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麽樣呢?”    “啊?”    “公子怎麽就知道他隻愛佳人不愛公子呢?難道問過?”    “呃……這倒是沒有。”    “那如嫣以為公子應該問問。”    “他那個脾氣……也許會跟我翻臉。”    “翻臉也比不清不楚一輩子要好吧?”    梁崢眯了眼睛看著如嫣,無言以對卻也豁然開朗:我這是犯什麽糊塗呢?一向自以為遇事能當機立斷,絕不會猶豫不決,怎麽現在竟還不如一個青 樓女子來得豪爽幹脆?是啊!喜歡就喜歡,看上就看上,任它花紅柳綠風情萬種,隻有他夏子矜能入得了我的眼又能怎樣?我在這兒拖泥帶水個什麽勁兒啊?!早說早解脫,早死早痛快!決定了,明天就去問他。    “哈哈哈哈!”想到這梁崢忍不住樂出聲來,“本想來這兒借酒澆愁,不想卻碰到個紅顏知己!”    如嫣喜出望外,“公子真的願意把如嫣當知己?”    “我有必要說這個騙你嗎?”    “佳人易尋,知音難覓,如嫣受寵若驚了。”    “什麽受寵若驚?哪有那麽……”    門外突然傳來些吵嚷聲,梁崢停下嘴裏的話,跟如嫣一起扭頭朝房門看了過去。側耳聽了聽,梁崢好像聽到了烏力吉的聲音。他趕緊站起來開門走出去,果然就看見了正被越燕閣媽媽和幾個姑娘逼著步步倒退的烏力吉。他一邊退,嘴裏還在一邊說:“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梁崢趕緊跑下樓去問怎麽迴事。    原來是越燕閣媽媽按照梁崢交待的,確實給烏力吉找個“大方”的姑娘。於是在烏力吉跟她說自己什麽都不做,隻在她屋裏等著主人就好時,她以為烏力吉是不好意思,就很“大方”地跑過去企圖強扒烏力吉的衣服。烏力吉數次警告無效,用力抓著姑娘的手腕把人推到了一邊。    結果,那姑娘的手斷了。    跑到妓 院來,不睡姑娘已經是莫名其妙,還把人家的手掰斷就更是聞所未聞。梁崢窘到無語扶額加汗出不止,最後隻能說了若幹好話又賠上好多銀錢,越燕閣媽媽才答應不再追究。    拉著烏力吉逃出越燕閣,梁崢端起肩膀看著烏力吉歎氣。    “少爺,都是我不好,壞了您的興致。”烏力吉的腦袋快垂得比梁崢還低了。    梁崢繃不住了,轉瞬間釋然一笑,抬高胳膊搭住烏力吉的肩膀,“唉──我真的盡了力,看來注定要咱們主仆二人共度今宵了。罷了,走!去買酒,咱們迴家去喝個痛快!”        第一百章        事情往往是這樣,決定是一迴事,實施起來確是另一迴事。    中秋節之後,梁崢一直在找機會。怎麽說才好呢?是直接問,還是委婉點兒?幾種說辭都快在肚子裏漚爛了,話也沒能說出口。    兩人還是常常在一起,夏文敬沒覺出什麽異常,就是納悶兒:一向都幹幹脆脆的梁崢怎麽變得越來越吞吞吐吐了。可每次一問他,他準能找出些個不貼邊兒的理由來搪塞。    就這麽著,梁崢跟夏文敬打太極似地抻悠到了年底。    最近夏文敬發現梁崢盯著自己發呆的時候好像越來越多了,可每次轉頭去看他,他卻總是會以最快的速度移開視線。夏文敬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兒,想著一定要問問他。    這天在饌堂吃飯,梁崢和夏文敬坐對麵。吃著吃著,夏文敬的餘光發現梁崢又在看自己,而且還是筷子夾著菜停在半空中的一副癡傻模樣。    看看左右正好沒什麽人,夏文敬猛一抬頭,“你看我幹什麽?”    梁崢的菜掉了,他趕緊低頭往嘴裏扒飯,然後佯裝不明所以地抬起頭,鼓著兩個腮幫子烏嚕著說:“什麽?看你?我什麽時候看你了?”    “就剛才。”    “剛才?什麽剛才,我一直在吃飯啊,你沒看見嗎?”    “那你的菜怎麽掉了?”夏文敬指指他掉在桌子上一根青菜。    “沒夾住嘛。你沒掉過菜啊?”    夏文敬亮了一下自己的碗底,“那我的飯都吃完了,你怎麽還有那麽多?你以前都比我吃得快。”    梁崢把嘴裏的飯咽完,“吃不下,不行嗎?行了,我飽了。”    說完,梁崢放下筷子站起來就往外走,臉上還沾著飯粒。    夏文敬看著他幾乎沒怎麽動的飯菜,皺起了眉頭。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了,梁崢最近總是吃得很少,整天剩飯剩菜,人都明顯見瘦了。    不行!今天必須問清楚。夏文敬起身追了出去。    梁崢迴了號房,夏文敬跟進去把門關好,看看屋裏沒有其他人,他跟過去坐到自己的床上,“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跟我說?”    梁崢往床上一歪,“什麽話?”    “我問你呢。”    “我沒什麽話。”梁崢擺出一張臭臉。    夏文敬看著他想了一會兒,也往床上一仰,裝作很不經意地說:“唉──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十一月都快過去一半兒了,再有半個月,國子監就放春假了。你們外地的學生就可以迴家了呢。到時你一走就得三個月,咱們可得一陣子才能再見麵了。”    梁崢忽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三個月?”    “是啊。”夏文敬盯著棚頂,故意慢慢悠悠地說:“有些家在外地路途遙遠的學生,來迴路上就要將近兩個月。還有那些要迴去的夷生,恐怕兩個月都不止。”    梁崢伸出手來,扳著手指頭算了算,“對哦。”    