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如荼如火反右派,

    師資匱乏並校宅。

    學海無涯勤讀書,

    青春之歌好教材。

    之乎者也走偏路,

    老母鴨還拽三拽。

    非常時期得一見,

    幹娘美女人人愛。

    又詩曰:大鳴大放本意真,

    言論過激傷人心。

    布達佩斯納吉事,

    引發祭起反右魂。

    卻說第二年暑假特別長,假期間,羅一輪和同學們去學校玩,見到教學樓裏到處都貼著紅紅綠綠的大字報、大標語。學校工友勸學生們離開。

    不久,開學了,讓人驚奇的是,原來教他們的那些老師都不見了,基本上全部換成新麵孔,而且都是一些年輕老師,比原來的那些老師教得差遠了。很快各學校因師資缺乏又重新組合,134中與130中合並全部搬到原工人速成中學校址改為136中,每班學生人數由當年的40人陡增到60多人。不到半年,136中又遷到離南郊較近的校址。

    一次學校組織學生到某郊區農場收割莊稼,大家在班主任老師的帶領下坐著大卡車很晚才到達農場,休息一宿,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飯排隊出工,羅一輪突然發現對麵站著的一隊中年人全是原來教他們的那些老師,教語文的張老師和教代數的劉老師也在隊伍裏邊,還有教音樂的陳老師,教體育的段老師。

    羅一輪很吃驚,悄悄問了一下班主任崔老師:“那麽長時間沒見的那些老師怎麽都在這兒勞動呢?”崔老師小聲說:“暑假期間的運動中,這些老師發表攻擊黨攻擊社會主義的大字報,犯了政治錯誤,劃成了右派,領導擔心他們在政治上把學生們引入歧途,不讓他們教書了,在這裏進行勞動改造,改造思想,重新做人。”

    這件事對羅一輪震動很大,又很迷茫。後來又聽家裏大人說,三姑夫孫大強也劃成右派,甜甜姑的男人也劃成右派。羅一輪心想:“我一定與他們劃清界限,爭取入團。”

    羅水通過朋友關係,利用假期空閑,將兒子羅一輪推薦到區圖書館作義務服務員。羅一輪除幫助借書外,一有時間就瀏覽國內外圖書,像“三言二拍”、“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三國演義”、“水滸傳”、“水滸後傳”“紅樓夢”、“金瓶梅”、“青樓夢”、“依樓重夢”、“青春之歌”、“鐵道遊擊隊”、“家”“春”“秋”、“霧雨雷電”、蘇聯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卓婭和舒拉的故事”、俄羅斯列夫。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阿列克塞。托爾斯泰的“苦難的曆程三部曲”、西方巴爾紮克的“高老頭”、福羅拜的“包法利夫人”、司湯達的“紅與黑”、莎士比亞的“喜劇與悲劇”、莫伯桑的“俊友”、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小仲馬的“茶花女”以及簡。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等等都是那幾年如饑似渴地讀的。他同情於連和阿芒,他憎恨渥倫斯基和達西,他敬佩保爾和卓婭,決心學習他們的革命精神。羅一輪向二舅要了把京胡自己摸索學會了拉京劇,後又改拉二胡,自己按照劉天華的曲譜指南學拉“光明行”、“良宵”和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還將家裏原有的一把舊口琴洗了洗學吹口琴,後來都能用舌打拍吹奏一些難度較大的歌曲和舞曲。還練繪畫,踢小足球,集郵,裝礦石收音機等,初中的三年羅一輪玩得挺上檔次。

    初中二年級時老師提倡背古典文言文,比如:“晏子將使楚。楚王聞之,謂左右曰:‘晏嬰,齊之習辭者也,吾預辱之,奈何?’……”背得多了,學生之間說話開玩笑也“之乎者也”地用上了。

    有一次林寶來找羅一輪,兩人“之乎者也”地聊上了。

    “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師也。’愚兄有一事不明者,特請教一二之,賢弟肯賜教乎?”林寶一見羅一輪就拽上了。

