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抱歉,還要麻煩景文你來陪我走一趟。”    “沒什麽。”江景文露出一口白牙:“……舉手之勞。”    前台的銷售員小姐揚著職業性微笑,在兩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迅速地又將櫃子裏的幾個不同款式的戒指取出來,“請再看看這一個我們剛剛推出的春季新款,是由意大利的珠寶設計大師emilio rogano設計的,簡單大方不失貴氣。”    “任總要是不喜歡,還有這一款──這是目前最受到好評的,全球限量一百組,不管是送給人或是收藏都非常合適哦。”    任祺日似乎聽得有些暈頭轉向,江景文卻是顯得悠遊自在,隻要張開十指任君擺弄,時不時提個小意見便得。    “景文,這個……你看怎麽樣?”    江景文揚起右手瞧瞧,微皺眉頭:“似乎有點單調。”    “那……這個?”    “嗯──”江景文挑挑眉,看了任祺日一眼,“有些太花了。”    “我覺得這兩個還不錯,景文你都戴上看看……”    “這個……嗯,我覺得好像不太合適。”    兩個大男人在珠寶專櫃前選珠寶,確實是一幕頗為新鮮的畫麵。    這樣的情況,江景文是如何也不會預料得到的。在先前任祺日似乎都有意無意地和自己保持距離,兩人要是見麵或是一塊吃飯,話題也離不開公事。    這多少讓江景文有些氣餒,說實話,他自認自己是頗受歡迎的,從來不會有人需要他主動示好。從過去到現在,不論男女都會主動向他靠攏,就連那些最是勢力的叔伯們,見到他也跟見了親兒子似的。    但是,任祺日在這方麵明顯和他人不一樣。    江景文認為自己對任祺日的態度,由一開始似有似無的暗示直至幾乎追求的地步了。這當然不是出自愛情,他隻是想要證明一些事情──任祺日並非不可攻陷。盡管那個任三爺將任祺日保護得滴水不漏,偶爾碰麵時,瞧見自己的眼神也不盡友善,讓江景文一度以為這任氏叔侄之間不太單純……    不過,這不可能,不是麽?要是真的,那要有多惡心。    江景文對任祺日突如其來的興趣,大部分歸咎在好玩的心理,當然還有一些小小的私心──任祺日的外貌雖然和他過往的情人相比並不出色,不過卻也十分順眼耐看,說話的時候跟微風似的,有時候會突然出神地注視著自己……江景文幾乎要以為,任總對自己有些意思,不過任祺日的態度卻又十分疏遠,就像是在欲擒故縱。    這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然而,在江景文認為自己需要再加把勁的時候,任祺日居然主動將他約出來──這是一個很不錯的開始,江景文幾乎有些沾沾自喜。    不過……顯然是他高估了自己。    江景文看著眼前那正在細細地挑選戒指的青年,在心中暗暗低歎一聲。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任祺日在昨天的會議上,一直盯著他的……手了。    兩個人逛了一整天的珠寶專櫃,最後卻是無功而返。    基於禮貌和道義上,任祺日自是要請勞苦功高的江常務吃一頓晚飯的。    江景文將菜單交給侍應生,靜靜端詳對頭的青年。任祺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手支著下頷,目光微微垂著,看起來就像是非常沮喪。    該沮喪的人是我吧……對於強擠笑容這種事情,江景文是非常在行的,“總會找到合適的禮物的,明天我們再去pavilion看看吧。”    “不……”任祺日擺了擺手,淺笑說:“不用了,我現在想想,其實送他戒指……好像也不太合適……”    江景文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似是不經意地說:“是要送給女朋友的麽?”    任祺日拿著茶杯的手一抖,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其他地方,“是、是啊……”    “原來任總已經名草有主了。”江景文狀似訝異地挑眉:“莫怪其他女人任總都看不上眼,可想而知嫂子一定非常漂亮迷人──”    “是、是啊……”任祺日低著頭,像是有些臉紅。    