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議論紛紛,胡老大卻顧不得這許多,他來不及詢問這個“人豬”怎麽就成了他們口中的“山神娘娘”,也管不了夏添身上的襯衣怎麽就成了長衫,反而左推右搡擠了過去,打算像之前扯住強子衣襟一般去拉扯夏添的衣領。然而他人尚未走到近前,一股無形的陰冷力道便將他重重往外一腿,胡老大隻覺心口一涼,猛地摔在了地上。村民們眼睜睜看著夏添動也不動就把胡老大推開了,登時迴想起在山神宅院前的一幕,不但再不敢質疑他是不是山神娘娘,反而還一個個扔掉了手裏的農具武器,生怕自己也被山神遷怒。見狀,夏添不由得抬眼看向盛黎,一絲疑惑一閃而過,死人溝中的村民們仿佛根本沒有自己的喜惡偏好,一切都以他們口中的“山神”為最高標準,一被人煽動就立刻舉起武器威脅他,可是一旦有了一點點與山神相關的可能,他們立刻就畏葸不前。——仿佛是對天敵畏懼的本能。“就像那個黑蝴蝶一樣……”夏添小聲說了一句,說罷卻又覺得不對,麵前一個個的都是土生土長的村民,平日裏根本沒有接觸到食肉蝶的可能性,兩者之間應當也沒有什麽關聯。盛黎卻是若有所思地看了麵前的村民一眼,繼而又將目光投向了跌坐在地的胡老大,這個人周身帶著一股令他厭惡的氣息,脖頸處有著旁人看不見的漆黑指印,且那指印還在一寸寸地收緊,顯然是胡老大曾經犯下的人命官司,即便盛黎不出手,想來這人也活不長了。胡老大對此一無所覺,他也不知道夏添身邊站著什麽人,還以為自己會摔倒是連日奔波所以累昏了頭。夏添卻彎下腰,對著小樹靈道:“是他打斷了你的手腳?”小樹靈顯然還有些害怕胡老大,他抿緊嘴唇點了點頭。“去報仇。”夏添直視小樹靈的雙眼,“他怎麽對你的,你就怎麽打迴去。”盛黎亦隨之點頭,道:“不是要你像他一樣,不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算是公平的報複。”小樹靈眨了眨眼睛,對於打斷自己手腳的胡老大,小樹靈無疑是憎惡的,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和胡老大的差距,對方一腳就能踩斷自己的腿骨,自己卻連掙紮都毫無用處,即便他再怎麽厭惡恐懼,也隻能默默忍受。而此刻兩人的話語顯然給了他底氣,他不會像胡老大一樣兇殘,他隻是要把對方施諸於自己的暴力返還迴去而已。小樹靈捏了捏拳頭,撲上去狠狠地踩了胡老大的腿骨一腳,他的力道自然微乎其微,但那股陰冷氣息卻頃刻間就順著胡老大的腳腕爬遍了他的全身。這時,夏添才笑道:“你不是要找那個孩子?他現在正踩著你的腳腕呢。”第150章 鬼王的新娘旁邊的村民聽不懂夏添在說什麽, 他們隻是又看見這位“山神娘娘”對著空氣自說自話,然而胡老大卻是切實地感受到了那股令他打骨頭裏發冷的氣息,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對夏添道:“少胡說!那孩子在哪裏?要是不說, 當心你的……”話音未落, 盛黎已經出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胡老大隻覺得脖子上像是圍了一圈看不見的冰塊,絲絲涼氣凍得他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大張著嘴不斷喘息。與此同時, 一道低沉的男聲在他耳邊響起,“當心?我看你還是當心你自己的性命吧。”“什麽人?什麽人在說話?!”胡老大臉色大變,本就蠟黃的麵色又多添了一抹慘白。夏添笑了笑, 環視了一圈麵色各異的村民, “是牌位上供奉的‘盛黎’在和你說話。”一聽到山神名諱,原本在一旁竊竊私語的村民們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退, 現在誰也不知道那個青年到底是祭品還是山神的新娘, 可胡老大卻是切實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嗬……嗬……”胡老大大張著嘴, 雙眼凸出, 好在盛黎並沒有此刻就要取他性命, 稍作威脅就鬆開了手。胡老大這副模樣卻叫小樹靈好不開心, 原本將他視如草芥、似乎時時刻刻都在耀武揚威的惡人竟然也會有這樣的時刻, 那些恐懼逐漸如潮水一般消退, 小樹靈看了他一眼, 從胡老大身邊走開了。夏添問他:“你不接著打了嗎?”從頭到尾小樹靈可就踩了胡老大的腳腕。小樹靈搖了搖頭, 昂起小腦袋答道:“對他這樣的人動手才不值當。”村民們麵麵相覷,最後有兩個膽大的走到強子身邊,低聲詢問:“強子哥,這是怎麽迴事?怎麽他們一個個的全都像瘋了似的?難道真是山神大人來了?”“什麽山神大人,我看那人多半是在詐我們。”強子自然也看不見小樹靈和盛黎,他也搞不明白胡老大和夏添是在搞什麽鬼,但他自己做了虧心事,本就畏懼夏添揭穿自己,此刻見胡老大似乎是要和夏添對上,當即心下一喜,在他看來,隻要把這個鬧事的青年拘迴山神宅院,讓他見不了外人,待下一次獻祭時將其獻給山神大人,自然不會在有人知道自己犯下的糊塗事。