    “子還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兄台大駕光臨者,篷壁生輝也。‘賜教’二字實不敢當之。彼此磋砌而已。”羅一輪也拽上了。

    萬玲玲聽到後很反感,就說:“你們這樣說話很對,古人雲:‘有文不拽臭一肚乎,老母鴨還拽三拽,何況一人乎。’”

    羅一輪和林寶聽後哈哈大笑,細想又覺得挺臊得慌。從此再也不隨便瞎說了。林寶還說:“你奶奶真有學問。”到校後羅一輪把這句話傳給大家,不少人還專門找到羅一輪學說這句話。

    不久,“青春之歌”彩色影片公映了。票房火得要命,根本買不上票。學校團委通過市團委拿到一小批電影票,除了發給團員外,還剩了不多幾張,團委決定發給要求入團的積極分子。羅一輪所在班團支書找到羅一輪給了他一張電影票。羅一輪非常激動,感到這是團組織對自己的最大信任。票是第二天淩晨1點的夜場,地點在市中心光大影院,離學校遠得很。大家晚8點集合,然後排隊步行,走了兩個多小時,一路歌聲,然後再坐蘭牌有軌電車,下車後再走一會兒就到了光大電影院。雖然已接近第二天的淩晨,但光大電影院霓虹燈閃爍不停,門口人山人海,都是想看電影而沒有票的青少年學生在那裏等著釣魚。羅一輪隨著隊伍順利地走進電影院大廳,電影已經開演了。羅一輪一邊摸著黑兒找坐,一邊看大銀幕,銀幕上出現荷花的背景。還好,劇情還沒展開,不算晚,羅一輪心裏慶幸著。

    因為羅一輪事先不止一遍地看了楊沫的“青春之歌”小說,並看了茅盾對該小說的評價文章,因此雖然覺得電影拍得很感人,但美中不足的是小說裏許多重要情節可能是由於影片時間所限,都沒有反映出來,再有扮演林道靜的女主角不像小說寫的那樣漂亮,羅一輪想,要是讓銀子老姑來扮演林道靜,一準兒會驚呆四座。

    多年後,羅一輪已是四十多歲的成年人了,重看“青春之歌”電影,再也找不迴當年那種親切、神秘、激奮、孜孜以求之的複雜感覺了,而且多年不見銀子老姑,連她的模樣也記不清了,那種嫌女演員不如銀子老姑漂亮的感覺也早已飛到爪哇國去了。

    三年困難時期,羅家孫輩四個大小子一個孫女正是能吃長身體的時候,每月的糧票遠不夠吃,羅水和董玉幹重體力活每月的糧票不到二十天就告罄了。都是兩位奶奶比著少吃糧食省給大家。每到星期天,羅水帶著羅一輪、羅登高兩個大孩子就出去挖野菜,有時羅水通過關係弄些工業酒精,有時弄些牛板筋用絞肉機絞碎,摻上野菜包大包子。平時萬玲玲帶著五個孩子到飯館光買炒青菜吃,這樣能省些糧票,堅持到月底發下月糧票。

    就在這時,老家的人又開始登門了。其中有位與羅夢龍是沒出五福的堂叔伯兄弟的,人稱羅四爺家來得最勤。他們家後來也到了大宇市紮根,一到月末,羅四爺的二十多歲還沒成家的二閨女羅婷準來羅水家吃一天。後來羅婷才告知萬玲玲,一到月末的星期天,羅四爺家裏不開飯,讓大家都出去找飯轍,看來這也是省糧票的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羅一輪正上著初中三年級,一天,中午放學迴家餓得慌,急著找吃的,突然發現家裏多了一個漂亮的女人,仔細一看,原來是幹媽珍珠造訪。中午吃飯,她很不好意思地說:“我這心裏像長滿了野草,這種困難時期到羅家吃一頓飯比平時給我多少銀兩都實惠,我這次來,一是看看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幹爹羅爺和我真正的娘家人,羅爺的在天之靈不要怨我珍珠不孝。二是見見我的幹兒羅一輪。你們都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我和劉慧生過得挺好,不要掛念。我這就走了。”宋小紅和羅一輪送了出來,珍珠見周圍沒有旁人,她從提包裏拿出一方精製的小金屬盒交予了宋小紅並小聲說:“老姑,這是我的一點體己,給羅一輪以後用,請您幫他收藏著。這事連我妹妹銀子都不知道。我走了,您多保重!”宋小紅握著珍珠的小手說:“你放心吧,我在東西在。”娘兒倆灑淚而別。

