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煦抑製不住的心慌,眼皮直跳,垂在身側的手死死地握住,“走,快。”山上的風很大,葉文韜和趙奕旃迎著風站在山坡上看著遠方靜靜的佇立的黑暗中的下闕宮,葉文韜眯著眼,心頭直打鼓,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心慌。“王爺,可以行動了。”葉文韜催促,夜長夢多,他可不想出現任何意外,早點兒抓到人,早點兒結束,這該死的天氣。趙奕旃反而氣定神閑,“急什麽,趙恆煦在宮裏麵一時半會醒不來,就算是醒過來了,也不一定知道這裏的事情,就算是知道了,點兵到這兒最快也要兩個時辰,我們一個時辰不用就可以抓到人,嗬嗬!唉,隻是可惜了,未免打草驚蛇,橋沒有毀成。”從京城到雙闋宮的橋,就是趙恆煦派人毀的,他還是操之過急了一步,讓趙恆煦有所警覺,現在都有士兵十二個時辰不停的在橋邊守候,未免打草驚蛇,他才忍著沒有下手毀橋。葉文韜咳了一聲,嘲諷道:“王爺未免太過自信,那人也是跟著陛下征戰過的,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寵。”“那又如何,隻是個男寵而已,我們這邊可都是精銳,難道趙恆煦還將大內高手都放在這邊,笑話,趙恆煦此人剛愎自用,他的高手都應該在京城之中圍剿‘我們’呢。”趙奕旃嘿嘿一笑,顯得十分的陰沉,在寒風中猛然掀開自己的鬥篷,裏麵是精工細作的龍袍,“今晚後,朕才是大齊的皇帝,葉大人請認清事實。”晃動不安的火把下,葉文韜的臉晦暗不明,看著趙奕旃身上的龍袍,他甚至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不應該走到這一步,但一切都太晚了,開弓沒有迴頭箭,他必須也隻能跟著趙奕旃一條路走到黑。沒有說什麽的看著遠方靜悄悄的雙闋宮,一旦裏麵的人沒有用,他手上好歹還抓著麗嬪,隻希望陛下是個愛美之人吧!葉文韜和趙奕旃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直接逼宮,而是雙闋宮內的杜堇容。杜赫坤的信雖然沒有讓葉文韜看到,但葉文籌知道的一清二楚,還派人仔仔細細的將杜堇容調查的一清二楚,福寧殿進不去,但通過福寧殿宮人的舉動,依然可以得出結論,杜堇容就在宮中,還深受陛下的寵愛,不,也許不能有寵愛兩個人,隻要一個人就夠了,那就是愛。葉文籌曾經將葉文韜喊到身邊關於此事細致的囑咐過,一旦葉家有難,杜堇容未嚐不是一條出路。葉文韜的心中不是滋味,到頭來,他走的路還是葉文籌安排的,隻怪他一時間被權勢迷昏了眼,沒有看清楚大哥的重要性,要是葉文籌在,他根本就不會走到今天這條路上。趙奕旃和葉文籌都想得到一個正大光明的出身,而不是逼宮謀反,縱使得到了皇位,那也得不到認可。但抓了趙恆煦重要的人、又給趙恆煦下了慢性的毒藥就不同了,逼迫趙恆煦讓位,正大光明的坐上天下之尊的椅子,那才是最美好的。趙奕旃甚至已經開始幻想登上皇位後,美好的一切。“動手。”輕輕的一句話傳達下去,蟄伏在黑暗中的隊伍開始動了。