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麽會殺了他?” “他和我打起來,才失手打死他的!我哪裏知道他這麽不經打!!” 我看著他,緩緩問:“程辰,你跆拳道學了幾年了?” 他愣了愣,或許是不明白我怎麽問了一個完全不著邊際的問題。 “……忘了,打小就學了。” “是啊,我還記得,你高一那一年還做過代表,去大馬參加比賽,拿了金牌,是不是?” “……哎!是啦是啦,說這個幹嘛!”他抓了抓頭,對著我喝道。 我目光一冷,說:“許成宏是個律師,好酒嗜賭,我很難說他有多能打,但是他那時候手無寸鐵,程辰,你為什麽還需要用棍子襲擊他?” 程辰整個人怔了怔,好一會兒才急急道:“我!我就是想拿棍子扁他!” “那好,許成宏是在夜陳屍於暗巷不錯,你明明和他是偶然遇上的,你本來是去找芯姐,怎麽會帶著棍子?” “程辰……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麽迴事?” “你是不是……在包庇誰?” 程辰猛地低吼出聲:“我都說了人是我殺的!你不要問了!人就是我殺的!我殺了許成宏!我他媽的不甘願芯姐嫁給他!他這麽對芯姐是死有餘辜!!許成宏那混帳他媽地早就該死的!!” “芯姐從以前就無依無靠,從來就沒有過過什麽好日子!好容易以為熬過了嫁對了人,結果嫁給了一個畜生!!唯一的弟弟也不見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還能夠靠誰?!她這輩子做錯什麽了!我就是看不下去!!” “程辰,你冷靜點……” 此時,外頭的警員突然走了進來,連帶的還有徐警長,後頭跟著的另一個滿臉滄桑的老人,正是程伯伯。 程伯伯沉默地走上前來,徐警長陪笑著在後頭跟上,看著我笑著說:“原來任小少爺也在,剛好剛好,總算都是誤會一場,誤會一場……” 我懵了,程伯伯走上前拍著程辰的肩。 徐警長拿出手帕擦著汗,對著程辰說:“法醫的檢驗報告昨個傍晚就出了,早知道這事兒就有點問題,真正的犯人也……我說嘛,程大少一表人才怎麽可能是殺人兇手呢……” 程辰猛地一跳,吼道:“什麽真正的犯人!我就是犯人!你媽的死肥腸不要亂抓人!” “你這個孽子——!!” 程伯伯一聲怒吼,又往程辰臉上甩了一個耳光。 “哎哎哎……程大少血氣方剛,哎,事情總算弄清楚了,程大少就是讓人迷惑了,才犯了包庇的小罪——” “你媽的!”程辰突然竄到前頭,差點就要拽住那徐警長的領子,好在徐警長閃得極快,幾個警員又湧了上來,程伯伯火氣極大,拉著程辰大吼:“你打!打死我這個老頭!打死我我也認了!你這個孽子!” 程辰咬了咬牙,我趕緊擋在他們父子之間,拉著程辰,看著徐警長和程伯伯二人,問:“到底是著怎麽迴事?” “法醫檢驗過了,許成宏那頭上的根本是兩處傷,受的那致命的傷還早了近兩個小時。警方也在另一個樓房巷子找到了血漬,證明是許成宏的——” 徐警長看了看程辰兇狠的眼神,揚聲說:“今早——今早就收到消息了,那個杜宜芯昨個兒在新區一所樓房裏燒炭自殺,還留了封遺書,把犯案過程都解釋清楚了,連真正的兇器都找到了!” 什麽……? 程辰整個人一震,睜大了眼,嘴裏喃喃:“不……不可能……” “你說……芯姐死了?芯姐死了!不可能!不可能——!!” 第21迴 李玲是我在大學時期的學妹,換句話說,也是王箏的學妹。 她是個看去有點少根筋的女孩兒,性情也很天真爛漫,和她選修的專業不太符合。李玲整個人完全讓人感受不到一點淩厲,不過做起事來還算是一板一眼,嘴巴卻是個管不住的。 算起來,李玲應該就是我在大學時期少數的朋友。 至於是怎麽認識的,我記得還挺清楚的。 似乎是在一個交際舞會上,我收到請帖的時候,上頭標明的是變裝舞會。其實,大學那幾年,我很少受到這類的邀請,估計是我這個人太沉悶,不管再怎麽健談的人,和我總說不上幾句話,就會饒頭繞開。 變裝舞講究的是新奇的打扮,我平時沒什麽娛樂,看到這份請帖,心裏有點躍躍欲試的,還翹了兩堂課,去找了些樣本,最後把自己扮成了南瓜人,頂著一頂南瓜帽,一身橙紅色的長袍,還帶著一個南瓜杖子。 到會場的時候,才踏出計程車,我就僵在那兒。 所有人都穿戴整齊華貴,這哪裏是變裝舞會的打扮。當瞧見一群人圍在一塊兒竊笑的時候,我才醒悟過來。戲弄這種事情,似乎是不計年齡的遊戲,而且多得是人樂於此道。當時王箏也在會場,皺著眉頭瞧了過來。 那兩年他對我基本除了冷言冷語,就是沒什麽好臉色,看見我這模樣,明顯是惱火了起來。 我覺得那是因為我丟了他的麵子,畢竟再怎麽說,大家眼裏我就是王箏的小跟班,我這幅樣子,擺明就是給王箏難堪。 正當我打算直接迴頭離開的時候,一個女孩兒突然過來挽住我的手。 