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添如今變小了許多,身長不過成人一個巴掌大小, 即便加上那條漂亮的大尾巴也長不了多少, 狐族又不是以體型強壯力量巨大而著稱,自然不能就這麽對上那群偷獵者手裏的槍。然而他也不過就是外貌看起來是隻奶狐狸罷了, 與盛黎攜手經過這麽幾個小世界的試煉,心思手腕都與當初浮連山上那隻弱小可欺的小狐狸大不一樣,夏添細細打量了四下環境一遍,方才他就在山頭上看見了幾個活套, 想來是山裏人放在那裏捉兔子一類野味的, 今日倒是可以用來套一套那群獵犬,而那偷獵者……他倒是另有一處“澡堂子”送他們去洗洗血腥。小狐狸正細細盤算著每一步應當如何走才能將這群偷獵者一網打盡。忽然眼前一亮,一雙漂亮的狐狸眼落在了不遠處幾乎被大雪完全掩蓋的一叢綠葉上。即便大雪封山,這深山老林裏的動植物也自有一套生存法則,而夏添所看的,正是一種叫做“櫨蘭”的草本植物。除了冬季最寒冷的一月, 櫨蘭幾乎全年無休地長著茂盛的綠葉,如今看天氣雖然已經錯過了果期,可夏添要的也不是這櫨蘭的果子。他疾步跑到櫨蘭旁,伸出爪子使勁地往外扒拉積雪, 一時想起了當初在浮連山上過冬時, 自己也是這樣仔細尋找野果野菜果腹;一時又想起和盛黎在一起後, 飼主知道他怕雪怕冬, 每次遇上大雪天都會將他仔細攏在懷裏看顧, 活像是捧了個塗著油的玉珠, 生怕他哪裏不仔細就摔碎了似的。一想到盛黎,夏添不禁心中一甜,卻又想起另一件和盛黎有關的事情來——自打曾經丞相府的大少爺把一縷青絲送給自己,那頭發就沒離過身,自己先前腦子昏沉把這件事忘了,此刻身上幹幹淨淨沒有頭發,莫不是掉在狐狸洞裏了?夏添心思百轉,兩隻爪子卻沒停過,他扒拉開了積雪,又憑借鍛體後鋒銳的狐爪破開了凍土,從中挖出了一節完整粗壯的櫨蘭根須。夏添眼睛一亮,連忙把它扒拉到了自己跟前,又拿雪搓了搓上麵沾染的泥土,很快,一隻形似人形的櫨蘭根便出現在了眼前。這正是夏添看中的東西。櫨蘭形似人參,本就有“土人參”的名頭,如今又是深夜,那群偷獵者未必就能如耳聰目明的小狐狸一般一眼分清這根須的差別。而一隻足有小兒手臂粗壯、已經完全長出人形的“野生人參”……恐怕這群偷獵者絕不會放過這樣的寶貝。片刻後,一隻叼著“野人參”的小狐狸出現在了偷獵者們的眼中。“操!你們看那隻狐狸!”其中一人眼睛最利,一眼就看見了雪地裏的白狐——或許說是白狐叼著的那隻野參。其餘幾人眼睛都直了,那麽大的野山參,他們進山也算是幾年的老手了,可從沒見過那麽大的參!幾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難以抑製的狂喜和貪婪,一時間竟然忽略了身前的獵犬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哪怕遇見了往日最喜歡撲咬的獵物都一個個地莫名想往後退。“那狐崽子腿上有傷!”其中一人看到了小狐狸過處留下的淡淡紅色,心頭一喜,“都說這山裏的東西能成精,恐怕那狐狸崽子也知道千年老參能救命,才去挖了來,沒想到倒是孝敬了我們。”其他幾人亦是喜不自勝,連忙驅使身前獵犬前去撲食,然而令他們奇怪的是,幾隻素來兇神惡煞的獵犬此刻竟然畏縮不前,幾人又不敢再動槍,怕一時不準傷到了山參,否則可就虧大了。夏添體內血氣對於普通動物本就有著震懾效果,加之如今盛黎手段非同以往,他與盛黎血脈相連,哪怕修為不漲,這骨血裏卻也多了一份道侶身上的霸氣,獵犬被小狐狸故意滴落的血氣唬得不敢上前,卻又被主人狠命踢打,隻得不情不願地慢慢往前走,可再往前感受到夏添的血氣益發濃鬱,竟是怎麽也不肯上前了。幾個偷獵者生怕就此放過了煮熟的鴨子,竟抽起□□狠命打在獵犬身上,獵犬不得已上前,卻一時不察踩中了跟前的活套,隻聽得“嗖嗖”幾聲,幾隻獵犬全被抓兔子的活套吊在了半空中。幾個偷獵者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有此一遭,正在愣神中,卻聽得跟前的狐狸似乎也被嚇了一跳,竟放下野人參仰天叫了一聲。這一聲讓他們立刻迴神,再顧不得什麽獵犬不獵犬,全都朝著夏添狂奔而去。夏添見人跟上來了,便小心地叼起土人參往另一個斜坡處跑去,他方才就已經看過了,那斜坡看似平緩,從下往上也隻瞧得見一片平坦,普通人看了肯定隻會以為那就是一個完整的雪坡。然而大自然的構造偏偏出人意料,那斜坡隻有短短一截,不過是因為大雪遮掩將坡上坡下都染成了一片雪白,所以造成視覺誤差罷了,而坡下就是一個小潭,如今因為大雪封山,潭水已經結了薄薄一層冰,看似堅固,卻根本承載不了什麽力道,連夏添推下去一塊巴掌大的石頭都能砸破一個洞,更別提身後這群背負重重的偷獵者了。果不其然,那群人雖然眼看獵犬不知何故在原地躊躇不前,可那隻被小狐狸叼著的“野人參”卻讓他們一個個看紅了眼,這些年野人參幾乎絕了跡,更別提這麽大一根已經成人形的,他們幾乎都能想象到將她放上黑市能賣出多麽高昂的價格!