葉家訓練的私兵就是藏在青龍池附近,任誰都想不到皇家的別院會藏著葉家的私兵,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古人誠不欺,就連趙恆煦都沒有發現。山中有一幢矮小的木屋,麗嬪和甄氏母女就在其中,麗嬪算是人質,在杜堇容不起作用的時候,葉文韜還指望著麗嬪能夠有些作用,這才讓葉家在宮中的人手將麗嬪偷偷的帶出宮中。葉文韜還算是有些良心,他將妻子兒女帶了出來,而趙奕旃就不這麽想了,除了自己和用得著的心腹,他一個人都沒有帶,隻要他成了皇,什麽女人多少孩子沒有,一旦他成功,被抓的人也會很快就放出來,所以趙奕旃一點兒都不擔心。甄氏端著燕窩粥喂珍妃吃著,珍妃並不配合,老是躲著,嘟著嘴十足的孩子氣。麗嬪臉上掛著柔和的笑意,慢慢的開始唱起了歌謠,“風不吹,浪不高,小小船兒輕輕搖,小小娃兒要睡覺。風不吹,樹不搖,小鳥不飛也不叫,小小娃兒啊快睡覺。風不吹,雲不飄,藍色的天空靜悄悄,小娃娃啊好好睡一覺。”麗嬪今晚的聲音,特別的空靈,合著寒冷,明明美好的童謠,卻像女鬼的哭訴,點點滴滴的滲進人的心裏麵。甄氏一開始還沉浸在女兒終於肯乖乖聽話喝粥的喜悅裏,覺得麗嬪唱歌還好聽,但聽著聽著,毛骨悚然,身後陰風陣陣,因為這是麗嬪姨娘李氏最喜歡唱的童謠,甄氏就不隻一次聽過李氏唱這首童謠哄孩子睡覺。“別唱了。”甄氏尖聲的喝止,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是多麽的破碎,哆嗦著全是害怕。“娘。”麗嬪淺淺一笑,對著甄氏輕輕喊了一聲娘,這仿佛觸動了珍妃的某根神經,脖子僵硬的看向甄氏,好像能夠聽到脖子轉動時哢哢的聲音,空洞的眼睛中醞釀著濃濃的恐懼,珍妃的身影和腦海中某個模糊的身影漸漸的重合。“娘。”麗嬪又喊了一聲,輕輕的,柔柔的,顯得那麽美好。甄氏蹙眉,“閉嘴,亂喊什麽。你娘……”還沒等甄氏說完,珍妃突然大聲尖叫了起來,打翻甄氏手中的碗,手腳還拚命的亂揮著,她害怕極了,想要毀了麵前的一切,所有被稱之“娘”的。麗嬪總是帶珍妃去看她的姨娘,在姨娘身邊唱著動聽的童謠,唿喚著沉睡的娘親,珍妃害怕極了,壓抑著毀掉“娘”的衝動,因為她連碰都不敢碰姨娘,但現在不一樣了,甄氏是個完好的肉體,她看起來沒有那麽可怕,但是甄氏是“娘”啊,珍妃想要殺掉“娘”。空氣中的血腥味漸漸的濃了,寒冷讓血腥味仿佛凝固了一般,隻是在低矮的木屋當中徘徊,麗嬪笑了,笑得異常的燦爛,她看著珍妃一刀一刀的紮在甄氏的身上,珍妃手上的刀還是她提供的。嗬嗬,甄氏死了,姨娘,我讓珍妃親手殺了甄氏,但是我為什麽一點兒都開心……麗嬪慢慢的走了出去,大風吹起了裙擺,在黑暗中開出了一朵絢爛的花。杜堇容被驚醒,“何事?”趙一單膝跪地說道:“公子,有人夜襲,屬下帶您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杜堇容皺眉,“多少人?從哪個方向而來?”“夜黑不好分辨,最起碼有五百多人,大致分為三個方向而來,東、東南、南。”趙一一一說來。杜堇容問話的時候,也起身開始穿衣,“我們有多少人,準備如何?”“稟公子,我方有可用人手不到八十人,已經準備好迎敵。”他們對話也就一會兒的功夫,此間采擷、采桑等人進來伺候他穿衣,穿戴整齊正準備走出去的時候,趙暗進來,“公子,又有約五百人從西南、西、西北方向而來,我們沒有退路了。”