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把夏添問住了,他想了想,“難道是把他閹了?”盛黎失笑,“那倒是髒了我的手。”說罷,也不叫夏添胡猜了,說道:“不過是讓他今後做些夢罷了。”從今日起,每一天胡老大都會夢到自己的孩子被人拐賣輾轉受苦,而他自己則會體驗所有記憶中被他賣掉的人所受的折磨,倘若被他賣去山溝的女孩子被迫生了孩子,那胡老大也會體驗一把什麽叫“男人生子”。夏添忍不住拍了拍手,“這倒是很好,賣人者,人恆賣之。”胡老大來時也不敢招搖,生怕惹怒林毅夫妻會讓他們虐待自己兒子,因此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倒是給他們省了不少事情。此刻林毅夫妻將他綁在了自家麵包車後麵,又把仍舊嚇的大氣不敢出一口的小胖子重新放進了車裏,這才朝夏添揮手作別。目送他們遠去後,夏添和盛黎這才轉頭往村裏走去。他們可沒忘記那群為了所謂的“山神大人”而癲狂到喪失人性的村民,一年又一年地從山外買來無辜的人殺死,隻為了給食肉蝶食用,用以換去一時安寧。夏添不知道他們到底殺了多少人,可那一日跟著村長他們去看,陳歪嘴被吊死的樹林裏可有著數不清的人皮口袋。也許這死人溝的每一寸泥土,都是包裹著血液的。那些人既然如此信奉山神,那麽被他們“祭祀”了這麽多年的“山神大人”,也總該去看看自己的子民不是?第154章 鬼王的新娘此刻山路寂靜,沒有風聲亦沒有鳥蟲鳴叫, 安靜得像是一塊死地。盛黎和夏添順著山道緩緩往村子裏走去, 原本夏添並不想管死人溝的事情,依他所想, 等出去了以後便直接和林毅一道去揭發胡老大與死人溝買賣人口即可,這個小世界既然有相應的規則懲處這種行為,他就不能越俎代庖。然而飼主方才的一句話卻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死人溝的人有古怪,恐怕尋常人解決不了。我們迴去看看。”此刻沒有外人, 兩人自然不用再做避諱, 夏添便詢問盛黎,這死人溝的人到底古怪在什麽地方。“我方才將一絲鬼氣注入他們體內,那絲鬼氣竟然在他們體內暢行無阻,仿佛生來便能接納。”盛黎若有所思道:“就好像他們體內本來就有鬼氣。”“本來就有?”小狐狸炸了眨眼,“難道他們本來就是鬼?”話音未落,他自己就搖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可是他們在日光下也有影子,也不像是陰宅中其他白骨鬼魂,見了你就避如蛇蠍……他們根本察覺不到你的存在啊。”盛黎點了點頭,“這樣的人, 我在淩陽宗時倒是見過。”一聽盛黎提起淩陽宗, 夏添下意識地有些緊張, 他曾聽盛黎說起過當年在淩陽宗被同門避如蛇蠍的情狀, 打心眼裏覺得淩陽宗上下除了那個尚有幾分關心飼主的師尊, 其他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此刻又聽到淩陽宗的名號,不由得微微繃直了脊背,亦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盛黎冰冷的手掌。盛黎失笑,卻又因小狐狸這般愛重擔心他的模樣而覺得十分熨帖,如今這位劍修大人可不是當年那般視萬物如雲煙,便有萬般心緒也隻藏進心中的人了,他交握住夏添手指,唇角微彎帶起一抹笑意。夏添也立刻意識過來是自己反應過度了,他也暗笑自己,明明曾經也做過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天下之主,怎麽一聽到飼主的事情卻還是毛躁得像是當初那隻小狐狸。他麵色微赧,便故意岔開話題道:“那主人當初看見的人也是這樣?明明行動和常人無異,但體內卻有鬼氣?那是怎麽迴事?”盛黎也不逗弄他,“那些人都是活死人,他們或被厲鬼附身,或為求長生富貴自己用了陰邪的辦法飼養鬼魅……”頓了頓,盛黎補充道:“還有一種,是身在局中而不知的。”“局?什麽局?”“當初有一批人護送一個渾身鬼氣的少爺上淩陽宗求救,我曾見過一次,他們說那少爺是在南疆惹上了蠱師,體內被人種下了蟲蠱。那個少爺行動與常人無異,然而體內精血虧空,仿佛被什麽東西一點點吞□□氣,師尊曾命我以劍氣替他祛除鬼氣,當時感覺便是如此,那人體內正有一股鬼氣……所以若是我沒猜錯,這些死人溝的人,就是食肉蝶幼蟲的宿體。”夏添一愣,卻見盛黎麵色嚴肅並無半點玩笑之意,當下就是後背一涼。可若是如此,這看似荒誕離奇的一切卻就好像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們之所以畏懼盛黎,並非是尋常人對鬼魅的懼怕,而是他們體內食肉蝶對於盛黎的本能懼怕;他們藏在深山之中拒絕與外界交流,卻會每年買人迴來祭祀,讓食肉蝶吸食血肉,恐怕那並非什麽古老傳承,不過是埋藏在血肉裏的本能罷了。