至於那隻不知輕重的狐狸崽子……幾人邊追邊想,雖然看著沒多大,不過勝在一身皮毛雪白,一絲多餘的雜色都沒有,勉強做個小圍脖也使得。他們滿心滿眼都是那根老參,對於這隻有本事將數條獵犬放倒的小狐狸卻是毫不放在心上,畢竟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山中連著下了幾日大雪,山道濕滑,幾隻獵犬又被他們接連驅使數日不得歇息,一時不察被老獵手的圈套圍了也情有可原。斜坡就在眼前,夏添故意做出一副被嚇慌了神的模樣,沒頭沒腦地朝著那裏跑去,在跑到斜坡上時,後腿猛地發力往前縱身一躍,而那根“野人參”則好巧不巧地掉了下去。幾人眼看人參近在眼前,都跟著縱身一躍,妄圖接住人參以免被砸斷,可這一跳才發現不對,身下竟然不是預料中的雪地,反而是一處正在反光的冰麵!隻聽得破冰聲與落水聲一同響起,夏添這才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在坡上一處岩石上踩了幾個小梅花印。那群人落到了冰潭裏,四下冰塊濕滑毫無可以借力的地方,他們雖是絞盡腦汁卻也爬不上去半點,更被刺骨冰水凍得牙齒打顫。眼看著方才還耀武揚威的幾個大男人露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可笑模樣,那隻趴在岩石下冷眼旁觀的小狐狸這才滿意地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頭頂清冷月色,甩了甩尾巴正要打算下山去找飼主,冷不防脖子又一次被叼住。夏添驚得縮成了一團,大大的狐尾左搖右擺,弓起身子去看,卻是一隻白毛大狐狸。那隻大狐狸顯然尋找了他許久,身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花,不知在何處撞上了,皮毛上還有些髒汙,被雪花一襯竟顯得格外暗淡。不知為何,夏添明明是替這群狐狸趕走了隱患,做的是一件大好事,可看見這隻大狐狸時卻隻有一種莫名的心虛,他低下腦袋,想也知道這隻大狐狸冒雪出來是為了做什麽。然而大狐狸並未責怪他,眼中隻有關切之色,可它也和那些獵犬一樣,對於小狐狸身上的強悍氣息感到畏懼,雖然往後躲了躲,但是怕小狐狸在外凍壞了的擔憂之情占據了上風,最後大狐狸猛地衝上前來,叼起他就往山洞的方向跑去,夏添稍稍掙紮了一下,最後卻安靜了下來,也罷,此刻夜深露重,寒風比起上半夜更凜冽三分,他若是不在,隻怕洞裏那群狐球球睡著了也要打哆嗦。待得夏添離去後,一陣紛雜人聲忽然傳來,幾個穿著軍大衣罩著皮帽子的男人走向了那個雪坑。他們手裏也各自拿著一杆□□,但看周身氣度卻是正氣凜然,便是被皮帽子遮掩了大半的臉上露出的那一雙眼睛,也透亮如九天星子,叫人一眼就能望到心裏去似的。這是一群護林員,他們的任務就是守護這叢古老而高大的群山。幾人圍在坑邊,見坑底偷獵者們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模樣便忍不住撫掌大笑,他們追了這群偷獵者三五日,這群人似乎是老手,生性狡詐又有幾條得用的獵犬在身旁,每每嗅到生人味道就會立刻警示,竟讓他們一次次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原本今夜他們見天氣太過寒冷,想著這群偷獵者在這深山老林裏也該歇歇氣,恐怕不會出來偷獵;誰知領頭的隊長態度堅決地表示一定要出來看看,他們幾個也隻得熄了窩棚前的火,扛了槍跟著上山查看。誰料到真有這麽巧的事情,他們先是聽見山上有槍響,後又是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狗叫,心知出了事情,跟上來一看竟瞧見了這樣滑稽的一幕,一個個心裏不知道多痛快。若問護林員最恨的人是什麽,一則是在深山中不知輕重隨意點火的人,二則就是這些喪心病狂利欲熏心的偷獵者,他們為了一己私欲,將滿山大自然的饋贈都視若自己的囊中物,每一朵花每一隻鳥都被他們以錢做出了價值衡量,值錢的收到自己口袋裏,不值錢的就隨意踐踏。“隊長,咱們綁了人下去吧?要在這山裏凍上一晚,估計明兒起來咱們直接收屍來得更方便。”護林員們看著偷獵者在水潭裏醜態盡出才覺得出了口惡氣,便朝打頭的男人喊道。那男人正站在一旁,仰頭往先前夏添蹲著的那塊岩石望去,此刻聞言方才迴神,他收迴撫摸岩石上一點血跡的手,拉了拉皮帽子擋住刺骨的寒風,隻露出一雙堅毅的雙眼。“好。”第159章 極品狐狸精賴上床護林隊將幾乎凍成冰棍的幾個偷獵者五花大綁起來, 那幾人一個個嘴唇凍得烏青,半點掙紮不動, 被提上來時活像冰坨, 砸在地上時甚至發出了砰的聲響。他們好不容易從那刺骨的冰水裏逃出生天,此刻一個個幾乎都要凍傻了,隻想著喝口熱水烤烤火,哪怕知道被護林員綁下山,他們又帶著一路上捕獲的獵物, 這一次可說是“人贓並獲”逃不開了,卻也半點逃跑的念頭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