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肖媱被嚇得叫出聲來。

    “姑娘勿驚,老朽方才聽有人唿喚,便從屋內出來,別無他意。”

    “額地神,人嚇人嚇死人啊。”肖媱定了定神,看著眼前的老者鶴發童顏、麵容慈善,問道:“還請教您尊姓……”

    老者笑著,捋了捋一把虯髯,言道:“老朽姓龐,人稱龐德公。”

    龐德公?莫非就是鳳雛龐統龐士元的叔叔。這可是肖媱來到三國遇見的第一位“知名人士”,她頓時來了興致,竟和老者攀談起來。

    “老人家深居於此,必是世外高人,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哈哈,老朽隻不過為避禍至此,半生漁樵耕讀,並非什麽高人名士。”

    “老人家過謙了,小女子肖媱……”她正介紹著自己如何到此的經曆:“我是從家鄉躲避戰亂到本地,誰想無意間又得罪了一方土豪,剛才正是從山坡上跌落,順著小徑才來到這……”

    “嗯,老夫也知曉有人追趕你。”

    此話一出,肖媱不禁一愣。“啊?您怎麽……”

    “嗬嗬,看你身後,是它告訴我的。”順著龐德公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不遠的院牆上,肖媱發現了一隻體型碩大的飛鳥立在上邊,此刻正用尖銳的喙啄著自己的羽翎。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隼?”

    “你竟認得此鳥?”龐德公流露出驚訝的表情。

    “嗯……家父曾以馴化鳥獸為生,從小耳濡目染,多少識得些。”肖媱撓撓頭,笑說道。

    “真想不到……方才肖姑娘注目老朽那觀日台,不知是否頗有興趣?”

    “是啊,想不到您竟能做出如此奧妙的東西,豈不是可隨時計算時間,方便方便。”

    “你知道這是分辨時間的器物?”

    “是啊,根據日光的照射推算當時所處的時辰,真是一項了不起的發明……”肖媱還在沾沾自喜。

    “這觀日台乃是老朽傾盡所學多次改動才得以初步製成,肖姑娘經一語道破其中奧妙……”

    “這……”肖媱真後悔剛才一不小心說了許多,想想也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女子竟認識如此之多在那個時代看來匪夷所思的奇妙之物,必然引起他人猜疑。

    “其實說來也巧,家父上山打柴期間,從某人處得到一本秘書,上麵記載了一種日時器正和您的觀日台十分相似,所以晚輩就大膽猜想。”她瞞天過海地打著圓場。

    “令尊真是左右逢源啊,通曉如此之多的奇術。”龐德公讚不絕口。

    “是啊,身逢亂世,為了生計怎能不學幾種技藝在身呢。”肖媱虧心的補充著,心裏不住的替自己當小學教員的父親打著鼓。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龐德公不斷讚歎。

    “……您謬獎了,我隻是懂些皮毛,加上自學才略知一二,在您麵前實屬賣弄了。隻可惜今日天公不作美,無法一覽先生的傑作。”

    “哈哈,無妨無妨。想不到今日老朽與肖姑娘有緣相逢,若不嫌棄請進屋中小憩。”龐德公拄著拐杖讓肖媱進屋。

    她心想,現在暫時還不便出去,此處隱蔽,等那些追兵走遠再出去找徐福也好。

    剛進內堂,從屋門裏側閃出一個黑影直奔她襲來。

    肖媱下意識往後一退,退了幾步定睛一看,站在眼前的竟是一個雕刻精細的木人。

    木人麵目清晰,身著布衣,手腳關節靈活自如,再看它手中端了一碟茶,正奉到肖媱跟前,茶水還冒著熱氣,一番騰挪卻滴水未灑。

    她不由得感歎:“好精巧的機關木人。”

    龐德公接道:“此木人是老夫從《魯公秘笈》中複製而出,能做些日常端茶奉水,澆田灌溉的工作。”

    肖媱伸手接過茶,正要品食。

    龐德公突然開口:“肖姑娘,你腕上戴得可是砭石?”

    “正是!”

    “從何處而來?”