“可……這村子裏的蝴蝶不是全被咱們燒死了嗎。”夏添想到那隻在棺材裏被燒死的食肉蝶,微微皺了皺眉,忽然想到了強子用鮮血引來的那隻食肉蝶,心頭一驚。若是食肉蝶都死光了,當時那一隻……恐怕是鑽破了誰的身體來了。思及此處,夏添更覺一陣惡心,他喃喃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卻說死人溝的村民們一個個手腳僵硬地迴到村中後,那種手腳不受控製的感覺才漸漸消失,他們麵色驚懼地圍攏在一處,既想要談論那位來曆不明的“山神娘娘”,卻又恐懼再因此惹來麻煩,因此一個個都不敢開口,隻是互相以眼神示意,擠眉弄眼十分滑稽。而強子則是一直鐵青著臉站在角落,相較於旁人不過是手腳不能動彈,他卻是一直都能感受到從骨頭縫裏鑽出來的疼痛,仿佛有千萬隻小螞蟻趴在自己的骨頭上一點點啃噬,直到迴到村子裏這種痛感才漸漸消除,饒是如此,他也出了一頭大汗,下唇都被自己咬破了。村民們各種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麽所以然來,最後便齊刷刷地將目光朝強子投去,七嘴八舌地開口詢問起夏添的身份來,這人分明是他們在山神宅院門前看見的山神娘娘,還嫩搬動山神牌位,怎麽又來了人說這是獻給山神的祭品?可今年祭祀的時間早已經過去了,卻還有一個祭品活了下來,難道就是因為祭祀沒成功,所以山神震怒,才對他們降下了懲罰?然而強子自己也沒搞清楚這事情是怎麽迴事,此刻疼痛褪去,他腦子才稍稍清醒了幾分,忖度道,胡老大並不知道村長出了意外,也沒必要來騙他,此次進山來恐怕是衝著陳歪嘴和綠毛兩個人來的,因此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夏添的身份,而是胡老大。左右也是胡老大自己帶人找來的,是他壞了規矩,這人能誆出去也就罷了,若是誆不出去……這死人溝可不會怕再多一具白骨!強子麵目漸漸狠厲起來,他心思轉了幾轉,朝身邊幾個年輕力壯的年輕人招了招手,“你們跟我過來。”這幾人自覺是被強子選中要去聽什麽了不得的秘密,或許從今日起,他們也能和強子一樣接觸到給山神祭祀的事情。思及此處,幾個青年麵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一分得色,各自抬頭挺胸地跟著強子往祠堂的方向走去。然而等走進祠堂,聽完強子說的事情以後,他們一個個連連擺手,麵色十分震驚:“殺人?這是什麽玩笑話?不可能不可能!”強子冷哼一聲,也不說別的,隻道:“今日這事情做了,你們就能跟著參與祭祀山神。”這一點顯然對於幾個年輕人有著莫大的吸引力,或者說對於死人溝的村民來說,無論是誰都無法抗拒這個誘惑,他們每一個人對於山神都有著一種近乎本能的癡迷,每一個人都渴望自己能走進那間山神的宅院,親手接觸一下山神的牌位。果不其然,強子此話一出,幾個原本麵露驚疑不忿的青年神色漸漸轉淡,他們彼此看了看,似乎是在考慮強子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村長已經走了。”強子又說道:“如今和咱們做生意的胡老大又這麽不老實,誰知道他以後還會不會再帶什麽家屬過來找人?到時候死人溝的名聲壞了,去哪裏找祭品?”“……我們做!”最終,一個年輕人率先開口答應。有了開頭的人說話,後麵兩個人也沒再多猶豫,紛紛點頭表示願意做掉胡老大。他們在祠堂裏商量著行動計劃,忽地,其中一個年輕人渾身一抖,拍了拍強子的肩膀。強子以為他是怕了,沒好氣地說道:“怕了就退出,沒人強迫你們。”“不是,不是……是供奉……”那個年輕人抬起還在發抖的手,指向了祠堂上原本供奉白繭的所在。原本眾人親眼所見那白繭化作了黑灰,可此刻,那灰燼中卻緩緩爬出了一隻白色肉蟲,它正一點點吐出白色絲線將自己包裹起來。這白繭供奉在此處這麽多年,可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情,幾人一時麵麵相覷。“這……這是什麽東西?!”“哎,孩他爸,你說說這山神娘娘這麽多年都沒現身,怎麽今兒就出來了?”先前給夏添帶路的女人坐在門檻上開始擇菜,盡管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村裏的供奉沒了,山神似乎也對他們動怒要懲罰他們,但日子還是得過下去,該吃飯還是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