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黎不是不可以和盛大帥一較高下奪了對方的統治權,但盛大帥似乎意識到自己這個兒子絕不是什麽軟柿子,竟接連發來數封求和的急電。父親向兒子求和,這要是被報社人士知道了,隻怕冒著被封廠的危險也要大寫一筆。盛黎並沒有要一統天下的野心,他隻是暗中派去幾人稍微敲打了一下自己的這位父親,而後便坦然接受了盛大帥將豐泰城劃分給他統治的命令。消息公布當日,整個豐泰城的人都圍在告示欄前觀看這則告令。“原來是少帥來統治,嗨,虧我白擔心一場。”“正是,早知道是盛少帥,我就告訴我那二舅哥別跑路了,別的城能有咱們這兒好?”盛黎雷厲風行地暗中處理了一批販賣罌粟製作大煙的人,又在明麵上殺雞儆猴當街斬首了十來人,之後號令城中莫敢不從,他並不是這個小世界中真正的軍閥,自然也不會搞封建複辟那一套,是以頒布的數條命令都是利於百姓的,如此一來,城中再沒有人會說他半句不好。夏添被人群擠在角落,聽到身邊百姓議論紛紛,卻都是說盛黎的好話,臉上不自覺地帶了一絲笑意,他故作隨意地道:“要我說,盛少帥最近頒布的那條減免賦稅的法令才好呢,今年收成不錯,大夥兒定能過個好年。”旁人隻聽他聲音如夏日清溪格外動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紛紛讚同道:“可不是嗎!”“我娘聽說了,還約著幾位嬸嬸要去廟裏給少帥供個長生牌位!”“這想法不錯,我迴家也找人一起去,說起來,那通往城郊廟宇的石橋不也是少帥修好的,以前那香火冷清的樣子,便是有菩薩也不會來的吧!”衣角忽然被人扯了扯,夏添低頭去看,原來是一個容貌乖巧的小姑娘,她微微皺著眉頭,像個小大人似的看著夏添,脆生生道:“夫人,您怎麽又亂跑了……”夏添連忙牽著小姑娘走出了人群,到了僻靜處朝著對方比了個安靜的手勢,“錦錦,這件事就你知我知,可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你哥哥也不行。”這小姑娘便是薛仇的妹妹薛錦,如今在帥府裏養好了些,麵容十分可愛。薛錦露出為難的神色,“可是夫人……”她抬手指了指夏添身後,“少帥一早就瞧見您了呀……”夏添一愣,轉頭望去,盛黎果然領著幾個士兵站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手裏提著一油紙袋的東西,正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主人。”夏添莫名心虛,趕忙幾步小跑過去,小聲地湊在盛黎身邊喚了一聲。盛黎無奈地抬手在夏添麵上一抹,指腹立刻染上了一層淡褐色的油彩。“你要出門,光明正大地出來就是了,畫成這樣做什麽?”眼下的夏添膚色略黑不說,一雙蘊含萬千風情的桃花眼也被畫成了下垂眼,腮邊還點了一顆痦子,看起來實在是……有違小狐狸愛美的天性。“誰讓我長得那麽好看,若是不畫成這樣,誰都知道我是少帥夫人了。”夏添扁了扁嘴,渾不在意地說了一句,鼻尖嗅到一絲香氣,又低頭去翻看盛黎手裏的紙袋,“這是什麽好吃的嗎?給我的嗎?”“萬福齋新出的點心,雞肉茸的餡,你當心燙。”盛黎見他雙目放光的模樣,唇角微彎,親手拿了一個出來吹了吹熱氣喂到夏添嘴邊。這隻小狐狸,雖然說著什麽“我最自私了,見不得別人知道主人的好,否則別人都要來跟我搶”,可卻是不遺餘力地在為盛黎的聲望奔走,如今豐泰城人人談起盛黎都是誇讚,夏添至少要占一半的功勞。“今日又去說我什麽好了?”