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也放下心來,雅爾檀懷了孕,良妃十分關注,這也是他第一個孩子,自己心上一點都不擔憂是不可能的。過年時事多煩亂,他仍然閉門不出,也讓雅爾檀推了外麵的邀請,叫她一心一意呆在家裏養胎待產。因為這個孩子,胤禩心頭那一點對雅爾檀的不滿也暫時遠去了。無論如何,她總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額娘。對於他這個曾是孤兒的人來說,一個完整的家太重要。胤禩頭一次要當阿瑪,情緒都好了許多。等有了孩子,他也算是真正在這大清朝紮下根了。良妃有了孫子孫女,一定會很開心。前幾天馮景去宮裏報喜,良妃大喜之下,病都好了不少。等孩子出生了,抱到宮裏給她看,還不知道她會有多高興……成家立業、延續後代!胤禩也是個男人,這一切都讓他誌得意滿,縱使心中別的地方愁腸百結,也連帶著對雅爾檀更為關切。年羹堯大年三十還過來拜訪的時候,胤禩正在書房裏,想著要給未來的“弘旺”或者一位格格起個什麽小名。宣紙上寫滿了名字,有滿文的、也有漢文的,胤禩又覺得金庸很會起名,隻把什麽語嫣、芷若之類的寫了好幾張紙,想要找到些靈感。年羹堯也算是與他相熟了,胤禩的書房又沒什麽禁忌,進了府通傳一聲就走過來了,等小太監跑到書房通報,年羹堯後腳就跟著進來,看見書房裏到處都是白紙,紙上塗抹,黑白分明鋪的到處都是。年羹堯抓過一張,看見滿篇的男女各種名字:“爺這是做什麽呢?”胤禩抬頭招唿他:“亮工過來瞧瞧,我這是要給福晉肚子裏那個起小名呢。”年羹堯看他如此上心,少不得有些發笑,麵上卻不顯,把他想出來的名字都看過一遍,這才笑道:“奴才家裏也要添丁了,倒要求爺個恩典,從這裏麵也給奴才家的選個名字迴去。”胤禩渾不在意揮手:“你挑中了的,拿走就是了。不過一個孩子的小名兒。”年羹堯看了半響,指著一張紙道:“這兩個就挺好。”那紙上隻寫了兩個名字,剛好一男一女,一個“安瑞”,一個“安敏”。“倒也平和端正。”胤禩便把這兩個名字拋出去,再從剩下裏的繼續想。年羹堯來這裏卻不是陪著他做這個的,於是拿出一個長條盒子,打開了取出卷軸,展開一副月下賞景圖給胤禩看。胤禩注意力轉過來,看那圖畫畫工細膩、工筆玲瓏,極為出色,不由得笑道:“我光聽說你哥哥年希堯的畫畫的極好,沒想到亮工的也不錯。”年羹堯輕飄飄瞥過來一眼:“爺倒是忘了,前幾天在溫泉莊子時候答應過奴才的事,奴才這還巴巴的跑這一趟。”胤禩努力迴想了半天,也什麽都沒想起來,隻好尷尬道:“可是咱們兩個一起在池子裏的那一次?亮工再說一遍罷!”年羹堯把月下賞景圖鋪平在胤禩書桌上,又慢悠悠的研著墨,這才簡單解釋道:“奴才說要畫這麽一幅圖,爺答應了寫上那首《水調歌頭》,不成想您迴來了就不記得了。”胤禩自己也記不清楚當時是什麽情況,隻記得自己是朦朧中答應了什麽事。這下子臉上也有些訕訕,他與年羹堯相交以來,雖是有些刻意,可到底也有幾分真心實意。當下提筆欲寫,又道:“咱們兩個私下往來,你便不必主子奴才的自稱了,我也不在意那些個虛禮。”年羹堯適時流露出感激來,稱恩道謝後改了口,隻是態度還是較為恭敬,並說如有第三個人在場,也還是原來樣子。胤禩這才慢慢落筆,他近年來筆力有所提升,比不上胤禛的一手好字,也是有模有樣,得了幾分風骨了。年羹堯邊看他邊往他這邊靠近些,等胤禩寫完,他也站到了胤禩最身邊的位置,側著臉端詳畫上的宋詞。胤禩寫的順手,寫完了越看越喜歡,也有幾分得意,不禁念出聲來:“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念完了,還與年羹堯對視一笑,十分自得。正是情誼更深厚的時候,屋外馮景忽的拔高聲音驚訝喊道:“四貝勒?!”胤禩心中一震,隨手往一旁扔了筆就往外跑,果然看見朝思暮想的那個人站在庭院裏,身上還裹著披風,風塵仆仆,一看就是剛剛迴來。胤禩驚喜叫道:“四哥!”胤禛卻不言不語,隻拿黑亮眼眸死死盯著他看,年羹堯在胤禩身後跟了出來,見狀打千半跪道:“奴才年羹堯,見過四貝勒!”胤禛的眸中越發幽暗,深深壓抑下驚濤駭浪。