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足夠了。”夏添展顏一笑,自己雙臂一展抱住盛黎,道:“你既然還不來抱我,那我就來抱你了。”這宅子裏果真處處都與少帥府一樣,隻是擺件略有些不同,夏添與盛黎一同進了臨水閣的臥房歇息,這一次盛黎實在是隔了太久沒有見他,一時間竟不忍睡去,隻靠坐在床頭,將人摟在懷裏細細端詳他的容顏。夏添倒是累得狠了,一躺下就想要睡覺,隻是疲倦到極點時忽然想起自己為什麽被抬到這地方,驚得一時間睜圓了眼睛,手腳亦輕輕蹬了蹬,“那些小樹靈說要把我抬給大王做新娘……”盛黎輕笑一聲,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耳垂,“若他們的大王沒有第二個,那夏夏就是我的新娘。”夏添心中一鬆,不知怎麽的竟覺得事情合該就是如此,他嘴角不自覺流瀉出一抹笑意,忍不住朝著盛黎身邊又貼了帖,這才安心睡去。眼看著懷中青年的恬靜睡顏,盛黎隻覺得怎麽也看不夠似的,他心念一動,抬手招來一支狼毫一堆空白畫卷,那畫卷在他身前無聲無息地展開,狼毫分明滴水不沾,卻在盛黎握著它落筆時自然顯露墨跡。盛黎一手摟著人,一手則在畫紙上仔仔細細地描摹出夏添的容貌,一張畫成又換一張,如此一口氣畫了十來張方才停手。此刻時間已經過了許久,夏添都迷迷糊糊地哼唧兩聲快要醒來了,盛黎這才一揮手,將那十來張畫卷歸入閣樓,閣樓上已經被這樣的畫卷堆滿了三四間房屋,這十來張便自動落入了一間空房。盛黎見夏添眼睫微顫,知道他這是快醒了,便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夏添果然睜開了眼睫,聲音軟得像是在撒嬌:“主人醒了嗎?……我還想睡。”“剛醒,你睡吧,我抱著你。”夏添果然被他騙住,半睜的眼睫重又落下,盛黎低笑一聲,“懶狐狸。”盛黎說自己也不算是個活物,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他早已發覺自己如今不會累不會倦,不知時日不辨饑飽,隻是這些他暫時卻不欲告訴夏添,左右自己如今都是這麽副模樣了,也不必讓他的小狐狸一來就替他擔心。第129章 鬼王的新娘盛黎何等手腕, 他有心要循序漸進地來,慢慢地將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地告知夏添,一心信任他的小狐狸果然被他瞞住, 盛黎不說, 夏添便也不問。兩人在這古宅中很是過了一段快活日子,天地之間隻得他們兩人,這古宅雖然令盛黎不得踏出門檻半步, 但廚房內卻時時刻刻堆著新鮮食材, 也足夠滿足小狐狸的口舌之欲,兩人倒像是過起了尋常伴侶的生活, 除去不能離開古宅半步,亦無法見到旁人,看起來一切都很好。這一日飯罷,兩人坐在院中遊廊上小憩, 盛黎折了一根野草在手中把玩, 惹得夏添的眼珠子都黏在了他手上, 那草葉動到哪裏, 他的眼睛就跟著轉到哪裏, 末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抓。可他反應不及盛黎迅速, 眼看著草葉子從指縫間溜走,反倒更激起了小狐狸的好勝心, 若非此刻他坐在盛黎懷裏, 定然雙手雙腳都要用上去撲那根草葉。盛黎將下巴擱在夏添的肩膀上, 一邊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草葉一邊問道:“夏夏, 這麽久了,我還不曾問過你,你如今是什麽身份,又是怎麽被樹靈抬到這裏來的?”