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敬卻很震驚,“你……你要威脅皇上?!”    “必要的時候也沒什麽不可以。”梁崢依然毫不在意。    “我不會給你的!”    “哼!你不外乎就藏在兩個地方:官驛或者按察司。你覺得我會找不到嗎?”梁崢看著夏文敬有些得意。    “你……”    “還有……”梁崢站起來往門口走了,“你給皇上的那封密信我也會幫你留好的。隻要燕王一反,我就立刻派人把它送到金陵去,那個可以證明你不是知情不報和你對皇上的『忠心』。行了,這幾天我就不過來了,你自己在這裏想想清楚吧。”    最後一句話梁崢是在門外說完的,話音未落門已經關上。接著夏文敬聽見他在門外喊:“來人!再派幾個來把外廳也給我守住!有了什麽差池,唯你們是問定斬不赦!”    夏文敬徹底絕望了,看著一地的飯菜和碎瓷,腦中真是比現在滿屋的狼藉還要混亂:這瘋子到底想幹什麽?他就真的那麽相信燕王能勝?他就真的不怕燕王將來翻臉……    不行!我絕不能在這兒等到燕王起兵!    兩天之後,梁崢剛起床,餘信正在給他穿衣服。衣服穿到一半兒,把守秋庭的人過來說夏大人要見他。    梁崢很高興,扯過隻穿了一隻袖子的外服就要往外走。走了兩步他想想又停住,“夏大人說什麽事了嗎?”    “他讓我跟您說他相通了。”    “哦?”梁崢笑笑又皺皺眉,“這就想通了?”    嘴上這樣說著,他還是把另一隻袖子套上又繼續往外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梁崢推門進屋,夏文敬正坐在榻上燙茶杯。    “未平,你來了。”夏文敬笑得人比桃花。    梁崢想了想,轉身對守在外廳的人說:“你們到外麵去吧。”    外廳的人走 光了,梁崢邁進屋裏把門關好,“聽說你想通了?”    “嗯。”夏文敬不看他,重新又往壺裏加水。    “怎麽就想通了呢?”梁崢隔著方案盤腿坐到夏文敬對麵。    “嗯……就是……這兩天我把所有的事情和你說的話反反複複想了好幾遍。最後我發現是我自己太鑽牛角尖兒了,還是你說的有道理。而且……我也應該相信你,能夠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好。嗯……這段時間,是我錯了,我早就應該冷靜地好好想想。”    說完夏文敬把弄好的茶倒了一杯端到梁崢眼前,“對了,還有,那天你不是問我皇上給我的密詔在哪兒嗎?你猜得沒錯,就在按察司。我放在按察司卷宗庫房左數第三個格架的倒數第二層了。”    那密詔梁崢已經找到了,就在夏文敬說的地方。聽他這麽說了,梁崢看看他又看看茶,嘴一裂,露出一口白牙,“你能想明白真好。本來我以為你會一時半刻也想不通,不知還要跟我杠到什麽時候呢。”    說著梁崢一手接了茶杯,一手抓住了夏文敬的手,“嗯?你的手怎麽這麽涼?已經是夏天了啊。”    “嗯……一直在屋裏呆著,沒出去見陽光的緣故吧。”    “哦,有可能。”這時梁崢看見了夏文敬手腕上淺淺的印痕,他用手指輕輕摸了摸,“唉──隻是那天……”    “我沒怪你。”    “真的?”    “嗯。茶涼了就不好喝了。”夏文敬拿起自己的茶喝了一口。    梁崢點點頭,“那就好。”    接著他端起茶聞一聞,剛要喝卻一下子嗆了,噴了一口拚命咳嗽起來。夏文敬嚇了一跳,趕緊伸過手去撫了撫梁崢的胸口,然後驚慌失措地四處找東西想要給梁崢擦。最後他一轉身看見了搭在銅盆旁邊的白布手巾,就迴身去拿了過來要給梁崢擦嘴。    等他把手巾遞過去的時候,梁崢正把個空杯從唇邊拿下來放到案上,“咳咳……咳……沒事了沒事了,喝點水就好了。”    梁崢接過手巾在嘴邊擦了擦之後隨手扔在了腿上,“你要是想通了就跟我去一趟燕王府。”    “好啊,那什麽時候去?”    “看看什麽時候我找個機會跟燕王說把劉大人和衛大人解決掉你再過去,要不然就那麽關著半死不活的總不是個事。”    夏文敬的神情立刻黯然,“都是因為我……”    “怎麽是因為你呢?分明是我太心狠手毒了。唉──人家說的都對啊,我確實是個……”    梁崢突然停住嘴裏的話甩了甩頭,“嗯?好暈啊?這是……怎麽了?”