江景文張了張手掌,漫不經心道:“那嫂子的手還挺大的……”    任祺日放下杯子,猛地咳了幾聲。一旁的侍應生見狀急忙走上來,關切地問道:“任先生,需要幫忙麽?”    “不……不用。”    江景文總算小小報了一箭之仇,在暗裏爽了一陣子之後,又緊追不舍地問道:“為什麽不找公司裏的其他人幫忙呢?女職員或者秘書什麽的?”    任祺日用餐巾擦了擦嘴,“哦,其實你說的也沒錯。他的手指挺纖細的……但是,如果隨便找其他人,要是不小心造成什麽誤會就不好了。”任祺日恢複了以往的溫和:“而且帶著女士為其他人選珠寶,這樣不是太殘忍了麽?”    江景文有些意外地頓了頓,然後不可否認地輕點了一下頭,“……你說的對。”    侍應生送上餐點的時候,江景文看著對頭問道:“祺日,你吃這一點夠麽?”    “家裏熬了湯,我得留一些空間。”    江景文狐疑地挑眉,任氏那點家務事他還是知道些許的,畢竟在業界也不是什麽秘密。任祺日合該不是在什麽幸福的家庭長大的,據聞父母都走得早,之前據說還和任三爺叔侄不合……    任祺日似乎看穿了江景文的想法,複又道:“是在家裏幫傭的,芳嫂的手藝真的很好。”    幫傭?    江景文清楚任祺日這人和他那老太爺似的三叔不同,可說是一點架子也沒有,不過任祺日說起家裏的事情時,像是有什麽從那雙眼滿滿地洋溢出來。這種話題素來都不是江景文感興趣,但是對著滔滔不絕的青年,他也有些不忍心打斷。    江景文在溫和的話語聲之中,腦中詭異地劃過一些畫麵。他想起了上次到任氏的時候,恰好瞧見任祺日和公司裏的幾個員工在一塊兒,懷裏還抱著小女孩,似乎是公司職員的孩子。    先前還有一迴,是公司裏的一個程式員犯了錯,似乎有些嚴重,應該是在底下收到了主管的解雇信,結果那名程式員在總裁室外等了幾天,任祺日還是不免心軟地招來了人讓他複職。江景文那時候恰好在總裁室的沙發上候著,任祺日和公司主管的對話他一句不漏。    “錯誤已經彌補了不是麽?且不說他要負擔全家人的生活,他這個年齡出了我們公司,就不會有其他公司輕易接納他了,而且他還有一個兒子在念大學……”    “他為我們公司服務了二十多年,不管怎麽樣,我們有責任保障員工的生活和福利,對麽?”    聽起來有些可笑,江景文原先是如此認為的。任氏新總裁的手腕太柔軟,明顯不適合在這個圈內打滾,若不是後頭還有一個任氏三爺……    但是現在想來,似乎也不盡如此。    現在,最缺乏的就是人性化的經營,和任三爺的冷血強硬比起來,任祺日也許能幫忙補缺這方麵的不足,莫怪外頭會說,任祺日一個人必定成不了事,但是如果是任氏叔侄在一塊兒,那任氏在這幾十年內業界龍頭的地位,是絕對無法動搖的。    “那我們明天見。”    任祺日坐在駕駛座內,對著江景文微帶歉意地說:“實在是很不好意思,但是我也想不到其他適合的人選……”    “這是我的榮幸。”江景文退開一步,對著車裏的任祺日擺擺手,像是愉快地笑說:“你先走吧,我也去取車。”    任祺日看著那抹笑容微微怔了怔,接著像是有些懷念地輕道:“你……有些像我一個朋友。”    “是麽?”    “嗯。”任祺日垂了垂眸,淡笑說:“雖然表麵上……但是你們其實都很溫柔。”    “……”    江景文迴到了江家大宅,到進門看見江家老爺為止,他似乎都有些出神。    “小子。”江老爺兩手擱在杖子上,有些慍怒地說:“又去和那個女人鬼混了?死小子,你跟章伯伯的千金怎麽迴事了?你章伯伯今天找我,說你害得他女兒成天哭哭啼啼的,你給我說說你對人家女兒做了什麽!”    江景文將外套交給傭人,頗為頭痛地拉著領帶,走到沙發上往後一坐:“爺爺,你別冤枉我,那個章瑩瑩我連她的手都沒碰過,隻吃過一次飯而已,還有我今天沒有跟女人鬼混,蒼天為證。”    “哼!”江老爺恨恨說:“我當然知道你沒做什麽,要是有什麽,我──”江老爺拿起杖子,作勢要往江景文頭上狠敲下去。    江景文絲毫不懼,卻像是有些疲累地往旁側一倒。    江老爺知道這孫子乃是混蛋一枚,除了模樣和能力這兩點之外,幾乎一無是處。氣了一陣之後,還是不免要說起正事:“和任氏的那筆交易案進展的怎麽樣了?”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那你怎麽成天往任氏走動?