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母妃!”夏添可沒想到端貴妃是在猶豫什麽,他隻高興於能把輕視他飼主的人給一一地報複迴去,畢竟這個小世界以王權為尊,皇帝就是絕對的正確,夏添作為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沒有實權和封地的王爺,做起事來實在束縛頗多,無論什麽都要瞻前顧後多方考慮,亦不能如前世一般,誰若是得罪了他,他就伸爪子去撓,反正也有盛黎抱著他呢——可這一世不一樣,他得抱著他的飼主。端貴妃尚未從千佛寺離開,安王府便傳來了安王和王妃因服下丹藥而一同七竅流血的話。雖然已經知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但端貴妃還是不免唿吸一滯,她身子微微晃了晃,被銀箏上前扶住,低聲勸慰:“娘娘,當心身子。”王公公早已跪在一旁,“娘娘明鑒!老奴接了那丹藥可未曾動過一點手腳,是原封不動地交到王爺手上的呀!”端貴妃冷眼看著他,“此事自有聖上明斷。”安王大喜之日,王妃卻因為保護王爺不被紅頂銀蛇所傷,以身為盾護住王爺,如今驚嚇過度一病不起,能否醒來全要看上天給不給活路,可王妃遭逢此難,丞相府卻不聞不問,將兒子視若無物——這件事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都城,不單皇宮內院,就連街頭巷尾都傳起了這件事情。無他,本朝以孝治國,曆代皇帝都最是重視孝道,便如正康帝,他再是不喜十三皇子,可當初太上皇在時給予了十三皇子及端妃眾多賞賜,正康帝便從來沒有主動為難過十三皇子,唯一一次在十三皇子的事情上違逆太上皇,便是太上皇勸正康帝立十三皇子生母端妃為皇後,但便是如此,端妃最後也成了本朝唯一一位皇貴妃。可孝道絕非愚孝,太上皇在時便三令五申“父不慈,子亦可不孝”,倘若為父不慈,亦是會被視為人品汙點,而如今的丞相,被接連幾日因為此事而被政敵攻訐。下朝迴府時,盛青雲在街頭聽見一個乞兒唱蓮花落,其中幾句唱詞正是嘲諷他的——“看看親子不是親,打斷骨頭還剔筋;嫡子嫁作他人婦,管他長命或短命;投胎莫投高門戶,寧選家貧有人親……”盛青雲幾日來的怒火驟然爆發,他幾步上前踢翻了乞兒的破碗,怒氣衝衝地迴了府。“老爺,怎麽了,瞧著不太高興?”丞相夫人打量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了?還不都是你這蠢婦!”盛青雲抬手推開了夫人,“王府派來來傳口信,你為什麽隻派個卑賤的小廝過去?那可是丞相府嫡長子!又嫁作了王妃,你這是要打誰的臉麵?”丞相夫人被他推個趔趄,不慎撞在桌角,腰側一陣生疼,當下也來了火氣,她這幾日天天陪著小心,盛青雲還想怎麽樣?“我為什麽派小廝過去,還不是你先前說那安王活不長久?眼下那兩個都一病不起,一個要死的王爺,一個要陪葬的王妃,來我跟前擺什麽威風?!”“蠢婦!蠢婦!”盛青雲聞言更是怒不可遏,“麵子上總得過得去!我告訴過你要忍要忍,盛黎是嫡長子,我是當朝丞相,怎麽能做出打殺嫡子的事情……”“嫡長子?”丞相夫人冷笑一聲,“哼,你隻怕是迷了心,盛青鬆,你當你大哥當久了,就當真記不得自己叫什麽名字了?”盛青雲麵色一變,抬手捂住了丞相夫人的嘴,眼神陰毒得可以殺人,“夫人,慎言。”丞相夫人隻覺得盛黎目光過處,猶如一條毒蛇吐著信子爬過,此刻火氣稍降,她也猛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安王府內,傳言中“危在旦夕”的安王和安王妃,正坐在房中逗弄一隻小家雀兒。二人都不習慣有外人在側,故而院內沒有留下任何仆從伺候,夏添趴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小麻雀身前晃悠。然而小麻雀看也不看他一眼,隻蹦蹦跳跳到盛黎手邊,去啄食他掌心的粟米。夏添一見那麻雀蹦跳起來,雙眼都微微發光,他本是狐狸,最是喜歡撲鬧這樣的小動物,當下便把目光鎖在了小麻雀身上,雙手亦是不住輕輕抓撓光滑的桌麵,那小麻雀跳到哪裏,他的腦袋就隨之轉向哪裏。盛黎失笑,將手中粟米灑在夏添麵前,誘使小麻雀跳到夏添麵前,那小麻雀啄了沒兩下,像是終於遲來地感受到了被天敵覬覦的危險,驚叫一聲撲扇翅膀從透氣的窗戶裏飛了出去。夏添下意識地跟著動了動身子相撲,轉念想到自己尚是人身,隻得重又趴了迴來,盛黎不願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輕輕撫了撫他的發絲,道:“要不要我抱著?”