忍耐著開口:“這是誰?”胤禩還沒覺得哪裏不對勁,順手就把年羹堯拉起來,站在一起替年羹堯迴答道:“這是年遐齡大人的二公子,提前入京來備考明年的大比,我瞧著他與我投緣,所以常把他叫過來做客。”胤禛兩隻手都握拳抓緊,身體也晃了一晃:“與他投緣?”胤禩這才察覺有些不對,又說不上來,兀自笑著:“是啊,四哥,亮工可以說是文武雙才,來年大比定能高中。我還想著你什麽時候迴來,我好叫你們認識一番……”胤禛看著胤禩,想到自己千裏迢迢日夜不眠不休趕在過年前趕迴來,近在咫尺的四貝勒府也沒有迴,隻為了先過來見胤禩一麵,卻看到二人在書房裏那般親熱姿態,念什麽“但願人長久”,現在還這般為這個年羹堯說好話……自己無論有多麽冷靜,遇到胤禩的事情也無法自持住,隻覺得眼下狀況似是抓奸在床,滿心興奮都被潑了冷水,心口像是活生生剜掉了一塊丟掉了,生疼無比。他再不能在這裏待下去,語氣冷冽無比:“夠了!”胤禩怔住在當場:“四哥,你……你這是怎麽了?”“沒什麽……我累了,先迴去了!”胤禛疲憊閉目複又睜開,話音剛落,便頭也不迴的轉身走了。胤禩還在不明所以,心頭也是委委屈屈。胤禛迴來也並未提前告知一聲,如今突然出現,還發這麽一大通無緣無故的火氣,便是他怎麽心裏有他,也覺得自己火氣也跟著起來,一時間氣得不行,也不去阻攔。此時已經是接近晚膳了,胤禛怒氣衝衝,大步走出八貝勒府,轉個方向就迴了隔壁自己家,門口守門的看見是自己主子突然出現,慌忙一路小跑著進去通報。不等胤禛走進去,烏拉那拉氏就欣喜無比的迎了出來,拜道:“爺!您迴來了!”胤禛冷著臉,周身似是冰凍三尺。烏拉那拉氏似是絲毫不察,仍親親熱熱上前:“怎麽也沒叫個人提前說聲……趕著年三十前迴來,爺在外辛苦了!”烏拉那拉氏跟著胤禛進屋,吩咐下人去燒熱水做晚膳,又親自給胤禛換衣服擦臉,服侍得十分周到。胤禛冷眼旁觀,瞧見烏拉那拉氏臉上毫不作為的關切真情,想起胤禩在那邊與年羹堯的親昵,兩相比較,頓時心中一痛,眉間似是千言萬語,都不可發泄。正在一人殷勤伺候,一人暗自傷神之際,烏拉那拉氏的貼身大丫鬟匆匆進來,福了一福身子道:“主子,您吩咐備下送到八貝勒府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胤禛正神思恍惚不知在何處,聽見了“八貝勒府”四個字,略有些清醒,下意識開口問道:“可是慣例送過去的藥材?”烏拉那拉氏笑道:“這迴爺可猜錯了。是藥材不假,卻不是送給八貝勒爺用的,而是八福晉。”胤禛皺起眉來:“八福晉生病了?”“並不是。”烏拉那拉氏巧笑倩嫣,給胤禛報喜道:“爺才迴來所以不知道呢,是前幾天八福晉診出來有喜了,如今已是快兩個月了,八爺和良妃都喜得跟什麽似的,這可是第一胎,所以萬分重要……妾身想著八爺與爺的關係這樣好,必然也會為了八爺高興的,因此把今年底下人孝敬上來的藥材又給八福晉多送了些去……”有喜……快兩個月……竟然是從直隸迴來後懷上的!胤禛如遭重擊,滯在那裏。烏拉那拉氏還在說些什麽,卻是什麽也聽不分明、更聽不進去。底下奴才輕手輕腳送上晚膳,烏拉那拉氏擺好了喚道:“爺剛迴來,先用些膳食,一會兒再好好的洗個澡,去去風塵……爺?爺?”胤禛霍然起身,猛地沒注意碰到桌子,把桌子上杯盤全抖掉到地上,劈裏啪啦一連串清脆聲響兒。還沒退出去的小丫鬟受了驚嚇,被胤禛突然爆發出的氣勢所駭,當場腳下一個癱軟,連帶著手上端著的盤子,也是“嘩啦”碎在地上。烏拉那拉氏也是心裏巨震,惶惶幹澀著聲音道:“爺……爺這是怎麽了?”胤禛咬牙擠出一句話來:“不吃了!拿酒來!”第39章 怨隙自茲衍烏拉那拉氏吩咐下人送上酒,胤禛便一口一口往喉嚨裏灌。酒入愁腸,化作千般無奈、萬般情愁。蘇培盛在一旁看的心驚膽顫,他在這位四阿哥身邊服侍多年,這是第一次見到胤禛如此這般放縱自己。自從佟佳氏死後,別說自己喝悶酒,便是往常也不怎麽見胤禛情緒流露。也唯有見到八阿哥胤禩才有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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