    珍珠當年特別愛穿雪白綢緞、緊裹身體、開氣兒很高的旗袍,走起路來,她那高高的胸部微微顫抖、細細的腰肢左右扭動,富有彈性的臀部交替支撐,兩條雪白的大腿輪番地時隱時現,不知勾去了多少男人的魂魄。

    她和媽媽楊小柳、妹妹銀子被賣到妓院後,老鴇的主要對象隻是楊小柳,她們把楊小柳當成搖錢樹,就因為她不肯接客才被毒打。她們隻是把珍珠和銀子儲備起來,以後奇貨可居。所以,當時隻是學學吹拉彈唱功夫、舉手投足的規矩、行、止、坐、臥的標準以及房中如何伺候好嫖客的方法。後來還沒等接客,就被羅夢龍贖了出來。所以她從心裏特別感激羅夢龍,認了羅夢龍為幹爹。

    珍珠經常帶著羅一輪到上邊大商場買東西,或者帶著羅一輪到老家看親戚朋友,每到一處,或者走在大街上,或者坐在洋車上,羅一輪都能強烈地感到,人們都像看孔雀開屏似的爭著看珍珠。特別是每次迴老家,老鄉見珍珠到了,大家都傾屋出動,夾道觀看珍珠,有時圍得水泄不通,老嫂子們一邊用手摸著珍珠的衣服一邊問長問短,男人們遠遠地站著,垂涎三尺地看著。這些印象在羅一輪腦海裏過著電影,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

    珍珠灑淚告別了宋小紅和萬玲玲,宋小紅讓羅一輪把幹媽珍珠送到公共汽車站,羅一輪提著幹媽的包袱到了汽車站後等車的時候,正見到柚子慌慌張張地迎麵走來,他與羅一輪打了個招唿就上了車。

    這時,羅一輪才發現站在幹媽旁邊的一位女同誌很麵熟,上身穿紅色尼料的大衣,下身穿綠色尼料長褲,紅皮鞋,與當時周圍的人穿著完全不一樣,很紮眼,臉很嚴肅的樣子。沒等羅一輪反應過來,汽車已經到了,這位女同誌與幹媽一起上了汽車。送走了幹媽,羅一輪才想起,原來那位女同誌竟是銀子老姑。迴家後羅一輪將遇見銀子的事告訴了奶奶萬玲玲,萬玲玲感慨地說:“當時銀子在搶親的事發生不久曾來過一封信,信中提到要咱家的一個大臉盆,因事多就忘記了。她可能還記恨這件事呢。”宋小紅奶奶說:“不一定,很可能她是為咱著想,多一個人就多一口嚼穀,在糧食這麽緊張的時期,可以理解。”

    再說老馮的二孫子柚子自從跑迴大宇,經常偷他爺爺老馮的錢包,氣死了老馮後又偷他奶奶的錢、糧票、油票、麻醬,被他奶奶連打帶罵攆出了家門。柚子又從外麵偷錢,公共汽車上因偷錢包被抓過幾次,每次都被失主和乘客打個半死。夏天他到大田裏偷甜高梁,扛上一大捆到蘭橋胡同口叫賣。歲數再大一點,柚子不見了。

    幾年後派出所接到命令布控捉拿加入盜竅團夥的柚子。凡是柚子經常逗留的地方都安插了便衣。

    一天夜裏,柚子到蘭橋胡同5號院找小三兒被便衣發現,柚子像驚弓之鳥,便衣抓住他的衣服,被他掙脫了,他邊跑邊將胡同兩邊停靠的自行車扒拉倒,阻止了便衣同誌的追趕,逃掉了。

    正是:困難時期吃飯難,團結一致渡難關。

    若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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