思及此處,他眼底不免流露三分喜色,疾步走到胡老大身旁將人扶起來,大聲問道:“胡老大,你說這人就是這次跑了的祭品?”胡老大漲紅著臉連連咳嗽,根本顧不上迴答強子的問題,隻盯著夏添道:“咳咳……那個,那個小孩呢?!”方才受了威脅,他自然不敢再對著夏添耀武揚威。夏添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小樹靈,問道:“你找他做什麽?”“我……我……”胡老大猶豫片刻,“那孩子還小,我,我心裏有愧,想……”“你打斷他的手腳,現在卻來說心裏有愧?”夏添冷笑一聲,正待再問,想看看能否從胡老大嘴裏撬出小樹靈的來曆,又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叫:“你打斷了他的手腳?”隻見那停在一旁的另一輛麵包車車門被人一把拉開,一個滿臉怒容的男人走了下來,他大步走了過來,看向夏添時麵色才稍稍緩和,“這位先生,你……你知道我兒子的下落嗎?”周圍一片嘩然,這一來可熱鬧了,死人溝雖然將買賣人口獻祭當做一件十分尋常的事情,可他們人人心底都清楚這事情見不得光。早幾年時也曾有負責打擊拐賣人口的警方循著線索搜到他們這偏遠的村子裏來,可一則祭品早已經獻祭屍骨無存,二則全村人都眾口一詞地拒不承認事實,所謂法不責眾,縱然旁人對他們再多猜測,沒有確實的證據也不敢將他們一村人全部關起來不是?可今日卻好,不但這人販子主動迴來要找賣掉的祭品,連那孩子的父親都找了來?村民們一個個麵色陰沉起來,這一次,不用強子發號施令,他們就各自重新拾起農具,悄無聲息地將胡老大等人和那兩輛麵包車圍了起來。強子原本攙扶著胡老大的手也隨之慢慢移到了他的脖子後方,那個青年即使真如胡老大所言是一個祭品,但他能帶走山神的牌位,或可一留,可是胡老大和他的人卻絕不能再留了,要知道胡老大與他們村子做過的生意不知凡幾,今日能帶一個孩子的家人尋過來,來日恐怕就能帶更多的人過來。強子眼神冰冷,這一次可不是自己昏了腦袋,而是胡老大自己做了糊塗事!另一邊,夏添和盛黎都因為那男人的話而愣了一瞬,他們也沒想到,小樹靈的家人竟然會有本事讓胡老大帶他們到這裏來找孩子。可倘若這真是小樹靈的父母……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站在一旁尚且懵懂的小樹靈,都是心下一歎,來得太遲了。盛黎看了一眼虎視眈眈的村民們,低聲在夏添耳邊說了句話,夏添微微頷首,而後高聲道:“你們若是識相,眼下趕緊迴自己屋子去,否則山神震怒,有你們好果子吃!”語畢,便見盛黎抬手捏了個法訣,原本氣勢洶洶的村民們隻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竟然像自己有思維的似的,眾人眼睜睜看著自己扔掉農具、僵硬地邁著腳步往村內走去,一個個麵色驚懼不能自已,再不敢懷疑夏添身份,隻恨不得立刻倒轉迴去給他跪下磕頭,哪裏還有半點兇狠氣勢?強子亦像是被無形的繩索縛住了手腳,呆在一旁動彈不得,幾次大張嘴巴想要吼叫,可一股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冷風塞進他嘴裏,灌了滿喉嚨的冷氣,凍得他直打哆嗦。胡老大與死人溝來往甚密,知道他們這裏頭有山神一說,但他幹的是買賣人口的活兒,本就是不信鬼神不懼報應,對什麽山神更是嗤之以鼻,這樣的架勢他也是頭一次見,但見身邊的村民一個個神色驚恐往迴走,再迴想起方才自己莫名其妙被什麽東西掐住喉嚨和耳畔響起的詭異男聲,也不免有些心底發寒。夏添卻不在意,他拍了拍手掌,“好了,現在閑雜人等都走了,咱們來算算咱們的賬。”胡老大怎麽也想不到,前幾日還老老實實被自己綁著的青年如今竟然有這等詭奇的手段,他眼珠一轉,當下閉口不言。然而一旁的男人也管不了這許多,莫說夏添隻是言語奇怪,即便他立刻變成什麽別的東西,隻要這人知道自己孩子的下落,他就絕不可能就此放過這條線索,因此等村民們完全離開,他就立刻說道:“這位先生,我姓林,叫林毅,我的兒子叫林森,是一年前被拐賣的……被人轉了幾道……賣到了這裏,他今年滿七歲,大約這麽高。”說著,林毅頓了頓,控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抬手比劃了一下,“可能也稍微長高了一點,他是雙眼皮,眼睛很大,耳朵後麵有一顆紅色小痣,平時很乖,走丟的時候穿著一套藍色短袖運動服和白色球鞋,你,你有沒有見過他?”林毅顯然已經將這段話對著許多人說了許多遍,縱然情緒有些失控,但卻流利地說完了這麽長一段話,他滿含希冀地看向夏添,眼角隱隱有水光閃爍。那是一雙屬於父親的祈求的眼睛,若說以前的小狐狸或許隻會羨慕於那個孩子有這樣疼愛他的父親,可如今的夏添卻太能明白他疼愛幼子的拳拳之心,一時間竟不敢和林毅對視,他偏開了頭,問道:“是吳老大告訴你,你的孩子被賣到了這裏?確定是上次和我關在一起那個?沒有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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