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驚悚故事的慣用橋段,而是真切發生在眼前的一幕。經曆了如此十二萬分的驚嚇,肖媱感覺也沒有什麽恐懼的了。這情形,無論是扭頭逃走還是迎頭拚殺,她都是沒有任何把握使自己不受到傷害,原地立定用眼神殺死對方才是唯一的選擇。

    “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認慫”肖媱就是用這口訣放倒了無數酒神詩仙,屢試不爽,天地崩塌氣勢不倒是她一貫的信奉。

    月光遍灑,兩人就像狹路相逢的劍士般,相視而對,不動聲色。肖媱打量著那人有意迴避那人的麵孔。隻見這人穿了一身夜行衣,卻也擋不住那健碩的身材,挺拔站立,倒有幾分偉岸。這樣的人竟幹起雞鳴狗盜的事,想到這她不由惋惜起來。莫不是因為毀了容,不得已為之?但遮上臉給達官貴人當保鏢也好啊,肖媱又開始漫無邊際的操起心來。

    說到這臉麵,她不由下意識望了過去。月光打在那人麵上,還是空空如也,讓人不寒而栗,莫非眼前這非人而是——她不敢做任何遐想,仿佛對麵那“人”能捕捉腦電波似的,而那張臉上——還不時反出能刺人眼目的白色光亮,細看去如鏡麵般光滑。

    這,分明隻是個麵具而已!肖媱半懸的心這才落在胃裏。但卻絲毫不能鬆懈,若是鬼,不是招魂便是索命,行事單一,罪有應得;但這人,為財死,為情亡,說不定眼前這人偷人不成潛入豪宅盜財,現在看去兩手空空而歸,心情一定不好,若找人撒氣,肖媱跑不了就是那個出氣的皮球。

    誰料,那人竟摘下麵具,好像刻意讓肖媱看清自己麵目一般,側著頭露出眼眸,又是一道寒光劃過。還不等魂不守舍的肖媱迴過神來,那人縱身一跳,躍上從高牆裏探出的古樹,牽住根低垂的樹幹,稍作停留略有所思的樣子,卻又隨即像水霧一般消散在夜色裏。

    這番稀裏糊塗的遭遇,著實夠肖媱一嗆,她在原地站了半刻,雙腿還在不停打顫。剛才確實可怕:一則夜半路遇非主流恐怖故事,再則就是那似曾相識的冰冷眼神。

    她迴了迴魂,走上石階才發現大門虛掩,便摸進了院中。迎麵慌慌張張跑來一人,正是劉府的管家劉安。

    “劉安,這麽匆忙出什麽事了?”

    “呀!肖媱姑娘,怠慢你了……”

    “你先別急,到底怎麽了?曹操奸細來了?”

    “差不多!剛才,就剛才,府上來了刺客,跟大公子正好撞個對麵,打鬥之中,劉琦公子就受傷了!”

    壞了,還是來晚了!莫不是剛才所遇之人就是罪魁禍首?

    “傷的重麽?人在哪呢?”肖媱忙問。

    “剛扶公子迴房躺下,我這就去找郎中,不跟你說了,肖姑娘你自便罷!”說著顧不上喘氣就跑開了。

    肖媱一路小跑來到離自己曾經住過的廂房不遠處劉琦的房間。一進門,就看見劉表、徐庶、蔡瑁等人圍在床邊。她進去向眾人問了好,忙來到床前。

    “哎?妹子你怎來了?前日剛聽說你力克先鋒曹仁,煞了曹軍的威風,怎不休養幾日,今天就跑到這來了?”

