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國內秘密接洽協商,三天後,一封學者們親筆署名的《致帝國全體留學生的公開信》被星際多個政權的媒體同時刊載出來,一字未改。嶽懷晨是一位在木塔星係留學的學生,這天早晨,他如往常一樣點開了光腦的訊息大廳,準備在吃早餐的時候瀏覽一下最近星際又發生了什麽大事。可剛把首頁點開,他就驚訝地瞪圓了眼睛,連手裏拿著的牛角麵包落到地上也顧不上了,全副心神都已經落在了那占據不少篇幅,標題甚至罕見地全部用帝國文字組成的消息——“都說‘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可是,我們想,或許一些年輕的朋友還並不太清楚我們的故鄉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並不清楚我們的母星正朝著一條光明的道路前進……“……或許你會說,母星之外的空氣是民主的,自由的,但你所唿吸到的這樣的‘民主’與‘自由’沒有一樣不是建立在歧視之上的……“……當你因為如今的優渥生活而猶豫彷徨,不願選擇迴到母星時,請不要忘記我們當初是為什麽才來到他鄉學習,又是誰派出精銳部隊並提供資金讓我們來到異鄉學習……“我們生於斯長於斯,是帝國的土地滋養我們長大,要知道,我們正和你的家人朋友一樣,在這裏等著你迴來,諸君,歸來吧!”嶽懷晨幾乎要驚呆了,他竟然讀到了這樣一封公開信?前段時間不是還曾有媒體刊載國內政府“迫害”歸國學者的事情?他一目十行讀完內容,急急翻到文末,看到那一批簽名——羅樺,黃章秀,劉有成,林華蔚……每一位都是真正數一數二的大家名家,嶽懷晨原本因為那封公開信而激蕩不已的心神愈發震動,他一度因為憂慮母星此刻百廢待興不是搞研究的好時機,從而不願迴到帝國,但書是念不完的,倘若再耽擱下去,隻怕自己永遠都找不到那個“恰當”的時機迴國了!嶽懷晨又仔仔細細地讀了一遍這封公開信,確認自己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認錯時,這才迫不及待地點開了光腦,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校友,同為留學生的一位同鄉。見到對方的全息投影顯現,嶽懷晨還來不及開口,那位強壯得像一頭黑熊的校友已經朝他做出了一個大力擁抱的姿勢,“阿嶽,你一定不知道我剛才出去買早點的時候,看到了一條什麽新聞!”嶽懷晨已經忍不住大笑起來,“我們一定讀到了同一個消息!我甚至都不用問你你看到了什麽,現在我隻問你,最近一班的艦艇是後天上午起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當然!”那位同鄉移開了身體,露出被他擋住的一摞收拾得十分齊整的資料文件,而後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瞧,我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當如嶽懷晨一樣的留學生懷著激動忐忑的心情在異國他鄉仔仔細細咀嚼這封公開信的時候,這群曆經兩個多月旅程的帝國學者們終於再一次踏上了國土,不知是不是習慣了艦艇那種輕微的失重感,好幾位留學生還使勁兒跺了跺腳,雖然確認腳下是實實在在的土地,但仿佛身體還體驗著空間震動的衝擊,都覺得腦袋有些發暈。而直到從首都星的空間港下來,坐上懸浮列車,不少學生都如在夢中,甚至幾位年齡稍大的學者還反複地和軍官們確認,而對方也不厭其煩地告訴他們,隻需要安安心心打個盹兒或是和人聊會兒天,等列車提示音響起,他們就直接到首都政府區了。車廂裏滿是心潮澎湃的留學生們,一個靠窗坐著的男學生先是拉開窗簾,隔著玻璃看了看窗外層疊起伏的蒼翠山巒,又迴過頭來環視了車廂一圈,嘴唇微微發抖:“我們、我們這是……真的迴來了?”沒有人笑他,因為所有人都和他有著同樣的感受。二十軍的士兵們看著這群有老有少的學生,都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越是近鄉,越是情怯。大約是最初的激動心情一下去人就很容易疲倦,等盛黎領著手下人過來巡查時,推開車廂門便瞧見一屋子光是坐著都睡得東倒西歪的學生。夏添坐在靠窗的位置,因為窗簾沒有拉好的緣故,有一縷略顯刺眼的陽光正好打在他臉上,夏添眉心微蹙,可又實在困倦懶得起身,便拿手臂蓋在臉上,睡得有些別扭。盛黎示意其他人繼續巡查別的車廂,自己放輕動作走了進去,把露著一道縫的窗簾拉上。