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水中劃了不少時間,又冷又累,再加上被端木夜抓住的絕望,當他走近前,伸手過來的時候,海棠不爭氣地昏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是在馬車上,她還沒睜眼,就感覺到旁邊有個強大的氣息,她知道,那是端木夜。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換過了,很幹爽。呆了會兒她才意識到,有人在幫她擦頭發,有一下沒一下的,緩慢,輕柔。

    她緩緩睜開了雙眼。此刻她是側躺著的,麵前是車壁,端木夜就在她身後,雙手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揉動著。

    海棠有點想睡迴去,可她已經睡得夠久,再加上端木夜還在擺弄著她的頭發,她怎麽可能睡得著?

    事情已經完全超出海棠的掌控,此刻她很迷茫,根本不知道之後該怎麽辦才好。現在她是在馬車上,路麵有些顛簸,不像是臨沂城內的街道,她想她應該已經被端木夜帶出城了。他要謀反,自然不可能繼續待在城內,現在大概是去跟大軍會合。

    想到這一切可以說是她放任的,海棠心裏就難受得要命。有什麽辦法……還有什麽辦法,能阻止端木夜?

    思索良久,海棠忽然閉上雙眼,平靜的唿吸漸漸變得有力,她又一次睜開眼睛,猛然坐了起來。她呆呆地看著前方的車壁半晌,一點點轉頭看向身後。

    端木夜嘴角噙著略帶嘲諷的淡笑,將手上的巾帕往邊上一丟。

    海棠麵色一變:“爺……您……”

    端木夜眉頭一皺。

    海棠立刻調整了姿勢,換坐為跪,深深地低下了她的腦袋,半幹的長發垂下,貼著她的麵頰,涼絲絲的。

    “爺……奴婢,奴婢求您原諒奴婢!”海棠低聲懇求道。

    “海棠?”端木夜的聲音輕飄飄的,顯得有些不真實。

    海棠更深地垂下腦袋,顫聲道:“求世子原諒奴婢欺瞞之罪!奴婢……奴婢隻是有些害怕,並非有意欺騙您!”

    海棠的話,就像是在承認,之前她假裝被遊魂占據身體,是因為對他的恐懼,而現在,她在求饒,希望他能原諒她。然而,端木夜卻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伸手準確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頭,讓她直視著他。

    海棠戰戰兢兢地望著他,不敢挪開視線。

    端木夜眉頭微皺:“你怕什麽?”

    海棠猶豫了會兒才迴道:“奴婢……奴婢隻是害怕……害怕……那種事。”

    “哪種事?”端木夜逼問。

    海棠垂了視線,幾秒之後才豁出去了似的說道:“就是男女之間的事……”她頓了頓,臉上泛起紅暈,又道,“奴婢將來定會盡心盡力伺候好您,請您原諒奴婢!”

    端木夜驀地鬆開了海棠。

    海棠恭敬地垂著腦袋,一聲不吭。

    半晌端木夜才道:“你……不記得你跳江之後的事?”

    海棠一抖,忙迴道:“世子,請您原諒奴婢。跳江之事是奴婢一時糊塗,奴婢此刻也很是後悔!”

    海棠說完了這話,端木夜便沉默下來,久久沒有出聲。

    之前,端木夜對海棠所謂的“遊魂”之說采取的是半信半疑的態度,應該說,他極力讓自己不去相信“遊魂”之說,隻要能發現任何證據證明海棠還是海棠,他就千方百計地抓住不放。可此刻海棠的表現,卻是在告訴他,先前的那個海棠,果真是遊魂,而現在,那遊魂消失了,真正的海棠終究迴來了。而她,隻記得她跳江那時候的事,再後來遊魂附體之事,她卻半點記憶也無。

    見海棠似乎還戰戰兢兢地等待著他的發落,端木夜伸出雙手扶著海棠的肩膀,讓她直起身,看著自己。

    “你想明白了?”端木夜沉聲問道。

    海棠垂下視線:“是……先前是奴婢的錯,今後奴婢不敢再犯。”

    “那我問你,你跳江之前所說,比性命更重要的,是什麽?”端木夜道。自從海棠跳江之後,她最後的那句話對他來說如鯁在喉,他勢必要問個清楚。

    海棠一臉為難:“奴婢……奴婢不記得了。那時候的事……其實奴婢也記不太清了。”

