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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小天都快把驚堂木拍碎了,這才引起戴崇華和張繹的注意。葉小天大聲道:“兩位大人,你們既然要本官來審,還請兩位大人能遵守我刑廳的規矩,如果你們再這樣目無本官咆哮公堂,本官隻能讓知府大人另請賢明了!”


    戴同知和張土舍將架起的雙臂用力一推,分開身子,悻悻地對視了一眼,葉小天咳嗽一聲,道:“此案乃人命大案,不容輕怠。張土舍僅有口頭控告是不行的,還請土舍大人準備一份狀詞呈遞給本官。”


    葉小天對張土舍說罷,又道:“本官問案,向來不會隻聽一麵之辭,戴同知的女兒既然是本案的重要人證,也該上堂接受詢問才是。不過,既然戴同知的女兒有恙在身,不宜抱病上堂,那且寬限幾日。”


    張土舍剛要提出抗議,葉小天已加重了語氣道:“況且人命大案,依律,本官必須要去現場勘驗一番,對於屍體也要令忤作進行檢驗,確認有無其它死因,如此種種都需要時間,因此……”


    葉小天把驚堂木一拍,大喝道:“且把嫌犯樸階押迴大牢,張土舍請隨後向本官遞上訴狀。明日一早,本官將親自前往嶺嶂山勘驗案發現場,再等忤作拿出《檢驗格目》,本官繼續審理不遲,退堂!”


    葉小天說完把袖子一甩,當即揚長而去。眼見張土舍和戴大人還站在堂上,而主審大人卻已溜之大吉,眾衙役都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


    本來上堂要喊“堂威”,退堂該有“退堂鼓”,可是看土舍老爺和同知大人氣勢洶洶的樣子,那敲鼓的皂隸實在沒有勇氣舉起鼓槌。張繹冷冷地看了戴同知一眼,對手下人吼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快去給老子找個狀師來,寫狀子!”


    李秋池站在公案邊,很眼熱地看著張土舍。寫狀子?他拿手啊!李秋池做狀師做的太久了,一時之間角色轉換的還是不夠徹底。


    戴同知看著張繹恨恨離去的背影冷冷一笑,也舉步走了出去。樸宗基趁機趕到兒子身邊。樸宗基在本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司獄官任憶冰便睜一眼閉一眼隻作未見。直到父子二人灑淚告別,這才吩咐人把樸階帶走。


    司獄官任憶冰背著手兒走在前麵,四名獄卒押著全副枷鎖腳鐐的樸階走在後麵。監牢距刑廳並不遠,就在府衙西北角。他們沿著府衙外的院牆正往西北角走著,路旁突地閃出一人。大喝道:“樸階!”


    樸階正目光呆滯地拖著腳鐐前行,忽聽有人喚他,愕然抬頭看去,就見明晃晃一口單刀,向他狠狠地劈了下來。這一刀貼著木枷,從樸階的脖子上一閃而過,一顆人頭便帶著驚愕莫名的神情,軲轆轆地滾落在地。


    任司獄和四名獄卒被這一幕給嚇呆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府衙之畔居然有人行兇殺人,而且殺的居然是個有命案在身的囚犯。


    那人一刀砍下樸階的人頭。居然並不逃走,隻是橫刀而立,嗔目大喝道:“某!張孝天之弟也,此獠殺我兄長,還誣賴吾兄清譽,我張孝全今日替兄長手刃此獠,不亦快哉!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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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孽子,真是氣死我啦!”張孝全剛站起來,就被他爹張繹一腳踢倒,再爬起來。又是一腳踹出去,再度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刀殺了樸階的張孝全被任司獄帶迴了刑廳,葉小天正在偏廳和李秋池琢磨這樁令人頭痛的案子,一聽竟發生了這樣的事。馬上派人去找張土舍。


    張土舍此時還未離開,他離開刑廳後又去了府衙後宅,正向他兄長張鐸大發牢騷,一聽他兒子跑來一刀作掉了樸階,張繹簡直氣個半死。


    張土舍急急趕到刑廳,一見他兒子正站在堂上。跳過去就是一腳,把他兒子踢成了一個滾地葫蘆,張土舍指著張孝全厲聲喝道:“你這個混賬東西,你不是在部落裏嗎,怎麽跑到城裏來了,你為何殺掉樸階?”


    張孝全狠狠地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憤憤地道:“爹!咱們是誰?是張家呀!咱們是銅仁的主人!他樸階是個什麽東西,他太祖父本是戴氏土司的廚子,因為侍奉的好,被提拔為小頭人,曆三代才爬到大頭人的位子上,說到底,不過是戴氏一介家奴,可他居然敢害死我大哥……”


    張孝全說著,不禁聲淚俱下,他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憤慨地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樸階都親口承認是他害死我大哥,可推官居然偏袒姓戴的,還要延期再審,審什麽?要證明我大哥有取死之道麽?樸階一日不死,我張家便受辱一日,兒就算豁出這條命去,也不容許殺兄仇人活在世上!”