    “……大哥,打了勝仗,想向你通報喜訊麽,這才找來……”肖媱沒準備能在這遇見徐庶,加上劉琦遇險,心裏打好草稿質問的話一下亂成一鍋糨糊。

    “贏曹操?僥幸的罷!一個女子會什麽帶兵打仗!”蔡瑁在一旁冷言冷語道。

    “瞧你那樣,兩撇王八胡子——跟老版西遊記第十八集《掃塔辨奇冤》裏的奔波兒霸似的……”

    肖媱本都懶得搭理他,因為蔡瑁模樣真的很像,所以不經意溜出嘴來。

    “你……”蔡瑁臉由綠變紅,他雖聽不太懂,顯然還是氣得夠嗆。

    “得了,看在劉公子的麵子上就別爭個高低了。”徐庶在一旁說道。

    肖媱走進側躺在床邊的劉琦,見他麵無血色,嘴唇發白,身體微顫,心中一驚:莫不是中毒了罷?

    “大哥,劉琦是如何被人所傷?”

    “我和劉大人正在客廳議事,這邊就傳來打鬥聲,聞聲而來,就看到劉公子被刺倒地。”

    這時,劉琦睜開眼,因氣息微弱,喃喃道:“肖媱,能再見你真好。”這一句話弄得肖媱很不是滋味。

    她忙說:“公子,你身體虛弱,省些力氣罷。”

    徐庶在一旁道:“劉琦公子,我們趕到,就見你倒地,可曾看清那刺客麵孔。”

    “那人……武藝高強,我看他想入室對父親不利……便攔在屋前,怎奈隻交手幾招便敗下陣來。那人雖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但其劍術陰柔,不像……男子身法!”劉琦擠出一些話。

    難不成是女刺客?那我剛才見的人又是何來?是曹操派的刺客?如此大的兵力優勢還需要這麽大費周章的安排刺殺麽?而且為什麽不直接刺殺劉表這荊州之主而是去刺殺公子劉琦呢?肖媱心中不禁疑竇叢生。

    “肖姑娘,昨叔父來信,還說你又立奇功,我還說去親自祝賀,誰想到……你倒來了,嗬……”

    肖媱聞聽,不知如何答話,總不能說知道你要遭難,特意趕來的罷。更何況這居心叵測的蔡瑁在,搞不好會栽贓誣陷自己呢——她還真是經事多,變精明了。

    眾人言語間,劉安請了郎中迴來。一番診視:不出所料,劍傷處帶毒,且是劇毒!

    “各位大人,恕小人無能,公子的傷實難醫治,還是另請高明,別耽誤了時間。”郎中搖了搖頭說道。

    管家劉安急道:“您是全城最好的郎中,您這麽說,我們去哪找更高明的人啊!”

    “那除了這位郎中,是否再有別人可救公子了?”徐庶也關切的問。

    “也並非無人可醫,還有一人,我與之比,隻算半路出家,遠不及他啊。”郎中這時還在賣關子。

    “親愛的郎中,救人一命行善積德,你可別秘而不宣啊!”肖媱道。

    “我想,神醫華佗定能醫治!”

    “對啊!華佗!我怎麽忘了!”肖媱高興的叫出聲來。

    “莫非姑娘你認識華佗其人?”那郎中驚道。

    “啊不……我隻是久仰大名,心生向往已久了。”

    “隻不過,那華佗四處行醫,走遍全國,居無定所,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啊。公子這毒傷,恐怕撐不了多久,用不了三日……”那郎中補充道。

    “你這不是白說麽,就三天時間……”脫個精光剛要洗澡,告訴沒水全都澆菜地了。肖媱這又急了起來。

    “如此說來,大公子時日無多了。哎!”蔡瑁的話語間分明帶著喜悅。

    “也不是,我得知華佗近日正在襄陽城南村莊暫住,醫治當地飲水腹痛的大批村民,我們可前去求他來救公子。”

    “好……咳咳,那最好,咳……誰……去啊?”劉表半天冒出一句話,肖媱真懷疑這到底是不是親爹。

    “我去!”自告奮勇的當然是肖媱。

    “妹子,你剛經曆大戰,又連日奔波,是否吃得消啊?”徐庶說道。

    “沒事的,這點路程,對我來說不過是小兒科,毛毛雨而已!”

    “那我無事明日與你同行罷。”

    眾人這才各自迴房。安頓好劉琦,徐庶竟主動找到肖媱,道:“妹子,我教你那八門金鎖陣的破解之法可遇到不妥?”徐庶這麽一說,她反倒不知如何迴答。支吾著:“沒啊……大哥為何如此說起?”