惱人的光線忽地消失,讓夏添微微睜開眼看了他一下,眼中隻瞥見一抹深沉的鬆枝綠,他微微縮了一下身體,往座位裏麵挪了挪。盛黎知道,自家這隻小狐狸這是睡暈了,恐怕這會兒還以為是兩人搭夥擠一個房間的時候,正習慣性給自己騰位置。他彎下腰,抬手輕輕撫平夏添眉心,見人眉目舒展,又低下頭在他額上輕輕一吻,這才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車廂。第93章 星際軍長惹不起明明在艦艇上接近兩個月的時間都熬了過來,可這短短半天的列車旅程卻讓眾人覺得十分難以忍耐, 每個人都覺得度日如年, 總覺得自己的腕表壞了似的, 不時有人低頭查看時間, 然後詢問身邊人,“我覺得我的時間好像走慢了, 你呢?”就在他們焦急的期盼中,列車鳴笛進站,他們正式抵達了首都政府區。夏添透過窗戶望去,不遠處顯示屏上滾動顯示著的“政府區”三字格外顯眼。這群學者和留學生迴國的消息早在兩天前便已經由專人秘密通知到了他們的親朋,所以此刻車站外早有等候許久的家人朋友來迎接他們。為了保險起見,這一趟旅程眾人都在形容上做了偽裝, 好幾位留學生甚至已經習慣了自己更改後的容貌, 忘記了洗去抹在臉上的藥劑,因此當他們急切地走向自己的親人時,對方卻根本沒有認出他們來, 倒是鬧了幾個不大不小的笑話。夏添隨著擁擠人潮一路走出站台, 便瞧見記憶中自幼照顧自己的管家帶著幾個傭人步履匆匆迎上前來,要接過他肩上的背包, 哽咽道:“少爺可算迴來了, 夫人這兩日身體不大好,來前才服了藥, 不敢讓她吹風, 就在外頭車裏坐著, 老爺陪著的。”管家姓喬,在夏家幹了多年,即便在人均壽命延長的星際也算是老人了,夏添不欲他勞累,“喬爺爺,不重的。”喬管家的眼裏都有了淚花,他年輕時就在葉家做事,是看著夏添出生的,他早年喪子又沒有再生養,把這位小少爺當做自己的孫兒來疼,如今夏添出去幾年總算是迴來,實在讓老人家心疼得很,連連道“瘦了瘦了”。夏添一邊答應著老人家的問話一邊四處張望,可算是隔著洶湧人潮遙遙望見了盛黎,此刻他正率領士兵守在出站口維持秩序,對方也正在看他。目光相接,夏添立刻笑了,他對喬管家說:“喬爺爺,我得去和人打個招唿說句再見。”“是跟小少爺一起迴來的學生嗎?小少爺快去吧,要不要請他到家裏坐一坐,我這就安排。”“不必,過幾天……他得親自上門呢。”夏添一笑,擠過人群跑到盛黎身邊,而後當眾踮起腳尖就吻上了盛黎的唇。四下立刻發出善意的哄笑聲,夏添也隻吻了一下,而後立刻站直了身子,對盛黎道:“盛軍長,我喜歡你,等我迴去安頓好了,就繼續追你!這段時間你可不準接受任何人的示好,你要好好等著我知道嗎!”他說得頤指氣使,可語氣裏藏不住的甜蜜和微帶些得意的笑容卻分明是對盛黎無限的信任,夏添說罷根本不給盛黎迴應的機會,掉頭就跑。盛黎低笑一聲,看著那隻小狐狸三兩下便躥進人群躲起來,在眾人的起哄中嚴肅了神色,仿佛方才被親的那個人根本不是自己,隻是落在夏添背影上的目光卻溫柔繾綣,萬千愛意都在其中。喬管家遠遠地瞧見這一幕,驚得眼睛都要瞪掉了,他抬起手指向盛黎,抖抖索索地問身邊幾個傭人,“小少爺……小少爺剛才是……”“小少爺真是親上去了。”旁邊一個膽子大些的連忙迴道,亦是神色震驚,要知道當年他們小少爺遠赴聯邦求學時,可是對老爺夫人讓他找另一半的要求十分抗拒,隻說學業未成,不能一心二用。可現在怎麽就當眾親上去了?原來他們的小少爺竟然是這樣直白的性子嗎?夏添在眾人的笑聲和恭喜聲中一路跑迴了出站口,見到喬管家還一臉震驚的模樣,粲然一笑,“走吧喬爺爺,我在國外可是饞了好久家裏的烤鴨涮肉了。”一聽說小少爺餓肚子,喬管家也顧不上他們小少爺當眾親了軍團長一事,連忙引著他往外走。夏家父母早已等候多時,雖然被醫生再三叮囑不要吹風,但夏夫人實在念子心切,連一刻都不願多等,難得地強硬要求了一迴,從車上下來等在了出站口外。隻一眼,夏添便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這一世的父母。與上一個小世界中豔麗奪人的端貴妃不同,夏夫人麵容清秀,大約因為此刻仍在病中,她麵色稍顯蒼白,不時低頭輕輕咳嗽兩聲,而站在她身旁的夏先生則十分緊張地看著她,生怕妻子難受。大約是血緣之間的天性,夏添剛一出現在站口,夫婦二人就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了他。夏添眼眶微微泛紅,幾乎是在夫婦二人看到他的瞬間,他腦海中的生煙奩就被兩人傾注而下的深綠葉片覆蓋,而夏夫人眼中的神情不容錯認,是與前世端貴妃看向他時如出一轍的滿心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