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掏心窩子的話了,胤禛也不禁有些鬆緩,聲音有些嘶啞低沉開口:“我且問你,那個年羹堯……究竟有何才能,得了你這麽看重?”胤禩微怔,旋即笑道:“他是年遐齡的二兒子,文武都是雙才,四哥若是不信,盡管可以去考較他去,保證讓你覺得我的眼光沒錯……他的確是個人才,年家立場不明也不可拉攏,年羹堯與我們年紀相近卻可以親近一番。若是他能為我們所用,必然是極大的助力。”聽了這種解釋,胤禛冷哼一聲,不置可否。胤禩以為他隻是為了這點事情惱火,又覺得有些好笑,當即又靠近了些,詫異問道:“四哥,你難道……就是為了這事生氣?”胤禛不答反問:“我再問你,董鄂氏懷孕了,是怎麽迴事?”胤禩初覺納悶:“雅爾檀?她懷孕了?這……這有什麽怎麽迴事?她懷的自然是我的孩子……”他話說到一半,猛地反應過來,古怪看向胤禛:“四哥,你……你難道是為我碰了雅爾檀而……而……”胤禛的神情已經默許了這個真相,胤禩頓覺荒唐無比,又覺得可笑可憐:“四哥,你……你這是什麽意思?!”他心中那一點覺得對不起胤禛的心理也遠去了,留下的隻有滿腔憤怒和可悲:“四哥,胤禛,你好荒謬!隻準你三妻四妾,卻不準我讓雅爾檀懷孕?!”胤禛漠然道:“我沒有這樣說。”胤禩怒極:“你沒有這樣說?你沒有這樣說?你分明就是這個意思!”他怒意高熾,胸口似是有隻野獸在咆哮:“你把我當什麽?當成什麽?當你後院裏的女人?你的福晉格格?還要為你三貞九烈的守貞潔牌坊,等著你時不時過來臨幸?還要叩謝你的恩典嗎?”胤禛的怒氣也衝上來:“你既然可以三年不碰她,那也可以一輩子不碰她!還有那個年羹堯,一看就是別有企圖——”胤禩隻覺得悲哀,這就是他的四哥,他的愛人?這就是他拋棄了倫理道德換來的?他冷笑不止,口中越發沒了分寸尺度:“亮工不過是我認識的朋友,難道我認識一個朋友也不行了?雅爾檀是我的福晉,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怎麽和她上床、怎麽讓她懷孕,都不關你的事!”好親熱的亮工!好一個不關你的事!胤禛幾乎在壓抑自己的怒吼了:“你敢再說一次?”胤禩換了譏諷表情,嘲諷之極道:“便是再說十遍、百遍、千遍我也使得,我要與誰在一起、和哪個女人生了孩子,都不關你的事、和你沒有關係。因為你……沒有資格!”胤禛額上青筋暴起,二人之間似是有無盡的鴻溝不可逾越,此時此刻再說什麽隻徒作一場空。蘇培盛在角落裏恨不得自己今天沒到過這裏,整個身子都縮的緊緊的,生怕有人發現自己。就在這劍拔弩張之勢時,屋裏晃出一個嬌柔身影,女子聲音略有些暗啞:“爺?”這侍女打扮的女子滿麵嬌羞春色,一走出來,胤禛氣勢一散,胤禩已是怒不可遏,卻怒極反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好一個爺!好一個四爺!好一個四貝勒!”他看也不看胤禛,低頭手上行了個平輩禮節:“祝四貝勒爺妻妾成群,子孫滿堂!弟弟家中福晉有孕,還要迴去探望!告辭了!”說罷,頭也不迴的離開。望著他遠去背影,胤禛情不自禁踏前一步,手上快了一分已經伸出去,卻徒勞無功,什麽也沒有抓到,他恍惚中心裏一空,覺得自己一定是失去了什麽。蘇培盛在一旁腳下一跌,靠住牆才沒有趴到地上去。他腦海裏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屋裏走出的是側福晉李氏的貼身丫鬟,誰也不知道她昨晚是怎麽進到正屋裏的。那大丫鬟昨夜還做著飛上枝頭的美夢,今天就聽到了不得了內容的爭吵。當下一張臉都蒼白無色,隻抓著門棟才沒倒下,渾身上下不住顫抖:“爺……”胤禛猛地轉過頭來,狠厲無比望著她:“來人!拖下去杖斃!”第40章 此亦憐才意康熙三十九年正月,康熙再一次閱視永定河工程。去年在朝堂內外沸沸揚揚的永定河堤壩垮塌一事已經落定,太子無傷無損,隻殺了幾個微不足道的小官頂罪,胤禛胤禩躲了過去,大阿哥忙忙碌碌一場空,看太子的眼神越發陰鷲。