    張繹氣得頭昏腦脹,哆哆嗦嗦地道:“你……你這個混帳!誰告訴樸階已經認罪?誰告訴你害死你大哥的就是樸階?”


    張孝全道:“爹,我在部落裏聽說大哥遇害,馬上就趕來了,方才衙向刑廳衙役打聽,得知樸階已經認罪,可那推官卻推三阻四不肯定罪,若非包庇又是為何?推官不為我張家主持公道,兒子就以手中刀討公道!”


    “你……”張繹被這個糊裏糊塗、莽莽撞撞的渾賬兒子氣得嘴歪眼斜,他手指哆嗦地指著張孝全,突地雙眼一翻,一下子暈了過去。


    葉小天見狀大驚,趕緊吩咐道:“張土舍氣怒攻心,昏過去了,快!快抬到小廳裏救治,去喚個郎中來。”


    知事章彬小心翼翼地道:“大人,這張孝全殺了樸階,你看……”


    葉小天歎了口氣,麵色沉重地道:“說起來這樸階本有取死之道,張孝全又是替兄報仇,罪無可恕,情有可原,究竟該如何處置,還是待我向知府大人稟明原委,請知府大人定奪罷!”


    葉小天舉步向外走,李秋池立即緊隨其後,兩人離開刑廳,來到正院,李秋池忽地急行幾步,繞到葉小天前麵,向他長揖一禮,笑吟吟地道:“恭喜東翁,賀喜東翁,東翁洪福齊天,樸階一死,此案再不為難了。”


    葉小天“咳嗽”一聲,板起臉訓斥道:“這叫什麽話!讓人聽去不成體統!本官是怕事的人麽!本官正要剝絲抽繭,查明真相,叫原告被告心服口服,誰料樸階竟然死了,塔頂一共三人,如今死了兩個,可謂死無對證,實在令人遺憾。”


    葉小天一本正經地說著,終究繃不住笑意,嘴巴一咧,連後槽牙都露了出來。


    葉小天見到張知府的時候,張知府正在大快朵頤。


    張胖子脖子上係著一塊錦緞繡花的餐巾,吃的不亦樂乎。這些日子可真難為了他,果基家和於家紛爭不斷,現在他張家又和他甚為倚重的戴家發生了糾葛,把張胖子愁得食欲大減。


    方才他二弟從刑廳跑來向他聒躁,聽得他煩惱不已,恰在這時有人急急來報,說是張繹的兒子張孝全當街斬殺了樸階。張胖子大喜過望,他甚為頭痛的難題竟然迎刃而解。


    張胖子胃口大開,馬上吩咐廚下給他加了一餐。葉小天見了張胖子,把他的處理意見對張胖子說了一遍,張胖子一麵用膳,一麵點頭答應下來。葉小天試探地道:“隻是張土舍那裏,不知是否會接受這一結果……”


    張胖子抹抹油嘴,道:“樸階都死了,他不接受又能如何,這案子再審下去,難道還能審出朵花兒來?況且樸階早已親口認罪,你就按此辦理吧,老二那裏我跟他說,如此皆大歡喜的結局,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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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碼頭上寂靜一片,全無白日裏的繁華喧囂。高高的燈竿上,兩盞氣死風燈輕輕地搖擺著,停靠在碼頭的船舶隨著河水輕輕起伏湧動,隻有碼頭一角一片低矮的茅草屋子裏還亮著燈,那是一群船夫夥計正在聚眾賭博。


    不知何時突然來了一群勁裝佩劍的武士,三步一崗,從碼頭外一直排到碼頭前的一艘大船上,過了許久,有兩盞燈向這個方向冉冉地行來,兩個佩劍武士提燈在前,一個白袍玉帶的中年人溫文爾雅地跟在後麵,正是戴同知。


    兩盞燈籠頭前導引,引著戴同知登上大船,那艘大船便悄然離開碼頭,沿著錦江悠遊地飄向遠方。


    艙簾兒一掀,戴同知緩步走進船艙,船艙裏綁著數十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被綁得結結實實,口中塞著麻布,一見戴同知進來,被綁得嚴嚴實實的樸宗基眼睛立即凸了起來,拚命地掙紮著身子想坐起來。


    戴同知走到他身邊,抬起一隻腳,靴底踩到他的臉上,像輾臭蟲似的輾了幾輾,直到樸宗基喘息著再不掙紮,這才慢慢彎下腰,依舊是一臉和煦的微笑:“給你一個莊子,還嫌不夠,還想要我的店鋪和船行。你知不知道,我買通張繹的那個庶子花了多少錢?隻有一千五百兩!”


    戴同知從樸宗基臉上抬起腳,淡淡地道:“沉江!”


    樸宗基“嗚嗚”地叫著,臉龐脹紅,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惜嘴裏塞了麻布,什麽也說不出來。戴同知轉身向外走,冷冷地道:“這就是貪得無厭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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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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