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愛》成片以後,被正式更名為《千年女靈》。電影的首映式在維多利亞港露天廣場上舉行。對於方嫽來說,那是一場不被期待的豪門盛會。因為她知麥繪天和fiona的戀情,會又一次被媒體拿來大肆渲染。麥繪天和fiona,馬修和女靈。

    然而即使不期待,也無從逃避。不想聽聞,也隻得猜中。沒有意外。整個劇組上台,卻隻有他和她在閃耀。選擇沉默還不夠,需得再加上陪襯。微笑的祝福。

    作為商人,王先生極盡宣傳之能事。主持人將胃口吊足,現場引爆,偏偏不肯讓人們如願觀看電影。他說過他要讓新生的new king勢如破竹的席卷各大媒體頭版頭條,隻要他說過他便能做到。方嫽再不會懷疑。她端坐在人群當中,隻等待結束後的離場。事實上有關她的戲份,一早已經唱完。就好像守護山林的女孩,出場就是為了死亡。死亡就是為了成就馬修。而她的來到香港拍攝《嗜愛》,仿佛就是為了成就麥繪天和fiona。她終於漸漸懂得這一點。

    電影終於開幕。一組魔幻的空鏡頭和一段詭異的音樂過後,空白的銀幕上慢慢現出手寫體的字幕:我們相信上帝的存在,因為有太多的對錯我們自己無法去衡量。如果上帝某天缺席了,我們會怎樣?——王守業

    王守業便是王先生的本名,隻要稍微關心過香港的香港人都知。所以當銀幕上出現“王守業”三個字的時候,人群開始沸騰。誰都無法預想,一部電影的開頭竟然可以由幕後老板的親筆題詞。攝像頭記錄著他的字跡,流淌著英雄的氣息。

    我們相信上帝的存在,因為有太多的對錯我們自己無法去衡量。如果上帝某天缺席了,我們會怎樣?她隻是反複咀嚼著這句話的意思。一切仿佛錯位太遠。但願這所有都如同她看到的,隻是一場居心叵測的表演。但願每個人,都能各歸其位。但是她終於也漸漸明白,理想和現實有多遙遠。

    曾經以為心中有愛就會快樂,以為能守在麥繪天身邊就是幸福。但是原來幸福沒有這麽偉大。幸福就如同麥繪天說過的那樣,隻能是自私的。自私的人,才能感覺到真正的幸福。可是她被自己誤導了一世,連自私都已經不會。

    電影才開始,她已提前退場。和麥繪天同在一桌,她隻能玩味自己的心痛。他們在鏡頭前,表現得太過惹眼。可她的眼睛不是鏡頭,她的心還可以跳動。她無法忍受。即使為了炒作,她也不能忍受。

    你這樣離開,太突兀。黃子琪追著她出來。

    不離開,更突兀。她說。繼續沿著常常的海岸線,往未知的方向前行。

    我不知上次去你家的時候,你和martin在樓上聊過些什麽。但我知從那以後,你變了。告白被拒絕了嗎?黃子琪走在他身旁。

    沒有,什麽都沒說。martin說,希望我們三個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就像你對我說過的那樣。其實三個人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已經是我前世修來的福。不知有多少香港人嫉妒眼紅呢。我很感激,也很想珍惜。隻是我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偉大。我的愛情原來不是隻要守護就足夠。像你一樣無動於衷看著他跟別的女生親熱完了之後再接著跟你閑話家常,我沒有這麽好的心態。這麽長的時間,我不得不承認我失戀了。我不開心。我從來沒有因為他說想和我做一輩子朋友而開心過,即使有那麽一瞬間也是因為對自己的不了解。我的心隻想和他在一起,成為男女朋友的在一起。不是好朋友。我希望他是牽著我的手告訴媒體他陷入愛情了,而不是fiona或者別的誰。我希望他開心的時候想著我,不開心的時候也想著我,就象我時時刻刻想著他一樣。我希望偶爾需要的時候,他可以抱我一下親我一下讓我感覺到愛的溫度。不是現在這樣,跟我自己的心進行一場漫無邊際的柏拉圖戀愛。我不能守著一張相片一個名字過一輩子,我做不到這樣灑脫。很長一段時間我不願意承認,不願意承認自己也是這麽庸俗。原來我也需要撒嬌,原來我也需要寵愛。原來我也想被人碰在手心,不論怎麽任性都可以被原諒。原來我不是天生的小說家,也不是為愛而生的偉大女子。我隻是一個普通人,需要被別人愛的普通女子。

    她說出了她到香港以來說過最常的一段話,說出了她心底早就開始懷疑和醞釀的話。不食人間煙火的嗜愛者,根本無法被搬到現實。即使別人肯成全,自己的心也做不到。她說出來這些話,因為她知必須放棄自己的愛,必須放棄自己的夢。她曾經堅守的,她知她終於將選擇放棄。因為如果沒有改變,她的生命將比死亡更讓人支離破碎。而她早已經在這場理想與現實的鬥爭中心力交瘁。

    海風吹亂她的頭發。她在夜晚的維多利亞港灣之中,變得更加脆弱無助。她曾經自詡為愛而生,以為心中有愛就可以超然物外。如今天使終於折斷了羽翼,她知她迴不去了。她必須接受這現實。黃子琪將她攬入自己的懷抱。他知這個溫度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孤寂了太久,為一個錯誤的夢想守候了太久,她終究是需要一點慰藉的。他能做的,也隻是給她一個休憩的肩膀。

    鎂光燈又開始閃個不停。溫存的姿勢,擁抱的角度,還有錯愕的表情,都不能夠逃脫。麥繪天衝進人群,擋在他們麵前。他最愛的兩個人麵前。他為他們解釋,為他們掩護。他引著他們,一路迴到放映現場。因為那裏,有更重要的一則消息在等待。

    庫郎站在離人群很遠很遠的位置,看見他們被記者簇擁著走來。他情不自禁從座位上站起來,完全忘記她交代過不需丟人現眼的話。還在不久之前,他是武漢某條街上的舞蹈王子。那裏也有很多漂亮女孩,那裏也有鮮花和掌聲。不同的是在武漢,那一切都是為他而存在。但是幾個月後的今天,沒有人會看他一眼。因為他愛上一個人,想要千裏迢迢來為她守候。他以為自己可以成為傳說中,為了公主幸福而奮不顧身的騎士。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他不夠資格。傷害公主的人太多,保護公主的人亦太多。廣袤的人群裏,他卻根本無法占據一席之地。他的心唯有上帝可以見證,可是如果上帝偶然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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