    “這……一位友人相贈。”肖媱說到這,有些哽咽,這也是迴到過去,她第一次有空閑想想現代的那些人和事。

    “噢,肖姑娘,砭石相傳乃是上古開天辟地之時,混濁天地碎裂而成,玄秘之極,有神鬼莫測之力。我聽聞多年,一直未得見啊,沒想你接連給老朽驚奇啊!”龐德公歎道。

    肖媱料想不到,古人竟也知道砭石一說,除了驅邪納福還有更高深的力量,莫非正是這砭石讓她穿越至此?謎雲密布,她也理不清頭緒。從門外突傳來一通急促的叩門,肖媱一驚:不妙!莫非是王苟的家丁追至?

    龐德公聞聲向大門走去,肖媱想阻攔,老者卻迴頭衝她一笑,示意無妨。

    肖媱屏息以待,房門左右打開,她脫口而出:“徐大哥!”

    來人正是徐福。

    徐福也一臉驚詫,道:“妹子,你怎在此?”

    肖媱將來龍去脈一說,徐福聽完,忙轉身向龐德公一作揖:“龐公,小侄前日與您提及的女子正是她,想不到竟機緣巧合讓您二人相見。”

    肖媱先是一呆,旋即迴過神來:“徐大哥,你說的摯友莫非就是……”

    “沒錯,正是眼前這位龐德公。”

    “再次拜過龐德公!”這邊也有模有樣地作了一揖。“哈哈,毋需多禮,你們快進來。”

    龐德公將兩人叫進內堂,把肖媱到來的前前後後和徐福一說,不由聽得他嘖嘖稱奇,也對這“異鄉”的妹子平添了幾分敬佩。

    徐福一改常態問了肖媱許多關於她為何如此見多識廣之類雲雲,肖媱多以“家父所傳”搪塞,她心想這也算是往自己老爹臉上貼金了,應不該遭到責怪罷。

    肖媱本想請教多些砭石之事,但龐德公卻說:“來日方長,且天機亦不可盡數道破,道破必遭天譴。”她也隻好作罷。

    敷了些草藥,進了簡單的飯菜,肖媱就先去偏房休息了。

    一連住了幾日。

    是夜,她躺在床上,感覺頭有些昏沉,隱約聽到隔壁有人交談的聲音,也未加理睬,便又睡去。

    次日,肖媱起床,感覺身體還是不適,決定到屋外附近林中隨便走走透透氣。

    她沿著門外小徑走了不足百步,見右手邊幾棵青竹尤其茁壯,其間縫隙很大,便用手撥開往竹林深處走去。

    走不多遠,肖媱被眼前的情境吸引駐足——她正身處由千百根青竹包圍而成的一片呈圓形的土地上,仰頭望不見天,隻有高聳的竹枝竹葉相互摩挲簌簌作響,伴著幾聲鳥叫。

    肖媱一時興起,俯身想去掘幾棵青筍。

    誰想她頭上鳥群突如驚弓般飛起,群鳥振翅,扇落無數竹葉。肖媱正打算抬頭看個究竟,忽感身後一陣悶響傳來,似無聲無息卻氣焰囂張,不由得讓人毛孔豎立。

    她慢慢轉過頭來,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一隻身軀龐大,喘著粗氣的白額猛虎正站在她麵前五米不到的地方。對麵,兩隻圓睜的虎目瞪著眼前一頓美味,空洞無情;這邊,兩行汗珠順著肖媱的兩鬢流個不停。好奇害死貓啊,肖媱!此刻是叫天不應,喚地不靈了罷。

    人虎對峙,肖媱早就敗了下來,她連在野生動物園裏做籠子車的膽量都沒有,更何況如今。

    猛虎漸漸逼近,她呆立在那,心想:罷了,古有佛祖割肉喂鷹,後有唐玄奘舍身飼妖,我一個無名的女流之輩,三流編劇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虎步漸進,虎口漸張,肖媱自覺現在能做的隻有想想自己的墓誌銘了。