夏添說話時也不忘去抓弄草葉,聞言有些詫異地答道:“我竟還沒說嗎?我本來是個大學生,放暑假了出學校去玩……在街上瞧見一個老人家帶著孫兒走丟了路,就好心領他們去找路,誰知道他們不是好人,冷不防被人在小巷子裏敲了悶棍,然後醒來就被人綁起來,說是要把我賣掉。”說到這裏,小狐狸皺了皺鼻子,辯解道:“是以前的那個‘我’,不是現在的這個我。”盛黎眉心微蹙,手指亦隨之微微收緊,眉心隱隱有黑色陰氣閃動,“敲了悶棍還要綁你賣你?誰這麽大的膽子?”“不認識。”夏添敏銳地察覺到了盛黎的怒氣,他草葉也不玩了,忙不迭地抬手握住盛黎的手,哪怕過了這麽些日子,盛黎的身軀也依舊冰冷,夏添卻從未放棄用自己的體溫捂暖盛黎的想法,每每肌膚相觸,更是總忍不住要有些心疼。盛黎張開手指,與夏添十指相扣,片刻後方才平複了心緒,“我當時隻想著你是樹靈給抬來的,卻不知道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夏添又忍不住再次強調,“要是在那之前我就來了,肯定不會被綁起來的,誰也別想敲我的悶棍。”盛黎順勢扭頭吻了吻他的臉頰,“嗯,我的夏夏最厲害。”“就是最厲害。”夏添小聲答應了一句,想了想卻又忍不住笑了,說道:“可是被敲了悶棍也沒關係,要是我還在那個大城市裏,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主人。”說到此事,盛黎亦覺得從體內蔓延出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的確,這古宅猶如最為堅實的鋼鐵牢籠,將他牢牢束縛其中,若非夏添機緣巧合被樹靈抬來,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與他相見。盛黎想到這幾日小狐狸偶爾背著自己偷偷摸摸跑出古宅的場景,隻覺內心肆虐的暴戾需要汲取夏添身上的溫暖方才可以平息,他極低地歎了一口氣。既想將對方套上鎖鏈縛在宅中,令他與自己半步不能相離,又想就此放小狐狸出去,古宅清幽冷寂,本不該是夏添所在的地方。盛黎此前遲遲不願問起夏添的身份,正是害怕他本應該輕鬆愉快地在陽光下生活,如今卻因為自己而不得不困於方宅之間,而他甚至還自私地不願放手。盛黎自認以往從不曾有過這樣的心緒,他亦從未發覺自己竟有這樣自私卑劣的一麵,隻為一己之私,就要將所愛之人困在自己身邊。哪怕第一世與夏添相遇時他舍不得自己的愛人在外奔波勞累,可那時的他卻仍然記得尊重夏添的意願,心甘情願地放任他四處遊走。這些話盛黎雖然從不曾說過,但夏添卻是將他萬事都放在心頭的,小狐狸早已察覺,盛黎在此世似乎比以前變得更為暴躁易怒,情緒更有些反複無常,他此刻還並不知道其中關竅,隻猜測是因為這麽多年一直獨自被困在古宅的緣故,易地而處,他若是有了主人卻不得不困在方寸之地找不到對方,隻怕早就要發瘋了。思及此處,夏添忽地坐直了身子,把盛黎往後推了推,自己跳下遊廊道:“主人,我給你看星星好不好?”盛黎抬頭看了一眼暗沉的天空,一時倒有些茫然——這間古宅所處的地方或許並非尋常地,盛黎來後不就便發覺,這地方沒有白天黑夜之分,更無晴天和下雨一說,頭頂的天空似乎每時每刻都有厚重暗沉的烏雲堆積,不論何時都是一片昏暗。他也曾擔心過小狐狸會不會因此起疑,但夏添卻隻在第一次留意到天色時表示了驚訝,而後反而來問他,這是不是說他可以放心地睡個懶覺而不必擔心日上三竿了。想到當日小狐狸笑意盈盈的模樣,盛黎亦忍不住柔和了神色,他的小狐狸這樣好,令他恨不得珍藏在心頭,更不願意多分給旁人看上一眼。而夏添已經跑到了院中,他衝盛黎招了招手,“主人快把眼睛閉上,等我說可以了你再睜眼。”