而今康熙再次來到永定河,看到的是胤禛選擇部分胤禩想法所建成的新河堤,稍微上遊的地方修建了部分小型水庫,周邊又發動民間力量,把原來河堤加固加高,且整齊休整了一番,頗為似模似樣。康熙見了十分欣喜,當場就要獎賞胤禛,大阿哥與太子的目光都投過來,胤禛思襯一二,俯身跪倒道:“皇阿瑪,兒臣不敢擅自專利,這都是八弟的功勞。”“哦?”康熙心情極好,笑問胤禛:“這是怎麽迴事?”胤禛於是把胤禩說的修建水庫以及讓民間捐助的事提出來詳細講了,康熙沉吟半響,又聽見胤禛解釋了一番植樹造林的好處,頷首道:“這倒是一件長遠的好事,可惜費時太久。”胤禛便道:“皇阿瑪,費時太久,總要有開頭之日,若是從眼下便開始實行,過得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總會是利國利民,福澤子孫後代的大好事。都說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無論如何,後世都會流傳著皇阿瑪的偉業。”康熙笑道:“若能造福子孫後代,又何必執著什麽豐功偉業。隻是不可強製征民遷移,也不能長期由國庫出資……胤禩,既然是你想出來的法子,你來說說,這一點如何解決?”胤禩跨前一步拜倒:“稟皇阿瑪,此事易爾。”康熙麵有讚色,胤禩侃侃而談:“修建水庫是為防洪蓄水,開拓林地即可固沙防洪,又可長久形成新的耕地。兒臣以為,有三種人可以前去。”“第一種是各種牢獄裏的犯人,可勞動做工贖罪;第二是連年災害造成的各地流民;第三是發動百姓中的佃戶們大批量遷移,可以利誘之,凡是自願搬遷的,朝廷以人頭算賞銀少許做遷移之資,前期朝廷補助生活,後期種樹十畝以上者,可有地十畝,三代之後,田地自主,以此類推!”“戶部方麵,可立專項資金用於此事。”胤禩再拜道:“皇阿瑪可將此定為國策,後世盡皆推行,不消百年,定當會有一個波濤平靜的永定河!”“可會擾民?”胤禩笑道:“此事在長久不在一時,雖是無奈遷移,卻有廣闊前景。便是百姓們也會願意前往的。”康熙大有喜色:“很好,胤禩所言有理。著令戶部工部派人前去當地調查,寫個章程出來。”胤禩還要再拜,太子忽的站出來,大聲道:“皇阿瑪!此事萬萬不可!”胤禩一怔,康熙也微有不滿:“這話怎麽說?”太子十分激動:“皇阿瑪,永定河上遊環境艱苦,若是刁滑流民等拿了錢不肯搬遷,豈不是白白浪費國庫的銀子?佃戶們所為土地,而若是大批佃戶都去了永定河,當地農作又要何人來做?胤禩所言,分明是擾民之舉!”這話前言不搭後語,分明是心有故意。康熙麵色不虞,胤禩垂眸不語。一旁的胤祥忽然開口:“太子殿下既然說永定河上遊環境艱苦,又會有多少佃戶願意背井離鄉前往?八哥所說,無非是細水長流,講的是長期徐徐圖之,並不在一朝一夕。”太子見胤祥出頭,雙眸閃過一絲狠辣,轉向康熙急切道:“皇阿瑪,植樹後化林為耕之事從無先例,大規模遷移也會造成民心不穩,請皇阿瑪三思!”房間內一時安靜,隻有胤祥又與太子爭辯幾句。胤禛注意力大部分都在胤禩身上,見太子出來阻止,心中比他還急切幾分,胤禩卻恍若未覺,依然低著頭,一副全憑康熙做主的模樣。這些天他們再未見過麵,八貝勒府也大門緊閉,並不讓他進入。酒醒之後早就後悔,後悔與胤禩的爭吵。與康熙一起出行的近日,胤禩也從不與他私下相處,也並不給他這個機會。今日康熙提起永定河之事,他便主動說出胤禩的功勞,希望借此機會,那人至少……至少搭理自己一兩句,說點什麽話。胤禛心下苦笑,別說什麽身份尊卑,隻要胤禩不再生氣,便是水中月、鏡中花,隻要他能與自己和好,他也會盡力弄了來,奉到他麵前去。胤禛不願意承認自己做錯了,卻明白自己後悔了。康熙在上麵,見胤禛、胤禩低頭不語,太子與胤祥爭鋒相對,其他人躲躲閃閃避開,兩不相幫,恍惚有種見到明珠與索額圖的感覺,心下霎時有些模糊的明悟,不耐開口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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