    “吼——”三米,兩米,零點七五米。肥厚的虎爪近在咫尺。

    唉!如果能活著,想必肖媱一定會把這次虎口逃生寫下來,作為她編劇作品的精彩橋段。隻可惜——

    “嗷——”一聲振聾發聵的慘叫,白虎身上現出一道深深的刀口。

    肖媱睜開眼,才看見眼前站著一白衣男子身後還牽著一匹白馬,用利劍直指猛虎。

    那白虎也是久居山中,靈性深厚,一番對視權衡,幾經試探未果之後,從喉嚨深處發出憤恨的低吟,轉身消失在竹林裏。

    肖媱這才看清出手相救的正是當日於集市上替她出頭的那名書生模樣男子,方才還以為騎著白馬的定是唐僧,原來是個王子,不,是公子。

    “公子,多謝搭救,剛才小女子險些命喪虎口。”肖媱說道。

    “姑娘隻身一人怎會出現與此?”那人反問。

    “唉,我來此拜訪親友,今日無事放鬆心情,沒想到遇到猛虎,本以為……”肖媱驚嚇過度,還沒緩過神來。

    “姑娘毋驚,那虎已被在下趕走,切切放寬心。”

    “是啊……”肖媱顯然還在迴魂。

    “說來也巧得很,你我當日集市上見過一麵,不想今日卻如此重逢。”

    肖媱苦笑著:“當日之事,公子……”肖媱想起自己那天拾金而昧的作為,著實一陣不好意思。

    “姑娘毋念,我府家丁事後已將竊我錢物者捉住問清因果,在下給你賠不是了。”說著白衣男子深鞠一躬。這一來,肖媱反倒羞愧難當。

    一陣寒暄,男子隨肖媱來到草屋。

    男子將馬拴於門外,隨後進來。肖媱見龐德公站在屋前,便將剛才的驚險悉數述說。

    “既然閣下與肖姑娘熟識,今日還舍命搭救,自是賓客,不妨留下共進便飯。”龐德公說道。

    “承蒙款待,在下謝過,但府中還有要事,不便久留……”男子迴道。

    “見公子穿著,定是富貴人家,剛才所說你府上家丁眾多,雖有些唐突,還敢問公子家在何處?”肖媱經過徐家村的遭遇對家丁這個詞可算深惡痛絕了,她要確定此人是不是披著羊皮的狼。

    “是,我家府第就在襄陽城內北市。”那人答道。

    “據我所知,襄陽北市隻有荊州牧(東漢全國行政區劃分十三州,分為幽、涼、並、交、揚、司、荊、益……每個州郡的最高行政長官即州牧,均為朝廷冊封。相似於如今的省份和省長的關係。荊州行政版圖大約是現在的湖北湖南的部分地區。)的府宅啊。”龐德公正色道。

    “不瞞二位,荊州牧正是家父。”

    “你就是荊州牧劉表劉景升(劉表的字號)的公子?”

    “正是,在下劉琦。”

    “原來是大公子劉琦,幸會幸會。”肖媱忙接過話,打量著眼前的白衣男子。她對三國人物尚算了解,原以為劉表的大兒子劉琦,處事唯諾,平庸無為,想不到今天得見大相徑庭。“姑娘竟知道在下家中排行?”劉琦驚問。

    “哪裏,公子武藝高超,言語不凡,想來應是家中長子,純屬猜測。”肖媱忙解釋。

    “哈哈,肖姑娘的揣測驚人準確,老夫深有體會。”龐德公在一旁言道。

    “在下也深感肖姑娘絕非等閑之人,若不嫌棄,可否相邀到府上一敘?”劉琦看著肖媱問道。

    肖媱本不喜歡和書生氣過濃的人交談,但想到對方畢竟救過自己,也不好推托。想想已過了幾日,那些惱人的追兵應已走遠,再說終日避禍在此也不是辦法,正好借此機會辭去也並非壞事。

    因未見徐福,肖媱簡單收拾,請龐德公轉告先行離開之事,便準備隨劉琦前往襄陽劉府而去。她想把一切煩心事暫拋腦後,卻沒想到自己又陷入另一場更為慘烈的爭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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