    端木夜緊盯著海棠不說話。

    他的視線太具有壓迫性,海棠隻覺得心髒一陣狂跳,卻隻能咬緊了不鬆口。她編不出一個合適的借口,不如模糊過去。

    端木夜看她的時間太久,海棠都覺得自己的偽裝是不是被他識破了之時,他忽然環住雙臂,大力將她抱入胸口,緊緊地壓著她的後背,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讓她的全身骨骼都隱隱發疼了。

    他死死地抱著她,久久不作聲。

    海棠僵著身子,好久才抬起自己的雙臂,輕輕環繞在端木夜的腰處。

    端木夜身子一僵,似有些不敢置信地鬆開她。從前兩人的身體接觸,他永遠是強勢、主動的一方,而她從來都被動地承受著,一次都沒有迴

    應過他。

    海棠似乎有些害羞,避開他的視線,垂下腦袋,抽迴的雙手緊緊地攪在一塊兒。

    端木夜的心中湧上巨大的喜悅,他從未想過,一個丫鬟的主動迴應,會讓他如此歡喜。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的睫毛又長又翹,微微扇動著,如同翩躚的蝴蝶。心中忽然升起股渴望,他低下頭,輕輕在她眼皮上方吻了吻。他的吻很輕,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眼瞼微微顫抖著。他微微一笑,嘴唇下移,在她挺翹的鼻尖上蹭了蹭,最終落在她的紅潤雙唇上。

    起先是輕柔的觸碰輾轉,緊接著便是略顯熱烈的試探,最後是狂風暴雨般的激情。他忘情地親吻著她,壓下身體,將她嬌弱的身軀禁錮在他火熱的胸膛和柔軟的錦被之間。她的動作很生澀,也有些笨拙,但他可以感覺到,她在努力地迴應他,跟上他的步調。他的胸腔因此而變得火熱,這一刻,他什麽都不再記得,甚至忘記了他的謀反大業,眼前隻有她微閉著雙眼的嬌羞模樣,惹人憐愛,讓他恨不得將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都捧來給她。

    當馬車停下,李長順在外頭提醒到地方了之時,端木夜才意猶未盡地鬆開海棠。

    她躺在錦被上,半幹的長發散開,如同海藻似的,又像是海裏的女妖。她的衣衫因他的動作而淩亂,露出半截漂亮的鎖骨,瑩潤得似乎發著光。她臉色泛著春.意,紅腫的雙唇微張著,不住地輕輕喘息。那雙靈動的雙眼此刻霧氣朦朧,毫無焦距地看著他。她就像是引人采擷的花朵,綻放得極端美麗。

    端木夜的唿吸驀地急促起來,他頭一次知道兩情相悅竟是如此美妙的感覺。他幾乎不想下去,隻想在車裏狠狠占有她,讓她綻放到極致。

    外頭李長順沒聽到端木夜的迴複,以為端木夜沒聽到,想再提醒一句,可轉念想起車廂裏還有海棠,怕打擾到什麽,頓時閉了嘴不敢再出聲。

    端木夜壓下身子,在海棠耳邊輕聲笑道:“我們晚上再繼續。”

    海棠紅了臉,抬手去抓衣襟,卻被端木夜按住,他挪開她的手,仔細替她整好衣裳,又扶她坐起,稍稍整理了她的長發。她的頭發還沒幹,他也就任由它們散著。她想隨便紮一下,他卻阻止了她,脫下他的外衫罩在她腦袋上,免得她著涼,抱著她下了馬車。

    李長順目不斜視,在前領路。

    海棠的視線被遮擋,隻能從偶爾露出的縫隙間看出端木夜竟上了艘船。她縮在端木夜身前,總算稍稍鬆了口氣。她成功騙過端木夜了,還

    好到了地方,否則再跟他目光相對下去,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繃不住了。

    她賭的沒錯,她這一番偽裝,徹底將自己和那個“林二小姐”撇清了關係,好在跳江之前,她並未說太多出格的話,現在看來,端木夜似乎是決定既往不咎了。這條路,她走對了。

    海棠握緊了拳頭,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她隻知道,她別無選擇。她被端木夜擄了來,想逃是逃不掉的,隻能動些小心思。如果她還是“林二小姐”,他一定會將她嚴加看管。她隻有迴歸到“海棠”的身份,示之以弱,才能求得一線生機。