夏添猛地抬起頭,猶豫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他與盛黎名義上已經是“臥床不起”了,雖然他們所住的小院加派了人手防守,但眼下這安王府中也有不少眼線,他們行事都要謹慎三分。夏添自然也想變作小狐狸的模樣被飼主抱在懷裏順毛,可他又怕橫生枝節,隻好壓抑下內心願望,又有些緊張地四下張望,“咱們就逗了一下小麻雀,該不會惹什麽麻煩吧?”“不會。”盛黎溫聲安撫,心道,他和小狐狸已經退避三舍,倘若還有人不長眼地要來招惹,他也不願再讓。盛黎曾被譽為淩陽宗千年一出的天生劍修,不外乎是他於劍道一途上修行坦蕩,又更因他可謂將修劍一道最為重視的“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發揮到了極致,旁人不招惹便也罷了,倘若敢犯,他必千裏誅之,正是因此,前兩個小世界的他行事頗為冷厲,除非是遇上了小狐狸,否則半點情麵不講。而這個世界,他和小狐狸還都是端貴妃的孩子,他和夏添若有異動,端貴妃必然首當其衝。放在前兩世,盛黎或許還不會因此而有所退讓,但如今他一則是不願意讓夏添傷心,二則是感念端貴妃一片愛子之心,也不願意平白讓她遭難。正自想著,夏添猛地站了起來,驚訝地看著他,說道:“又化了。”他方才正打算讓管家帶隻雞崽兒進屋逗弄,卻忽然察覺生煙奩中幾片淡粉的康乃馨花瓣化作清水,慢慢地滲進了冰水中。盛黎一時愕然,略思忖片刻,若有所思道:“是因為我接納了旁人的情感?”上一世亦是如此,當他決心徹查大煙,還豐泰城一個安寧時,小狐狸告訴他,有樹葉子化作清水融入了堅冰,再一聯係到方才所想,到極有可能是這個緣故。夏添可還沒忘記他的飼主是因何要在這一個個小世界中試煉的,聞言雖還有些懵懂,不知道為什麽盛黎的情感變化會在他腦中的生煙奩投射出來,但這無疑是件好事,當下雙眼一彎,湊過去就在盛黎臉頰上親了一下,“主人真厲害!”“我有什麽可厲害的。”盛黎搖頭失笑,隻將夏添攬在懷中,“我的夏夏才是最厲害的。”倘若沒有這隻小狐狸,他哪裏會願意去包容了解,又如何會有這樣的變化?第55章 冷宮皇子寵妃記安王及王妃服藥後病危的消息一傳進宮,便引得皇帝大怒,那藥丸原本可是要用在他身上的,隻是聖上一片愛子情深,這才將藥丸賜予了安王,若非如此,服下藥丸的就該是正康帝了。正康帝當即下令斬了煉藥的道長,又感念安王和王妃替父受過,賜下種種寶貝與安王府,更令平素為自己請脈的劉太醫去王府看診。夏添懶散地趴在榻上,手裏捧著一個玉質小碗,碗中盛有冰塊,裏麵湃著一粒粒個大盈亮的紫葡萄,嘴裏哼哼唧唧地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活脫脫一個閑散王爺。盛黎坐在他身側翻看一本兵書,一手還抽空替他揉捏腰背。“上麵,上麵一點。”夏添閉著眼睛指示,盛黎左手微抬移了上去輕輕按壓,便聽見那趴著的青年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又在手裏捧著的冰碗裏扒拉片刻,末了翻了個身,拿了一顆紫得發黑的葡萄舉到盛黎嘴邊,殷切地看著他,“主人你吃,這一顆最甜了!”盛黎低頭接過,順勢將他指尖含在嘴裏輕輕咬了咬,複又鬆開道:“自己吃吧。”夏添收迴手又趴了迴去,將被盛黎咬過的指尖含在口裏嘬著,拿鼻尖拱著碗裏的葡萄玩,約莫是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涼意,他小腿微微翹起,隨著主人心意不急不緩地敲著榻椅。盛黎將書冊合上放到一邊,輕輕拍了拍夏添裸/露在外的肌膚,“這幾日天氣太熱,你可還受得住?”到底是科技發展落後的時代,炎炎夏日要避暑隻能選擇放置冰盆或是躲進深山中的避暑山莊,可如今安王和王妃正是病危,自然也就隻能在王府中養病要緊。“也不是特別熱。”夏添仰起頭來看他,又有些委屈似的皺了皺眉頭,“可惜不能脫掉衣服,幸好還有棉麻織的衣裳透氣。”本朝以袒胸露臂為失禮之舉,除去幹活的農戶工人,即使夏日再熱也要穿上衣衫蔽體,莫說女子,就連男子都不能隨意脫衣。夏添原本想著,反正他和飼主躲在院子裏也沒有旁人進來,不能脫衣服,隻穿著輕薄的褻衣總可以吧,可在旁人眼中,隻著褻衣無異於赤身裸/體,老管家進來送飯時甫一看見隻著褻衣的王爺,一張老臉都皺成了苦瓜,又勸他二人說眼下安王府正處在風口浪尖,王爺王妃斷不能成了搶眼的靶子。小狐狸倒是無所謂成不成靶子,可看著老管家苦口婆心地勸誡又實在不忍白費了對方的心神,隻好套上外衫,成日裏熱得一張白皙的小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