等夏添吃完一枚點心,盛黎摟著他慢慢往前走去,因為夏添臉上還帶了妝的緣故,他們走的是偏僻小巷,四下靜悄悄的。“我隻誇了一句,別人說得比我厲害多了,還有要給你供長生牌位的呢!”夏添興致勃勃地說著。在這個小世界,盛黎一開始會有那麽壞的名聲,全是因為他的父親嫉妒而從中作梗,明明是最應該心疼飼主的人,卻偏偏對飼主用著最殘忍的手段,這些事情不管盛黎在不在意,夏添卻都是在意的。生煙奩在他身上,他無法判斷旁人是不是真心信服盛黎,便隻能靠著替他打開聲望而補償一下這個世界的飼主——他在戰場上殺敵,不是為了被百姓戳著脊梁骨罵閻王的。因此,現在的夏添偶爾也會關注一下生煙奩裏的東西,有時候他能感覺到別人是因為“自己是盛少帥的夫人”而愛屋及烏地對自己投注感情,這讓小狐狸很高興,隻要不是覬覦或者不切實際的臆想,他是很樂於見到大家愛戴飼主的。“你是我的夫人,要供也得連著你供才是。”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從小巷裏走出去,眼看著那株老槐樹已經近在眼前了,盛黎卻猛地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小狐狸。夏添對上他的雙目,忽地心有所感,一把抱住盛黎,急切道:“主人,你等我。”“好。”盛黎迴抱住他,低下頭在夏添額前印上一吻,“早一點來找我。”話畢,盛黎的身軀竟如透明的粉塵一般,一離即散,然而街口來來往往的行人卻對此熟視無睹,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盛少帥就那麽眼睜睜地在他們眼前消失。夏添眨了眨眼,好半晌才迴過神來,他茫然地抬手去抓,卻隻握住了滿手的空氣,他鼻尖一酸,眼中不自覺地滲出淚珠,卻到底沒有落下。盛黎不在,他哭了也沒有誰會抱著他耐心地哄勸。“我下次……下次一定來得早一點……不讓你等太久……”小狐狸揉了揉眼睛,使勁地擠出一個笑來,對著麵前的空氣說道。第42章 冷宮皇子寵妃記盛黎是被一桶冷水潑醒的。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了握,他睜開眼睛往前看去,麵前站著幾個穿著深褐色短打的年輕男人,站在最前麵的男人手裏拿著一個猶自滴水不停的木桶,顯然就是潑水的人了。這幾人留著長發,都是用與衣衫同色的粗麻布草草紮了個發髻,手腳粗大,一看就是做慣了力氣活兒的。盛黎又掃了一眼四下環境,這是一間破敗的草屋,四下漏風漏光,房柱搖搖欲墜,簷下還墜著幾叢蛛網,便是上一個小世界裏少帥府的柴房都比這來得規整。他不動聲色地保持著原本靠坐石牆的姿勢沒有移動,心中暗忖,麵前這些人打扮倒是有些類似淩陽宗所在的修真界,大約就是所謂的“古代”了,隻是看自己如今這副模樣,似乎正是落魄時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身份。與夏添每到一個小世界便能通過生煙奩接收來自小世界的訊息不同,盛黎每到一個小世界開始試煉,除去一些必要的生活常識,他對於一切都是完全的空白——如同初遇小狐狸的那個小世界,在被喚醒記憶以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來自於淩陽宗,他所得到的一切訊息都需要靠他自己發掘尋找,讓他對世界更有融入感,否則小世界試煉便失去了本來的意義。按理說盛黎本應該在離開第一個小世界後便忘記夏添給他帶來的一切記憶,但一則兩人如今有著道侶契約的聯係,二則盛黎每每在預感到即將去往下一個小世界時,便會拚盡全力在自己身上設下一道禁製,令小世界的世界意識亦無法撼動半分,才能保留下他有關於夏添的記憶。