他急忙用手扶住腦袋,把胳膊支在了案上。    夏文敬咬住嘴唇,僵直了身體看著他不動。    “子矜,我怎麽……子矜?!”梁崢使勁喊了一聲,聲音卻變得很微弱,接著他連頭也支不住了,整個上半身都伏在了案上,“你……你給我下毒?!”    “不是毒,是錦衣衛的迷 藥。”夏文敬冷冷地說,“放心,不會傷害到你的身體,隻不過會讓你暫時失去反抗能力。”    “為什麽?!”梁崢斜眼用力瞪著夏文敬。    “我要帶你迴金陵。”    “你……我的話你丁點兒也沒聽進去嗎?!”聲音雖然不大,可還是能聽得出梁崢有多生氣。    夏文敬不看他,低著頭說:“你太執拗了,我說不動你。我也不想這樣,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我也是為了你好,不想你一錯再錯。”    “我執拗?你想什麽呢?到底是誰執拗啊?!這麽下流的手段你也用?!”    “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一會兒你乖乖跟我走就是了。”    “你覺得我的人會放你走嗎?”    夏文敬終於動了,從懷裏掏出個邊緣已經被他仔細磨過的碎瓷片,一伸手比到了梁崢的脖子上,“你說呢?”    “我不信你能下得了手。”    “我自己也不信,你手下的人信就行了。”    梁崢的手握成拳頭砸了下方案,但發出的聲響卻很有限,“你……子矜!”    “別說了,走吧。”說著夏文敬就要站起來。    “你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話?”    “你說什麽也沒用。”夏文敬把腿伸到了地上。    “我有對付燕王的辦法。”梁崢的語氣突然變得平靜如常了。    夏文敬停住動作,“什麽?”    “我說我有對付燕王的辦法。你聽我說,前些天我已經給我爹寫信說了北平的情況,我爹迴信說會派我三哥來北平從我這兒取走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如果三哥路上沒有耽擱的話,他今天就會到的。”    “重要的東西?”夏文敬皺緊了眉頭,“什麽重要的東西?”    “是一張地圖。”    “什麽地圖?”    “北平城的地圖,確切地說是燕王府的平麵圖。”    夏文敬沒太明白,眉頭皺得更緊了。    “好吧,看來我不得不跟你說清楚了。”梁崢埋頭頓了頓,似乎是運了點氣,“是這樣的:你知道燕王會反,我知道燕王會反,其實很多人都知道,我爹和寧王也知道。隻是大家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在什麽情況下。而且我是三年多以前開始染指官銀的,燕王早就知道,所以我很早就開始防備他了。開始是怕他查我,後來是怕他要挾我。於是我在兩年前就開始注意觀察,從各處收集情報,並買通燕王府的下人告訴我我進不去的地方的情形。這樣不久前我剛繪製成了一張地圖,隻要有了這張圖,不管是想暗殺燕王還是想攻破北平就都能易如反掌了。我三哥就是來取這張圖的。”    夏文敬想了想,“是把圖……拿到大寧?”    “對。”    “你是說……寧王?!”他好像忽然明白了。    “嗯,差不多吧。”    “什麽叫差不多?”    “你知道,一旦燕王反了,皇上早晚會讓寧王出兵的。燕王手裏有我的把柄,他一定會以此要挾我打我爹的主意,我不想梁家因為我而受製與人。可我不能讓燕王對我起疑,他要謀反,我必須跟他一起反。然後等著皇上給大寧下旨,我再跟寧王裏應外合一起平掉燕王。這是我原來的打算,但是……”    說到這兒,梁崢有些猶豫,可看了夏文敬一眼還是繼續說:“現在皇上給你下了旨,讓你抓燕王,這是我沒有料想到的。這樣將來等平了謀反之後,皇上難保不會怕人說他君逼臣反而想殺人滅口。而且皇上不僅對燕王有戒心,他對他這些守邊多年又多有戰功的皇叔皇兄也一向都是不信任的,否則他也不會削什麽藩了。這樣寧王就是勝了最終也未必會有什麽好下場,梁家到時必受牽連。”    “所以我改主意了,那圖我不會讓我爹等到皇上下旨之後交給寧王了。我要在燕王有動靜之前動手除掉他,但北平燕王的耳目太多,我不能用我的人。