日說不得,就受用一番了。”說著老臉笑成了朵菊花。四郎便去與她燙了一壺酒,取一塊脆皮豬肉切的整整齊齊的裝盤與她吃。又去開前幾日做的蟹糟。胡四郎做的醉蟹也是一絕。吃來芳香無腥,蟹味鮮美 ,令人沉醉。做這道醉蟹須得提前幾日便將蟹洗刷幹淨,瀝盡水。取那花椒一兩,精鹽一斤,下鍋炒至出香,盛出涼透,稱取四錢使用。然後掰下蟹爪尖一個,從那蟹的臍蓋上紮進去,待釘的牢牢的一整個,再放入小壇內。取醬油倒入壇內,再加上好的徽州風光酒、薑塊、蒜瓣、冰糖,最後倒入高粱酒,用油紙蓋壇口密封。算算時日,自那日柳大官人送來海蟹後,已過去了7,8天,今日開壇,隻見蟹色青微泛黃。不知為何,柳大官人送來的那筐蟹做的蟹糟特別香,開蓋後,這個酒肆的食客都望了過來。一個黃姓行商也是位老饕,便聞香過來道“胡哥兒好手藝,也給我上這道菜。”店裏別的客人也說要的。四郎為難道“這乃是一位客人訂好的。我自家做的那壇還要稍等下才開得。”客人也有明理的,都笑言過幾日再來捧場。唯獨馬婆子有些倚老賣老道:“這十裏八鄉也沒有我不識的。不知是哪位客人訂來?”四郎正待答話,那邊門口來了一輛馬車。馬車裏下來一位公子哥兒,不知別人,正是這壇醉蟹的主人——柳公子。幾日不見,柳公子的氣色更不好了。他本來身段兒風流,近幾日竟然瘦了許多,顯得有些形銷骨立。四郎忙迎上去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您的醉蟹糟好了,正說給您送去府上呢。”離得近了,四郎便有些微微詫異。這柳從雲本就生的極白,如今越發的沒有血色,膚色白的發青,配著他的眉眼,又有種說不出的豔麗詭異在裏頭。他也不像那日多話,隻說“不敢勞煩。”四郎問他是否掛在李家的賬上,他也道不用,自與四郎結了工錢出門去。待他出門去,馬婆子才從鼻子裏發出一點不屑的哼聲,罵道“真是醃臢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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