一想到小狐狸,盛黎便不由得心中一暖,繼而想起上一世離開時小狐狸焦灼的神色,也不知道這一個小世界他們會相隔幾年再見,他隻希望夏添能如同開始那樣,不過睡一覺就來到這裏,也免得他難過。麵前幾個仆從見這位大少爺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麽,好半晌仍舊沒有動靜,不由得來了火氣;打頭的人在這府裏勉強還算稍稍有些權勢,不過即便是負責倒夜香的最低等的下人,要欺負這位大少爺也不是什麽難事,誰讓他是個天生癡兒,又不得老爺夫人的喜歡呢。“大少爺,你趕緊起來,婆子丫鬟都在外邊等著給你換衣服知不知道?”那人一麵說一麵伸出腳去踢了踢盛黎,可也不知怎麽的,剛一伸腳他就腳下一滑,不單自己重重摔在地上,更連盛黎的邊都沒沾到。沒有人注意到那位“癡傻不堪”的大少爺不動聲色地收迴了手,幾個仆從麵麵相覷,想笑卻又不敢,隻得分了兩個出去扶他,而剩下一個則來拉扯盛黎,趾高氣昂地命他趕緊出去。盛黎默不作聲聽了一會兒,弄清了這幾人各自名字,又知道了自己此刻應當是個“癡兒”,他原以為自己或許也是這裏的下人,但那個打頭的人分明又叫自己少爺,還有一應婆子等著給自己換衣服……不過瞧著這待遇,隻怕也並非什麽真正的少爺。他甫一站起來,幾個仆從便被唬得往後退開幾步,盛黎的身上還殘留著上一個小世界的軍人氣息,他身材高大,如同一柄出鞘的劍崢然立於天地間,哪怕穿著一身舊衣也讓人無法輕視。這幾個仆從頂天了也不過是借著盛府的勢力耍耍威風,哪裏見過這等陣仗的人,當下都是心頭一跳,覺得這位大少爺怎麽和往常不一樣了。然而很快,那種令他們見之生畏的氣勢淡去,那個大少爺似乎仍舊是個傻大個,站在原地呆愣愣的一動不動,幾人這才對視一眼,稍稍放心了些,領著他走出了這廢園。園外果然站著一應婆子丫鬟,穿著打扮俱是精細非常,盛黎稍稍看過心中便有了底,看起來這次的“盛府”定然是大富大貴之家,否則不可能連丫鬟都打扮得如同富家小姐一般金貴,隻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疑惑,是什麽讓自己這個大少爺過得連粗使下人都不如,單單隻是因為“生來愚鈍”?前世一睜眼就是硝煙戰場盛黎亦能麵不改色,更何況這一世不過是麵對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仆從丫鬟,他隻假作麵色茫然,任憑那位打頭的“宋媽媽”領著自己往前走。身後一眾小丫鬟都是頭一次瞧見站直了身子的大少爺,不由得相互使著眼色悄聲議論:“不是都說大少爺是個癡兒,麵目醜陋不堪嗎,怎麽今日一瞧……”“我前幾日還幫廚房的丫頭來送過一迴飯,那時候大少爺蜷在牆角,竟不知道他身材如此偉岸呢。”“你們幾個眼皮子淺的,老爺夫人本就容貌非凡,大少爺怎麽可能真如傳言一般醜陋……”“慎言。”宋媽媽冷眼瞥了幾個小姑娘一眼,令她們頓時鴉雀無聲,低著頭乖順地跟在了後麵。將盛黎帶到了一處種滿梅花的小院,在屋內坐定後,宋媽媽讓幾個丫頭拿出幾套衣衫,對盛黎道:“大少爺,隻因府中其餘幾位少爺近日外出,老爺這才命我等為您梳妝打扮,好去參加十三皇子的選妃。”她語氣冷淡,話語中也不自覺地透露出一絲居高臨下,隻是到底是府中的老人了,並未把不屑明晃晃地擺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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