盛黎依言照辦,目不能視,耳中傳來的聲響便更為明顯,他聽得夏添先是拍了拍手,而後四下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又靜默了片刻,一陣布匹抖開繃直的聲音響起,夏添歡喜地拍了拍手,“主人快睜眼!”盛黎依言睜開眼睛,一時間竟然愣住了,但見麵前圍牆上升起了高高的黑布圍欄,襯著陰沉的天色猶如夜幕籠罩,而在那黑布之後,卻有無數忽遠忽近的淡綠色熒光閃爍,乍一看去便是星河低垂閃爍,在人眼前交織成一片璀璨光澤。夏添緊張地看著盛黎,他是最近幾日才想到的方法,隻因這地方並無白日黑夜之分,又並無旁人活物蹤跡,難免有些枯燥乏味,夏添便絞盡腦汁地想要找出些新鮮玩意兒來討盛黎歡心,隻是如今身無長物,也隻得借用小樹靈們的幫助方才能玩出點新花樣。縱是如此,這新花樣他也沒有排演熟練,今日是見盛黎忽然心情低沉,才不得不提前上演。他見盛黎好半晌不曾說話,不由得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問道:“主人……你覺得不好看嗎?”盛黎猛地迴神,隻覺心下微酸,他快步走過去將夏添攬在懷中,低聲道:“喜歡,很好看。”夏添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他牽著盛黎走近了圍牆,說道:“這些星星還會變成流星……”話音未落,但見牆上的黑布忽然簌簌抖動起來,而後猛地垂落在地,圍牆上一具具白骨發出骨節抖動的顫音,一見到盛黎出現便驟然跳落下去消失無蹤。而那黑布後麵的綠色星星——竟是一個個睜大雙眼驚慌失措的小樹靈,他們見盛黎靠近,驚得齊齊驚叫起來,不過聽在夏添耳中仍舊與“嗡嗡”無疑,打頭的小樹靈大喊一聲“大王來了”便沒命似的竄進了樹林,其餘小樹靈亦是隨之一哄而散,眨眼間就跑了個幹幹淨淨。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夏添都看得呆了,他微微張大嘴巴看向盛黎,又茫然地看了看牆頭,那副可憐又可愛的模樣惹得盛黎忍俊不禁,最後大笑起來。夏添先是暗自責怪小樹靈們和白骨不講義氣,可聽到盛黎的笑聲,一時間又覺得這些日子的勞心勞力都是值得的,他仰起頭看著盛黎的笑臉,自己也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地說道:“沒關係,以後我會帶主人出去,我們去看真正的流星……”盛黎看著懷中人,心中縱有再多陰鬱不甘都一並散去,他將夏添緊緊摟在懷中,頗有一副要就此將對方揉進自己骨血的架勢。大約是他在此地困了太久,一時間竟忘了本心,為什麽他喜歡他的小狐狸,就一定要讓對方困在此處?這古宅不該困住他的夏夏,更不該困住他自己,即便有鐵獄銅籠加諸此地,他便破開樊籠桎梏又如何?如今他雖不得使用靈力,亦無法喚醒元嬰,可以往的小世界他不也一樣是如此經曆過來的嗎,何況如今他並非毫無籌碼,至少他還多了些詭奇的手段。連他的小狐狸都想著以後要帶他出去,他卻整日隻知自怨自艾,實在可笑之極。夏添隻敏銳地感覺到飼主身上傳來一股凜然劍意,仿佛與當初浮連山上初見時那個氣勢驚人的劍修給自己帶來的衝擊一般無二,他忍不住張開雙臂迴抱住盛黎,小聲地叫了一聲“主人”。這是他認定的主人,是他在浮連山上選中的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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