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一打開,一瞧見那坐在沙發上,臉陰得可跟某包同誌媲美的王箏孔雀,我有種掉轉迴醫院挺屍的衝動。    從杜亦捷那兒迴來,也就剛好天暗了的時候。王箏作為王家的長孫,這時候還在主宅晾著,跟我重生的玄幻程度有得一拚。    不過,王箏身上的確穿著禮服,手上戴著白色手套,頭發也用發蠟固定,一副準備就緒的模樣。大門打開的時候,王箏的目光正好瞥了過來,我頓時心一涼,就見他走了過來。黑色燕尾服很合身,再加上王箏身板子高,標準的模特兒身材,臉蛋精致得很,那雙唇也是自然紅潤,現下緊緊抿著。    老何小心翼翼地把門合上,王箏離我五步遠打住,語氣有些冷:“去哪兒了?現在才迴來。”    我對老何說:“小何,替我把東西放上樓去,對,二樓轉角左邊那間房,麻煩你了。”    以上一世的經驗來說,王箏動氣的時候,特喜歡拿周圍的人開刀,李玲就是最好的例子。    “任祺日我在和你說話,你那是什麽態度——!”王箏霍地大步走了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肘,我暗歎一聲,他這不是明知故問麽。    “抱歉,去看朋友了,沒和你們說一聲。”    我抬頭看著那臉蛋兒——上一世,我連睡著都在夢裏勾勒出那張臉的輪廓,帶著傻笑入眠,這一世沒好好看,又蒙了將近兩個月的眼,仔細瞧瞧,王箏……似乎瘦了點。    “任祺日!你少說這些糊弄我!”我還真不知道王箏少年時候脾氣這般衝,原來還以為他那時候是壓力大,敢情這暴力因子是打小就養著的。    老何見王箏扭過我的手,趕緊衝了上來,一把擋在我跟前,急急叫道:“表少爺你在做什麽!少爺剛病好你別這樣拉著!”    張媽聽見動靜也從樓上急急跑了下來,遠遠看倒像是我和王箏打了起來,張媽驚叫一聲“小祖宗啊!”一把摟住王箏,叫道:“哎哎!張媽的好少爺,這是怎麽了、怎麽了,話好好說唄!”奈何他們兩人怎麽拉,王箏依舊死死扯住我的手肘,偏是不放開,眼看張媽就要叫人進來,我心下一急,低吼一聲:“老何,讓開!張媽你也別扯著王箏,怎麽扯還不是連著我一起扯了!王箏,氣夠了就上樓!”    老何頓了頓,嘟噥了一聲“怎麽叫我老何了”,乖乖地往一邊兒站去。張媽還挺掙紮,看了看王箏,又瞧了瞧我,拍著王箏氣得抖動的肩膀,安撫地說了一聲:“有話好好說,別拉拉扯扯的,啊……”    王箏跟著我上了樓,除卻緊緊拉住我的手,倒好算安分。    我才剛把門合上,王箏就跟瘋了似地把我推到了門板上,臉猛地靠了過來,我一驚,退一步,腳下卻一個踉蹌,整個人跌了下去。    “任祺日!”    疼疼疼……這地板沒事擦這麽滑幹什麽——疼疼疼……    王箏也來不及興師問罪了,連忙把我扶了起來,放到了軟椅上。我疼得眼淚估計也流了出來,王箏慌忙地說了一聲:“祺日,你等等,我去叫張媽!張媽!張媽——!”    我、我……欲哭無淚。    這麽一折騰,老何打小就看著我,正打算卷下我的褲子,我疼歸疼,麵子還是要的,雙手便死死抓著褲子不放。老何隻好趕緊讓人拿了藥酒,見我那模樣,嘴上難得衝著王箏硬氣說:“表少爺,您也知道小少爺這骨子跟什麽似的,您開心就拉不開心就推,怎麽說小少爺也是您哥!”    張媽拿了藥酒遞了過來,見我痛得厲害,隻說:“這……小孩子打打鬧鬧,表少爺,您也別這般氣,再說,小少爺,表少爺從早上忙完了就等著您,您也……”    王箏突然說:“張媽,好了,妳先出去。”說罷,又轉而將藥酒拿在手裏,對老何說:“小何,這事是我不對……你也忙了一天,這邊我給祺日擦藥,你也下去休息。”老何一頓,跟見了鬼似的。    王箏坐到了床邊,垂頭看著我,我還來不及反對,張媽和老何就識相地和一幹人退了出去。