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夕陽漸漸沉入西方那連綿的山巒,將整個大地都染成一片金黃。兩個孩子手牽手的站在夕陽的餘暉裏,共同見證著這曾經光芒萬丈的太陽逐漸被黑夜吞噬的悲壯。


    那時候的他們並不懂得什麽叫做生死相許,更不會想到將來有一天,他們之中有一個去了,另一個會恨不得立刻追隨對方而去,可生死天定,留下來的那個人最終一生抑鬱。


    如果每一段故事都有一個時間點,往前往後,兩個人都隻是遠離,那這個點你會設在哪裏,如果你知道那個點的存在,又是否還會選擇任由對方遠去?


    這段黃昏時兩人共處的記憶從產生的那刻起就徹底的沉寂在了他的腦海裏,很多年他都不曾再次憶起。直到有一天,那扇記憶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他不想記起,卻再也身不由己。


    他無法不想起,他曾經拿一把被踩壞的野花輕而易舉的征服了一個女孩的心,而在他洋洋得意卻又不知珍惜的同時,女孩對那段記憶的珍藏卻也讓毫無防備的他徹徹底底的輸了自己。


    可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他早已輸了自己,所以她離開的時候,他選擇任她離去,沒有惋惜。然後,多少年過去,他追悔莫及。


    “宜陽!”上官景文的聲音突然打斷了這段靜謐,正如同他們被打斷的今生情緣,來的緩慢,斷的突兀,卻又無法抗拒,“我們該走了!”


    宜陽應了一生,然後扭頭看向皇甫夜笙,她什麽都沒有說,可那雙眼睛已經明明白白的寫滿了不想離去。


    皇甫夜笙沒好氣的說道:“你老爹喊你,你還不走!”


    “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嗎?”沉默的小女孩忽然問道。


    “當然!”鬼才想再見你!


    一種離別的憂傷忽然襲上心頭,雖然八歲的她還不懂得那種想哭的感覺就叫做別離。


    “你會到安國來找我嗎?夜笙哥哥。”


    “你怎麽這麽多廢話?”皇甫夜笙看了眼遠處的上官景文,“別忘了我吩咐你的那些,快去!”


    “……”宜陽怏怏的被皇甫夜笙推著衝父親的方向走去。


    “怎麽走的這麽慢!”上官景文拉過宜陽的小手,看了皇甫夜笙一眼小聲道,“這次他沒再欺負你吧?”


    宜陽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沒有沒有,我說過了,上次真的是我自己摔倒的!”


    “哼!”上官景文冷哼了一聲,她在宮裏待了這麽多年一跤都沒摔過難道見了皇甫夜笙就不會走路了?“我讓辦的事,你辦的怎麽樣?”


    宜陽不喜歡在父親和“丈夫”之間做間諜的感覺,可麵對父王的威嚴,她沒法拒絕:“夜笙哥哥說他現在還離不開寧國,如果有一天他需要父王的幫助了,一定會去安國找您……”


    “真的?”上官景文半信半疑,那小子剛才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樣,會這麽容易屈服?


    “真的,”宜陽垂頭道,“夜笙哥哥說,他在寧國處處受他哥哥牽製,所以才不得不對您無禮,希望您不要生他的氣,若有機會,他會和您再聯係。”


    “算他識相!”上官景文心裏又相信了兩分,若是真能收服了這隻小豹子,那他即使不能得到一個助力也足夠要寧國互咬一口了!想到這裏,上官景文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戲我也演完了,能迴寧國了吧!”等上官景文和宜陽走遠,皇甫夜笙突然對著空氣說道。


    羅子啟從大帳後麵慢慢走出來,尷尬的摸摸鼻子,他自認為自己已經藏得很隱蔽了,想不到這小毛頭比他想的還要敏感狡猾,真是一隻小狐狸,好吧,是小豹子。


    “二殿下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羅子啟笑嘻嘻的問道。


    “上官景文企圖用他女兒收買我,我王兄豈會不防,隻是沒想到派過來的人是你罷了,”皇甫夜笙看了羅子啟一眼,又加了一句,“羅叔叔。”


    “羅叔叔”這三個字,羅子啟的細腰杆可擔不起:“殿下您可別,我不過是一個武將,當殿下的叔叔可就折壽了……”


    “沒有一個武將會像對女兒一樣的對待上元,”皇甫夜笙成熟的一點都像一個十歲的孩子,“上元把您當叔叔,我亦是如此,隻是現在我還報答不了您的恩情,但總有一天,這份恩情我一定會報迴來的!”


    羅子啟感動的熱淚盈眶,然後一想,不對味啊?他跟陛下一直情同手足,二殿下喊他“叔叔”,那陛下豈不也跟著……額!


    “殿下剛才喊得那麽鎮定,萬一我要沒跟過來,殿下豈不是糗大了?”羅子啟最瞧不起那些運籌帷幄的人了,好像他們什麽都料準了一樣,可他就是惡趣味的想知道知道萬一他們失算了怎麽辦?


    “要是沒人跟過來,”皇甫夜笙一聳肩,“反正也沒人聽見不是嗎?”


    呃,這解釋真有點……不過總算看著像個活人了,皇甫家的男人平常冷的真不像人。抱怨歸抱怨,羅子啟還是得嚴肅的告訴皇甫夜笙一個事實:“我雖然是跟了過來,但可不是陛下派我跟過來的!”


    責任貌似擔的有點大,羅子啟又溫情的加了一句:“我隻是擔心殿下被上官景文騙……”


    “無所謂……”遙望著遠處已經漸漸黑下來的天色,皇甫夜笙的眸光比夜色還要陰沉,“他或許真的沒派你,因為他知道,即使不派你,你也會跟過來!”


    這種風聲鶴唳的防備和不被信任的痛處,羅子啟並不陌生,多年前在在另一個人的身上他也曾經看見過無數次,他能明白那種痛苦和無奈,也知道那種心結絕不是外人三言兩語就能解開的,皇甫家的人難道都是這樣長大的嗎?


    “或許二殿下無法理解陛下的做法,但陛下有他的苦衷,將來……”即使皇甫夜寒有再大的苦衷,一個十歲的孩子,母後被逼自殺、稚妹被**收養、他自己的人生也有一半是在軟禁中度過,皇甫夜寒的苦心他能理解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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