夏文敬又裝著打個了嗬欠,“嗯……吃飽了就困,真是討厭啊。你要沒什麽說的,我就先睡了。”說著他還閉上了眼睛。    八月十五到現在,已經三個月了,再來三個月,我還不憋出內傷?梁崢暗暗地想:再說,他都問了,我要再不說,真快成娘們兒了。    一咬牙,梁崢叫了一聲:“子矜。”    “幹嘛?”夏文敬表現出沒什麽興趣的樣子。    “嗯……我想……問你個事?”    夏文敬依舊閉著眼睛,“聽著呢。”    “你有姐妹嗎?”    眼睛睜了條縫兒,夏文敬笑著看梁崢,“沒有,你幹嘛?”    “表親呢?”    “也沒有,我爹是獨子。”    “那遠親呢?”    夏文敬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你問這個幹嘛?”    “先迴答我。”    夏文敬撓著下巴想了想,“九族之內好像倒能找出幾個來。你到底為什麽要問這個?”    “跟你像嗎?”    夏文敬的眉頭皺到一起,“都沒怎麽見過,我怎麽知道。”    “唉──可惜了。”梁崢拉長了臉,這迴輪到他作戲了。    “什……什麽就可惜了?你把話說清楚好不好?”    “我是想啊,要是你有姐妹,還跟你很像的話,我將來就娶她為妻。可是你沒有,怎麽辦呢?”梁崢盯住了夏文敬。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別扭?夏文敬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想找一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女子娶迴家做老婆。”    夏文敬一瞪眼,接著臉就紅了,蹭地一下站起來,“胡說什麽呢?!”    “不是胡說,我這麽想了很久了。”    “你真是瘋子!”    撇下這句話,夏文敬一甩袖子,跑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夏文敬開始躲著梁崢,並堅決不給他跟自己獨處的機會。於是梁崢的飯吃得更少了,比剛進國子監的時候瘦了一大圈兒。    他們身邊的朋友覺得奇怪:怎麽最近不但不見這兩人同進同出,甚至連詩酒社聚會的時候他們也不再單獨坐到別處談心了呢?    以為他們又鬧別扭,分頭問了,又都說沒事。    十一月三十,明天就是外地學生離京的日子了。想了一白天,梁崢決心不再這麽不明不白地耗下去。    夜裏,梁崢把夏文敬叫醒,讓他跟自己出去。夏文敬知道他要說什麽,不想跟他去,可又怕他一激動犯起混來再吵醒了別人。便隻好悄悄跟著他溜到了屋外。    月黑風高,夏文敬一出屋先打了個冷顫。梁崢低著頭,一路走到了遠離號房的一棵樹下。夏文敬跟著他停住,梁崢迴過頭來。    “子矜……”    “你別說!”    “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知道。說了,咱們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我不要跟你做朋友!”    夏文敬一抬眼,“你別鬧了好不好?!”    “我是認真的。”    “你根本就……”    梁崢突然抱住夏文敬吻上了他的嘴唇。    愣住──震驚──掙紮,夏文敬完成了一係列正常人該有的反應之後還是沒能掙出梁崢緊箍的雙臂和緊扣的嘴唇。然後他放棄了反抗,任梁崢伸進舌頭盡情品嚐了一番。    “夠了嗎?”夏文敬看著終於鬆開了自己氣喘籲籲的梁崢。    他冷冰冰的聲音讓梁崢很不舒服。梁崢眯了眼睛,似有不解,“你說什麽?”    “這樣就可以了吧?男人也不過如此,你現在知道了,可以放過我了嗎?”    “你說什麽呢?!什麽叫『不過如此』?什麽叫『放過你』?”    “抱也抱了,親也親了,你還想怎麽樣?!還是好奇的話去酒樓、去茶館,那裏有的是既解風情又會討人歡心的伶人小倌兒,你何必跟我糾纏不休、費時費力?!”    “你……什麽伶人小倌的?!我要的是你──夏子矜!不是其他的什麽人都行!”    “怎麽?”夏文敬忽然笑了,“嫌外麵的人不幹淨?非要在國子監裏找個純情公子?可以啊,學中不是沒有斷 袖的,咱們同年的就有,隔壁號房裏不是說有同臥同起的嗎?你想找找他們去,不要找我!”    “夏文敬!你非得這麽毒嗎?這麽說很過癮是不是?你被鬼蒙了眼嗎?這段時間我是怎麽過的你看不見嗎?我天天吃不下睡不著的,都是為了誰?我不信你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你是不敢承認,才故意把話說得這麽絕。我告訴你,沒有用!你總是自以為隱藏得很好,但我早就把你看透了,如果你不說這麽狠的話,也許我還相信你對我隻是朋友兄弟的情義,可我現在知道了,你心裏和我想要的一樣,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夏文敬咬著嘴唇,那上麵還殘留著剛剛被狠狠碾壓的疼痛,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我看你真是瘋了。”    說完夏文敬掉頭就走,梁崢上前兩步從後麵又把他抱住,“瘋了也是你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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