第七十章雙闋宮所在的山脈名叫青龍山,因青龍池而得名,下闕宮背靠青龍山,宮前地勢較為開闊,可由東、東南、南及西南、西和西北方向離開,但現今這幾個方向都有敵人來襲,除非逃入山中,不然無任何退路。夜深風寒,逃入山中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這也和青龍山的地勢有關,雙闋宮所在的向陽一處山坡緩,但背陰的一處近於垂直,類似於懸崖峭壁,逃入山中就是在自斷退路。杜堇容腦海中飛快的思量著,少頃就開始布置人手,以福安殿為最後的退守之處,宮中侍衛、會武之人依次排列,由外向內,包圍成圈,不會武的躲在室內,能否逃出生天就看自己的造化,杜堇容他不是佛祖,不會對所有的宮人都施以同樣的照顧。“趙暗組織人手突圍,務必向京城求援。”“喏。”按照杜堇容說的人手有條不紊的布置下去,己方的情況要比杜堇容一開始預測的好得太多,經過清點又多出三十多人會武的。不遠處,刀劍相擊的聲音傳來,火把晃動,將黑暗徹底的點亮,開始了。“郝依,把我的槍拿來。”杜堇容坐在福安殿殿內,聽著遠處的響動,思量一二後說道。郝依遲疑了一下,隨後應諾離開,杜堇容的槍一直是她保管著的,郝依很快拿來一個古樸的紫檀木盒,小心的放在杜堇容身旁的台子上。杜堇容略帶著懷念的撫摸著盒身,手指觸摸到鎖扣,隻聽輕微的“哢嗒”一聲,打開盒子,柔軟的細布上靜靜的躺著三杆手臂長短的搶杆,還有一把銳利的槍頭,在微弱的燭光下顯得內斂、沉穩和雍容,不像殺人的利器。杜堇容手上的動作快了起來,熟練的組裝起長槍,搶杆之間嚴絲合縫,槍身是用精鐵打造而成,上飾連綿雲紋,握在手中貼服又不失靈活,最後將槍頭裝上,連接處加有紅纓,纓穗如血,頓時顯得大氣雍容的槍多了肅殺嗜血的味道。“公子您不能……”采擷立刻跪了下來,阻止杜堇容即將要做的事情。“采擷無需多說,我不能就坐在這裏看著敵人突破我們的防線,坐以待斃不是我想的,放心,我不會主動去迎戰的,但我們的人手退守到福安殿內,那就不是我能夠選擇的了。”杜堇容站起身,看著身上長袖直襟衣裳,頓時失笑,“采擷給我找身窄袖的衣裳來。”采擷低頭應諾。杜堇容這邊的人手的確了得,身手極好,但雙拳難敵四手,葉家的私兵和趙奕旃的私兵源源不斷而來,據估測已經有兩千多敵人包圍了整個雙闕宮,形勢十分的兇險。半個時辰後,雙闕宮中所有人已經退守到福安殿內,福安殿是整個雙闕宮最大的宮殿,宮牆高大而結實,宮門厚重而堅硬,己方人馬抵著宮門在福安宮內暫時得到休整的機會。場麵一時間出現膠著。葉文韜失態的走來走去,對著趙奕旃咆哮,“你不是說一個時辰不到就可以把杜堇容擒獲嘛,現在半個多時辰已過,距離你說的一個時辰沒有多少時間了。”趙奕旃同樣心焦,他沒有想到趙恆煦真的會將高手放在雙闕宮中,麵上卻不顯,反而嗜血的笑道:“這不是說明趙恆煦十分重視杜堇容嘛。趙恆煦越是看重杜堇容,就越是對我們有利,哈哈,不付出一些代價,不是顯得杜堇容太沒有價值了,到時候我們反而要思量一下用杜堇容威脅趙恆煦是不是真的可行。”趙奕旃越想越是這麽一迴事兒,心中的焦躁反而消失不見,多了很多誌在必得的自信,眼睛一轉,嘲笑的看著葉文韜,“還是說,葉大人對自家的私兵沒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