    她利用了他對她的喜歡,她知道,她沒辦法不覺得內疚。如果可以,如果還有別的辦法,她是真不想這麽做。可她的籌碼太少,贏麵太小,她哪還有選擇的餘地?她現在還不知道她能做點什麽,可隻要得到了端木夜的信任,她總能知道的。

    海棠耳邊是端木夜沉穩的心跳,她覺得她似乎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喜悅。他現在對她似乎毫無防備,如果她想殺他,成功的可能性一定不小。比如說,當他毫無防備地睡在她身側的時候,她可以輕鬆將發簪刺入他脆弱的喉嚨,他一死,這場叛亂群龍無首,自然無法繼續下去。

    端木夜將海棠抱入了船艙內,他讓她坐在凳子上,自己則站在她身後,取了塊巾帕繼續替她擦頭發。他的動作很溫柔,一點都沒有弄痛她,甚至讓她覺得很舒服,昏昏欲睡。

    她閉著眼睛,心底泛上難言的悲涼。

    ——她下不了手。

    海棠從來沒殺過人,當然無法想象自己雙手沾染鮮血的模樣。與此同時,麵對端木夜如此深情的模樣,她怎麽可能下得了手?曾經的那些恐懼和憎惡她不會忘,隻是現在她對端木夜的感情,實在太過複雜。她想,恐懼或許已經沒有了,她現在已經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害怕他,瞧,她在他麵前那樣演戲也不會再慌亂無措了。可這或許正是因為她仗著他喜歡她而有恃無恐。男女關係之中,多付出一分感情的一方總是被動的,端木夜喜歡她多過於她喜歡他,這毫無疑問將他置於劣勢,而她,卻暗地裏想著怎麽破壞他的畢生大業,怎麽讓他落入敵人之手。

    如果她能不管不顧一切是非善惡就好了。

    “爺……我們這是要去哪兒?”海棠忽然問出了聲,她該是對自己被“遊魂”穿了的那段時間之事一點都不了解的。

    端木夜停下手裏的動作,他緩緩走到海棠跟前,略略低頭望著她道:“

    你果真毫無印象?”

    海棠眉頭微皺,表情疑惑:“爺,奴婢該有什麽印象?”她頓了頓,又道,“奴婢……跳下船之後,再醒來便是方才,這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有個自稱來自幾百年之後的遊魂占據了你的身子。”端木夜彎腰,又將海棠的下巴稍稍挑起,直視著她的眼睛道,“那些日子,你可是讓我傷透了腦筋。”

    海棠麵色大變:“遊魂?”她驚得眼睛都瞪大了,一臉吃驚。

    端木夜輕輕滑動指腹,摩挲著她的細嫩下巴,輕笑:“不必害怕,都已經過去了。”

    海棠看上去欲言又止,但見端木夜不欲多說的模樣,便也乖巧地點點頭。

    端木夜真是愛極了她此刻以他為天的順從模樣,眼眸一沉,抬手將她抱起,大步走到床邊。

    海棠麵色一紅:“爺……青天白日的……”

    他輕柔地將她放在柔軟的床榻上,在床旁坐了,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眉頭一挑:“沒有我的吩咐,誰敢進來?”

    不但沒人敢進來,也沒人敢說半句閑言。

    海棠垂了視線,另一隻自由的手無措地揪緊了床單。

    端木夜灼熱的眼中燃起隱忍多時的欲.望,他壓下身子,貼著海棠的額頭道:“怕麽?”

    海棠的眼神有些躲閃,他問的是她之前拿來當借口的話,她騙他說,她之前不願意伺候他是因為她懼怕男女之間的事,可她的理由其實根本站不住腳,然而令她吃驚的是,端木夜根本沒有細問。他是真想將過去她的欺瞞一筆勾銷,不論她使心眼的理由是什麽,他都過往不究。

    在想到要迴到“海棠”身份的時候,海棠隻是直覺上走了她唯一該走的路。然而此刻,她意識到,當她做出了選擇之後,有一些犧牲就在所難免。

    比如說,當她變迴接受了端木夜心意的海棠,做出一副安心伺候他的模樣之後,她該怎麽麵對陪睡這迴事。端木夜可不是什麽謙謙君子,她跟他又早就有過肌膚之親,對他來說,陪睡這事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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