    “那最好!是這樣,這破解之法也是別人傳我,我近日查閱兵書其中恐有一處標注有誤,若按之前方法履行,恐對你不利啊。不過好在是有驚無險啊!”徐庶說著把那處錯誤指給了肖媱。

    “我記下了,若再遇到定會提防。”不管怎樣,徐庶如此開誠布公,肖媱覺得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即便尚有疑點,她也願意當成真的去相信。

    “恩,時間不早,快去歇息罷,公子這傷可遲疑不得啊!”

    兩人說完,便各自休息去了。

    另一邊,兩個黑影在院子中攢動——正是蔡瑁姐弟。

    二人其實剛走出不遠就開始抱怨道:“這人也太不麻利了!曹丞相大兵新敗,我們可等不到他打過來了,萬一劉表近日歸天,把荊州交付劉琦,我們的計劃不都變成水中花月了?”

    蔡氏也道:“是啊大哥,我們不得已通告丞相,他卻說已派那人出手。本想取捷徑,誰知道不但失敗,現在還讓劉琦成了保護劉表的功臣!”

    “想不到那人的手段也不過如此麽!不過這劉琦也處處威脅我們,早就該除去他了。”蔡瑁說道。

    “就怕他死不了!虧得還特意囑咐要殺人滅口。”蔡氏一幅巴不得逼死親夫繼承遺產的惡婦嘴臉。

    “不怕我的好妹妹,這毒深至骨華佗都未必有解救之法,何況三天時日哪有什麽時間去請華佗!”蔡瑁一幅巴不得和逼死親夫繼承遺產的惡婦狼狽為奸的嘴臉。真不知道每日伴隨著自己的陰笑,這二人是怎麽入睡的,可能早習慣了罷。

    轉過天來,自認為與徐庶之間煙消雲散的肖媱開懷暢談,徐庶那邊也有問必答,一路上就如當初兩人從徐家村出走時一般。

    沿途打聽,得知那華佗正在襄陽城南郊清水鎮暫住,兩人便急往神醫住地而去。在清水鎮一好心居民指引下,二人中午時分到了華佗隱居於此的住處。

    肖媱上前叩門,叩了幾聲,屋內有人應話。房門左右打開,看去並非白發老者而是個年約四十上下,農夫模樣的男子。男子見來人未曾謀麵,開口道:“二位前來,有何事情?”

    肖媱搶先答道:“這位老哥,我們是來拜會華佗先生。先生可曾在家中?”

    “哦,原來二位是來找家師的。”原來此人是華佗的徒弟,肖媱舒了一口氣,道:“是啊,素聞華佗先生懸壺濟世,妙手迴春。眼下我一位摯友身患重疾,報恙在床,特地前來請華佗先生出手相救。”

    誰想緊接著又是晴天一霹靂——

    “真是抱歉,家師已於前日駕鶴西遊了。”

    “……去哪玩去了?”

    “妹子,這位兄台是說華佗先生已經仙逝了……”徐庶解釋道。

    “啊!去世了……”肖媱眼睛瞪得很大,顯然她聽懂了男子的話但並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正是,實在抱歉。”

    “那老哥你是華佗先生的弟子,應該也會治病救人罷?不如與我們同去,看看再說。”肖媱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不怕二位笑話,我與華佗先生雖師徒相稱,實際上我本是農夫,因家中上下四口都罹患疫病,生命垂急。華佗先生經過此地,將全家醫好,我便決心隨他行遊天下,救治蒼生。誰料到,華先生前幾天上山采藥,迴來時便深感不適,沒幾日就一病不起,於前日撒手而去了……”說道這,中年男子哽咽起來。

    “真是生死由命,想不到華佗先生一生行醫救人,最終卻不得善終啊,實為遺憾。”徐庶道。

    “這……”事情怎會這麽巧?肖媱總覺得其中有蹊蹺,卻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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