王箏的手已經搭在我的腰上,我趕緊說:“不、不用麻煩,我、我、我自己來……”    我……    哈裏路亞。    王箏一把扯下我的褲子,也不讓我掙,一隻手壓著我的肩膀,見我又掙了掙,慍怒道:“怎麽!你讓小何看就行了,我看就不行了?”    這、這——這能放在一起說麽真是!    “任祺日——你再掙我就把你全身都脫了!”    這——流氓!道道地地的流氓!    王箏的手挺涼,滑過我的股骨,一股刺鼻的藥酒味兒傳來,虧他還能忍著。我別過頭去,就當請了俊美童工給我全身按摩得了。王箏是天生的大爺命,從來沒伺候過人,好在手下的力道挺輕,要有他拉我的手的那股狠勁兒,我估計直接迴醫院報道去。    王箏揉了好一些時候,弄得我眼皮挺沉,突然出聲:“還疼麽?”    我急忙搖了搖頭,快速地拉迴我的褲子,王箏驀地一把抓住我的手。    又怎麽了。    我迴過頭,就見那雙黑曜石一般的雙眼,陰晴不定,看著我的手,微微泛著紅,估計是適才拉得兇狠,還留了幾道刮痕。我輕歎一聲,扶著床頭坐了起來,王箏在醫院陪了我一些時候,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攬過我的肩,讓我扶著坐好。    隻可惜,他這會兒攬著,卻沒放開,順勢坐在床頭,沉聲說:“我等了你一個下午……”王箏身上有淡淡的古龍水味兒,“我本來想去接你的,爸那裏需要人手,我想說,這樣趕緊忙完了,你剛好迴來,下午還能空出來陪你……”    我吸了吸鼻子,說:“我又不是重症患者,你要是忙也用不著陪我……你別捏我,疼。”    王箏這小樣兒的,怎麽說我也是長輩——咳。    “任祺日,你和杜亦捷一個下午都幹了什麽?我打了十幾通的電話,小何都說你在忙,你們忙什麽?任祺日你老實說——”    這話怎麽聽怎麽怪。    王箏手頸又大了點:“任祺日,你別再和那些人扯上關係!”    我輕歎一聲,拿出哄兒子的手段,輕輕拍了拍王箏的手。事實證明,基因你是神奇的,血緣你是偉大的。    王箏冷哼了一聲,靠著我的頭,環著我的肩。    “王箏,他要去香港了,我去看看他,和他一起吃飯。”我眼睛又疼了起來,不知怎麽的,連心口也有些泛酸。    “你知道的,我朋友不多,就這麽幾個……”    可能真是累了,有些昏昏欲睡。王箏摟著我,兩個人一起躺著。    小時候,我剛認識他的時候,兩個人也很常這樣,一起躺著睡。    後來,不知怎麽地,就生疏了。    王箏挨著我的頭,有些賭氣地說:“你要他們做什麽,有我就夠了。”    “你一會兒幾點去常年宴,都八點多了……”我真睏了,往他肩窩湊了湊。王箏似乎挺受用,語氣也輕了起來,靠著我說:“不去了、我不去了,我陪你睡。”    我笑了笑。    其實,王箏用不著自責。    那天我讓阿德他們逮著打一頓,真不是他的責任,他沒這義務一天到晚盯著我。    我輕歎一聲。    我想,再過一些時候吧。    就跟小時候一樣,等時間一長了——    他就會玩膩了。        第12迴        人生中的一些畫麵,是時間衝淡不了的。往往,消磨的隻有那一瞬間的感動。    這句話還是從李玲口中說出來的。    那時候,公司的運作已經漸漸出現了問題,股東之間的矛盾也逐漸擴大。隻是,那時候,誰也沒把這些事想到王箏身上,或者說,是我潛意識之下,把王箏撇除在這個漩渦之外。    我還記得,那時候李玲逗著女兒,少了女孩兒的青澀,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韻味,還有眼眉淡淡的憂愁。李玲是很可愛的姑娘,生活充斥了夢幻和理想,之後嫁作人婦,眼裏依舊能瞧見那一抹坦率和天真。    