陳經理都跟我說了,你跟那個任家的小少爺走這麽近是要打什麽主意?”    江景文坐了起來:“爺爺,話不能亂說啊,我哪有什麽主意,做朋友都不行麽?”    “朋友?哼。”江老爺盯著孫子,低聲道:“我不反對你和那個任祺日走得近,對公司怎麽說都有好處,但是給我安分點,他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三爺前些日子好端端地問起我這件事情,你自己注意點!”    “任祺日不會是他兒子吧?”江景文皺了皺眉,“寶貝得跟什麽似的,又不是小孩子了,難不成怕我搶了祺日?”    江老爺站了起來,似乎不想和江景文談論這個話題:“管好你自己就行,管他兒子還是什麽,你不要在人家侄子身上打壞主意,有時間就去你章伯伯家走一趟──”    江景文騰地站起來,大步走出門。    江老爺恨得蹬腿:“死小子給我滾迴來!”    大門砰地合上,江家祖孫不歡而散。    江景文刻意騰出了全天的時間,陪著任祺日走了一整天。    任祺日一直找不到合意的,兩個人也逛得乏了,隻好暫時緩一緩。江景文隻覺得十指都張得僵直了,任祺日依舊是一副沮喪的模樣,兩手握著咖啡杯,垂著頭。    江景文看著任祺日一陣,想想便問:“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你說說,那個,你的那一位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呃。”任祺日像是聽到什麽大消息一樣地猛地抬頭,接著有些磕磕絆絆地說:“呃……其實,也、也不是……”    “年紀比你大?”江景文放棄了讓任祺日自己來說的想法。    “……嗯。”    預料之中。江景文接著問:“個性怎麽樣?”    任祺日認真地想了想,應道:“他平常都不太說話,很安靜……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不過看不出來就是了。我有時候不太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也不告訴我……”    原來是個悶騷。江景文用吸管戳著杯子裏的檸檬:“這樣說吧,那位喜歡些什麽?或者平常的裝飾如何?喜好或者習慣?”    “……他一般穿軟布料的衣服,也沒什麽裝飾,喜好的話,我也不太知道具體是什麽,但是我想不要太花俏的吧?也許……”任祺日越說越小聲,到了後處他竟是也覺得微微心涼。    他似乎,一點也不了解三叔。    江景文聽到末處幾乎嗅出了一股絕望的意味,他清楚他們就算翻遍這個s國都不會找到任祺日合意的對戒了。    但是,任祺日看起來沒有一點精神。    也許,那個人對任祺日很重要……也是,否則一個公司大總裁哪裏需要親力親為,而且任祺日謹慎仔細的態度,幾乎能讓人感受到他迫切想要讓那個人開心的心情。    “我想,要不這樣吧。”江景文輕歎一聲,“我有一個朋友剛好是做珠寶設計和雕琢的,你如果想要送給他一個獨一無二的,可以自己親手diy設計一個。”    “自己……”任祺日眨眨眼,那看起來就像是在沙漠中瞧見綠洲的旅人。    “你都沒想到麽?”江景文露出一絲可靠的笑容,“你交給我辦吧,隻要把設計圖交給我,一定包君滿意。”    “但是,如果不好……”    “不會的。”江景文下意識地應:“我相信不會有人比你更了解那個人。”    也許就是因為太理解,而無法用言語來完整地描述一個人,不是麽?    “……”    “隻有你才知道,什麽才是最適合他的。”    任祺日漸漸地被說服了,或者說,是因為他也想送給那個人具有特別意義的禮物。    “那就要麻煩了。”    江景文看著前頭的青年,那抹笑容幾乎可說是真誠無垢的。    之後任祺日以公司有事為由先離開了,江景文看著那人漸行漸遠,似乎有種想要叫住他的衝動在心口盤旋。    他很清楚,任祺日現在的對象,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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