我會讓我爹找人做這件事,然後再把皇上給你的密詔給寧王看,那上麵沒提你的名字,也沒有時間。讓寧王以為是皇上派人做的,讓他知道皇上會怎麽對付他們這些有功藩王,勸寧王反。寧王跟燕王經常聯手抗元,隻要寧王召集,再讓天下的人都知道是皇上派人殺了自己的親叔叔,不愁北平一帶的人馬不積極響應。”    夏文敬幾乎聽傻了,“寧王要是不肯反呢?”    “哼哼!寧王比燕王的實力更強,你以為沒有了燕王皇上就會停止削藩嗎?皇上早晚會逼反寧王的。”說著這話,梁崢微眯了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寒光。    夏文敬的眉心擰到一處緩緩地搖頭,“太可怕了,你居然……你怎麽能……”    梁崢從案上稍稍抬起頭來,“知道了這些,你還要迴金陵嗎?”    夏文敬繼續搖頭,目光有些呆滯,“不,不迴了。”    “那你答應留下來了?”梁崢難掩聲音裏的興奮,頭又抬高了些。    夏文敬還在搖頭,“不,我不要留下。”    “那你還要去哪兒?!”梁崢忽地一下坐了起來。    “你?!”夏文敬不搖頭了,瞪大了眼睛看看梁崢又看看茶杯,“你不是……”    “我沒喝。”    “可是茶……”    “我倒了。”梁崢拿開了腿上的手巾。    夏文敬伸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梁崢腿上的褲子和衣襟下擺全都是濕的,“你騙我?!”    “不騙你,我怎麽能知道你想幹什麽?我就說你這麽強的人怎麽可能兩天就轉了性?一進屋見你笑得那麽好看對著我,就知道你要搞鬼。結果你果然故意說出我想知道的事讓我放鬆警惕還莫名其妙地勸我喝茶。你這茶是都司的,我天天都喝又怎麽會聞不出味道跟平時不一樣?你想讓我著道?火候兒還查了點兒。”    夏文敬抬手掩住嘴唇,眼裏湧進了淚水,他狠狠閉了下眼睛想把眼淚忍迴去,可怎麽也忍不住,再睜開眼睛眼淚還是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什麽皇上、燕王、寧王、北平、大寧、按察司、都司、錦衣衛……我再也受不了你們這些機關算盡、爾虞我詐了!這些不是我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知道的。這是你的世界,你們這些總想把權勢玩弄於股掌的人的天下……”    停了一下,夏文敬用力咬了嘴唇盯著梁崢,“原來……我竟然一點兒也不了解你,也許我記憶中的那個人根本就是我一廂情願憑空想出來的,跟現實中的你差得太多了。現實中的你就是為了你說的這些而生的,所以你可以樂在其中、如魚得水,可我做不到。”    “那你想要什麽?”    “你不是知道嗎?我隻想過平靜的生活,什麽都不管,跟自己喜歡的人高高興興地呆在一起就好,不要什麽錦衣玉食,不要什麽權傾天下……那天你喝醉了,你不是說你知道嗎?!”夏文敬控製不住自己,眼淚洶湧而出。    梁崢心裏一陣鈍痛,抬手想去抹他臉上的眼淚,“你要我怎麽做?”    夏文敬偏頭躲開,自己在臉上抹了一把,“我已經明白了,你根本舍棄不了你剛才說的那些。我現在別無所求,隻求你能放我離開。我不迴金陵。”    “那夏大人呢?”    夏文敬忽然笑了,搖搖頭,“他要是能放棄自己所擁有的東西,早在太祖皇帝在世開始打壓錦衣衛的勢力時就該全身而退的。他之所以堅守到今天,就是他堅信皇上早晚會再次重用錦衣衛的。他常說,要為權,就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為財,就要堆金積玉富可敵國。哼!這點看來,你們兩個倒是很像。隻可惜,那時味甘出了事之後,父親要你離開金陵……”    “你說什麽?!”現在換成了梁崢吃驚,“你……你知道?!”    “知道。你跟月妍成親的前一天父親跟我說了。”    “可……你為什麽沒問過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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