所以,很容易讓人忽略,她密不透風的衣著之下,掩蓋的傷。    她的女兒,小名叫豆豆,和乖仔一樣,不足月就迫不及待地從她娘肚子裏鬧了出來。那時候,李玲抱著她,點的是她從來不喝的咖啡,對我說了一句——    總裁,對不起。    淚珠地落在豆豆短小揮動的手臂上,她的雙肩從來沒有停止過抖動。    總裁……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那是剛開張的蛋糕館,李玲辭職前,一直吵著要我陪她來這兒喝下午茶。她還說曾我在,能給她買單,要把館裏的蛋糕全點上一遍,左邊拿一個,右邊抓一個。    我、我真的沒辦法,豆豆她爸沒了工作,他自尊心很強,他……我不想讓他錯過這個機會……    不知道是不是空調開得太低,我覺得,就連體內流動的血,都是冰冷的。    總裁……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是、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當我走出蛋糕館的時候,耳邊還迴繞著李玲的哭聲。我拿出手機,指尖還在顫抖,一直到電話那一頭傳來那一把聲音。    我的唇動了動,在他掛電話之前,才發出了聲音。    『王箏,為什麽……?』    迴應我的隻有一聲低不可聞的嗤笑。    我一直都記得,很小的時候。    每年春節,王任兩家不論是旁支還是本家,都會來任家拜年。那也是住宅最熱鬧的時候,一屋子滿滿的人,男孩兒肆無忌憚地四處亂竄,女孩兒矜持害臊地躲在母親身後,睜著大眼四處瞧。    那一年我爸剛走。    我媽一瞧見四處的紅,眼眶也會跟著紅,然後窩在房裏,哭得歇斯底裏。    我正襟危坐,有些茫然地在任老太身側。大日子的時候,任老太為人也會寬容一些,看那一群四處奔跑的孩子,也不會皺一點眉頭,反而還會嗬嗬笑了起來,說是這樣熱鬧喜慶,去去黴頭。    其實,我覺得任老太的寬容,並沒怎麽用在我身上。就算我爸還在世,隻要我跟著那一群孩子瘋,任老太那杖子就會狠狠一敲,指著我媽,冷笑著說——看看他、看看!    瀟洋,就你和你老婆教出的野孩子!    我雖然腦子不太靈光,卻也算得上體貼。    後來,分家的叔叔阿姨一見我,就對我爸誇說——瀟洋,你這兒子跟個小大人似的,真乖真有教養。    我媽才甜甜一笑,我爸揉著我的頭,似乎發出一聲輕歎。    我知道我爸很疼我。    隻可惜,我已經忘記他生得什麽模樣。他的照片,在我媽發瘋的時候,都撕成碎片,差點給吞了。    那一年,沒人誇我,也沒人說起我爸。    大年過節的,忌諱。    整天,我就跟著任老太,眼神也不敢亂瞟,現在可沒人給我擋任老太的杖子和眼刀。    所以,我也沒注意到,那一群孩子什麽時候竄到我附近。等我迴神的時候,其中幾個孩子不小心撞到了幾案,微燙的茶水倒在我新製的小西服。    屋子裏的大人都靜了下來,那幾個孩子的父母倒是衝了上來,抓了就要打。    裏頭突然冒出一把悅耳的童音,『是我讓他們跑到這兒玩的。』    那是個很精致的孩子。    就連任老太緊蹙的眉頭,在瞧見他的時候,也微微舒展,含笑著說——小孩子玩鬧的,別認真了,箏箏真有擔當,是個做大事的料子。    眾人紛紛附和,我讓人領著下去換衣服。沒人問我燙著了沒。    其實,我心裏挺委屈。    一個孩子從後麵跟了上來,往我手裏塞了幾顆糖。    我一直都記得,他微笑的那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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