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的眼裏滾落。    王箏留下的東西很少。    我把櫃子裏的衣服都洗過了,隻剩下掛在鏡子旁邊的那一件淡藍色襯衫還留著。那是他前晚穿在身上的。    我想自己留著。    王箏住進來的時間不長,但是到處可見他的痕跡。東西很雜,有他喜歡的書、參考的資料,或者是他愛吃的零嘴、他用的沐浴乳、拖鞋……    打算搬家的時候,王箏把好一些都放進了箱子裏。    我把它們一件件都拿了出來,然後,再放迴箱子裏。    我收了很久,停了停,去洗把臉,又繼續。    來來迴迴。    我把王箏少年時候送給我的白金墜子和那個鏈子串連在一起,戴在頸項。    這一次我鎖得很緊,怎麽也拆不下了。    所以,這一次,我再也不會弄丟了。    我坐在地上,翻了翻王箏的書,放在箱底的是一些關於財經的,還很新穎,隻有幾頁的筆記。箱子上方的,是各種各類的食譜,旁邊滿滿的是王箏的字跡——多加兩湯匙的糖、少蒸五分鍾、用檸檬比較入味……    他做了很多功課,他一直都很努力。    隻要是王箏,他都是優秀的。    一直都是這樣。    裏頭還夾著很多旅遊資料,還有一份小資料夾。    那時候,王箏坐在這個位置上。    他說……    我們可以慢慢存錢,存夠了我們再換個地方,重新來過,就這樣玩上十年八年。    等我們走累了,再安定下來。    我們約好了,要在一起,十年八年。    然後……可以是一輩子。    翻開最後一個小箱子,那是王箏一個人整理的。    他封得很緊,繩子捆了一圈又一圈。    我問,藏了什麽啊?    他說,全部。    什麽全部?    我的全部。    他看著我,輕輕笑著。    我慢慢地解開繩子。    箱子裏的東西不多,一本相冊,還有兩本稍厚小本子,其他的都是零零散散的東西。我將一個小瓶子拿了出來。    裏麵放了幾顆糖,不知道是多久的東西了,封得死緊。    我輕輕地翻了翻。    最後還是泣不成聲。    我以為他都扔了。    那個扭曲得隻勉強看得出形的紙飛機,是我折的。小時候一個分家的伯伯教我們一群孩子折的。我折的最難看,被其他人取笑了很久,後來被王箏拿走了。    那個小音樂盒,是王箏生日的時候,我送給他的。他那時候說,這東西太女氣,難看得要死。    還有那塊表、那個手雕……    我給他的,這麽少。    我打開那本相冊。    每一張照片,都寫了備注。有他的父親、弟妹、張媽……和我。那時候,我們都還小,他挨著我坐著,對著鏡頭微微一笑。    照片很少。    末頁隻有一張。    是中學時候的,拍得有些朦朧,上麵還有淚痕。    像是不小心拍到一樣,我迴頭的一瞬間。    我拿在手上,翻過背麵。上頭寫滿了王箏的字,淩亂的,交錯的——祺日。    這一張照片,承載了他所有的思念。    這是王箏的過去,我所不知道的過去。    我將照片放在原來的位置,從眼裏流出的淚落在照片上。    錯過了。    他走了。    這一次……我們還是錯過了。        第40迴        白茫茫的一片。    那個身影背對著我在窗邊站著,刺眼的光紮疼了我的眼睛。    他像是轉過頭來,輕輕地笑了笑。    “王箏……”    我跌下了床。    “小祺!”    我快速地抬起頭,眼前的畫麵漸漸地聚焦,白君瑞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小祺,你醒來了……?”他的聲音暗啞,眼眉間除了緊張之外,還透著一股疲憊。    我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然後點了點頭。    白君瑞的雙手按在我的肩上,墨色眼珠轉了轉,像是在斟酌著什麽,然後像是安撫地說:“小祺,你先躺下,我去通知醫生過來。”    我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我怎麽會……”我抬眼環顧四周。    “小祺。”他閉了閉眼,拍著我的手,像是心有餘悸地說:“我們怎麽也聯絡不到你,去你住的地方也找不到,後來是在……”他突然頓住,然後像是難受地低了低頭。    我記得,我似乎去了市中心的大樓。    從那裏可以看到很遠很遠,那裏很高很高,我站在頂樓,往下看去的時候,隻有朦朦朧朧的一片。我還記得冷風吹拂過臉的時候,那種刺骨的感受。    那時候我在想……    如果再來一次,時間是否又能再次倒退?    是不是、是不是就不會錯過了?    “小祺……”白君瑞單膝跪在窗邊,抬眼仰視著我。“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昏倒了……你是不是——想……”他再次頓住,像是說不出口一樣。    我看著他,久久,緩緩搖了搖頭。    “不是的……”病房很大,似乎還帶著迴音。    我看著那扇窗,離得很遠,連日光都照不到了。    “我沒有要自殺。”我迴頭望著他。    我對他笑了笑。    白君瑞聞言,然後愣愣地點了點頭,嘴角扯了扯,像是要對我微笑。    “因為我不敢。”我說:“我不敢……這次,我賭不起了。”    我正視著他的雙眼,“我現在的人生,是偷過來的,本來不應該存在的,你明白麽?”    他抱著我的腿,怔怔地仰視著我。    “你一定不明白,對不對?我也不明白。它本來不該重來的,你知道麽?它應該在我那時候死去的時候,就結束的。但是……”    “小祺。”白君瑞神色驚恐地看著我,說:“你、你別說了……”    我俯視著他,伸手輕輕地摸著他的頭。    最後,微微地一笑。    “你以前也喜歡這樣,抱著我的腿,大了,怎麽還是這樣。”    白君瑞頓了頓。    我伸手,慢慢地抱住他的頭,將臉埋在他的發絲間,深深地吸一口氣。    “卓宇。”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僵硬。    “卓宇……”我喚著他,輕聲說:“爸爸不能再裝傻了,你明白麽?”    “爸爸什麽都知道。”    我說著,眼裏,已經什麽也流不出來了。    那小箱子裏還有兩本小本子。    聽白君瑞說任三爺正在瘋狂地找我,他這麽說的時候,我正在翻閱著那小本子。    那天晚上,我隻看完了其中一本,一字一句。    而我翻到第二本的最後一頁時,白君瑞神色難看地走進房裏,坐到了床上,伸手摟緊我的肩,將頭埋在我的頸窩。    他說:“王箏的遺體……已經送到新加坡了。”    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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