她也是一身稀奇古怪,頭頂上是一大朵的向日葵,手邊還抱著一個向日葵種子的裝飾,看過去很是滑稽。 她裂嘴一笑,我還記得她說:『南瓜兄,太不夠意思了,自己先來了怎麽不帶著我!』 『今晚的最佳拍檔獎,一定是我們的!哦耶——!』 然後舉起我的手,大聲歡唿,頗有一股要征戰千裏的雄偉氣勢。 那晚上,我們兩個人拿到了年度爛蘋果大獎,場麵很是壯觀,幾乎是眾望所歸。 畢竟一個向日葵和一個大南瓜一起跳華爾茲,本身就是幅很衝擊眼球的場麵。 李玲畢業之後,來到任氏工作。 李玲實際上很能辦事,能力和其他人比起來,也算得上是頂尖的了。她當年還是靠著獎學金念完大學,雖然鬼點子多了點,卻很是刻苦耐勞,在王箏身邊幹活最合適不過。 李玲一直都是個很精神的人,老喜歡做夢,乖仔出生那會兒老說自己也要生一個。 兩個月後,她還真嫁了人。 一年後,她也生了個女兒。 李玲的丈夫在房地產公司上班,我見過幾次麵,看過去很是斯文聰明的人。 李玲那會兒挺著大肚子坐在我辦公室裏的沙發上,說:『總裁,我們就結個娃娃親,我這照過了,是個女娃娃,左看右看,以後準是個絕——世——大美女,配你家那位小公子兒,不過分吧?』 我告訴她,這事兒得我兒子自己做主。 李玲整個人一蹦,那可不好,肚子一疼,女兒就這麽生了。 產後,李玲弱弱拉著我說,看看你媳婦兒,是不是絕世大美女——我當時候讓她嚇得三魂七魄去了大半,當下急急點頭。於是,就這麽把兒子賣了。 我曾經覺得…… 李玲能補缺我所有的遺憾,因為我永遠沒有她的那份勇敢。我得不到的,她能爭取到。然後,我們會一起共享那份快樂。 李玲喜歡穿著長袖襯衣,她以前喜歡穿著裙子,也換成了長褲。 臉上的妝化得越發濃厚,我曾經開玩笑地說——脖子和臉快成了兩種顏色。李玲卻一句話也沒迴,臉色大變。 後來,李玲突然在公司裏昏倒,下身還留了血。 我趕緊送她去醫院。 醫生出來的時候,看著我的眼神有點怪。他問,你是她先生? 我還沒迴話,醫生就捏了捏眉心,說,這夫妻之間有什麽問題,也不能動手,妳太太她壓力太大,肚子裏的孩子保不住了。 我一怔。 李玲側躺在病床上,微微蜷縮著。她身上換上了淡色的病人服,脫去了偽裝,整個人顯得單薄無助。 我坐在床邊。 她說——總裁,這算不算病假? 我點頭。 她說——不用補請假信吧? 我點頭。 她笑了笑,手上是滿滿的傷痕,額角臉角也有些青腫。 她說——總裁,你迴公司吧,現在公司裏狀態有點緊張。 我抓著她的手,搖了搖頭。 她頓了頓,又說——他其實對我很好的……最近景氣不好,所以才…… ——總裁,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 ——我不想讓你看見我這模樣。 李玲和我漸漸疏遠也是後來幾年的事情,一直到後來,我們能坐在桌子麵前好好談話,是在公司出事那段時候。 李玲是給我交辭職信的。 她的女兒豆豆已經五歲,很是漂亮可愛,鐵定能長成絕世大美人。 李玲說:『人生中的一些畫麵,是時間衝淡不了的。往往,消磨的隻有那一瞬間的感動。』 『總裁,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見麵的時候。』 『我家裏窮,爸媽早年連公民權都沒有,家裏幾個姐姐都送給人養。我爸要把我送走的時候,我抱著他的腿,跟他保證,我一定會有出息。』 『我很努力念書,還做兼職,後來好容易靠獎學金上大學,但是沒什麽人看得起我,我交不到什麽朋友,因為我一有空就去打工,賺來的錢,大部分的寄到家裏,我可以一個月都隻吃麵包,把一點點的錢省下來……』 『後來我收到一張請帖,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請帖,是變裝舞會,我從來沒參加過什麽酒會。我想,哈,這次我終於能去了。既然是變裝舞會,衣服我能自己裁,我有好多好多點子,一定可以做件最出色的衣服……』 我苦笑著。 李玲又自顧自地說:『結果呢,才知道是讓人耍了。很多人都看我鬧笑話,我差點哭出來的時候,我終於看到了另一個傻子。』 『他是一個瘦癟癟的南瓜,站在那裏,顯眼的不行。』 『後來,我和南瓜一起跳了一整晚的舞,雖然沒有拿到最佳拍檔獎,可是我們也拿到了一個獎項,雖然大家都看我們的笑話,我還是很開心。』 李玲看著我,突然小聲地說:『其實我有一個秘密。』 我湊近她。 她神秘地看了看四周。 『南瓜兄跳舞的時候雖然很帥,可是跳得實在不怎麽樣,我的腳都快被踩爛了。』 她噗哧一笑,就像迴到了當年。 我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然後,李玲垂了垂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