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黎正在消化這和他人生觀不相符的一幕,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衣服撕裂聲,而後腿上多了什麽軟軟的東西。盛黎看了一眼夏添終於舒展開來的眉目,麵不改色地伸手一抓——一條毛茸茸的雪白狐尾被他抓在了手裏。蓬鬆的狐尾輕輕甩了甩,順滑如絲綢的狐毛滑過盛黎的掌心,隻一瞬便讓他心神波動難以平靜。盛黎閉上眼睛又睜開,如此重複了三四次,才確認自己眼前所見並非臆想,他脫下自己的大衣裏三層外三層地把他包得密不透風,又讓司機直接把車開入了地下停車場,抱著一路不曾睜眼的夏添避開攝像頭進了電梯,期間夏添顯然是被裹得難受了,閉著眼睛哼哼唧唧地叫喚了幾聲,那聲音帶著三分天真七分誘人,哪怕隻是一個喘息都勾得盛黎難以自持。盛黎覺得自己有些奇怪,放在心尖上的人忽然長出狐狸耳朵和尾巴——任誰看這都不是件尋常事,或許第一反應是送醫院更符合常理一些。但莫名地,盛黎的潛意識非常順利地接納了這一幕,甚至比起驚訝於夏添的變化,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止不住的高興——他確認自己一定是第一個見到小東西露出狐耳狐尾的人。一路避開人眼進了房間,直到這時盛黎才鬆了口氣,他鬆開衣服把夏添放在床上,又替對方除去因為長尾巴而裂開的衣褲,替他打來熱水擦拭身體,幸而夏添眉目昳麗,化妝師隻給他稍作了一點修飾,否則盛黎是真沒辦法完成卸妝這項任務。好不容易收拾完,盛黎看著夏添半點沒退的體溫頗感棘手,眼下對方這副模樣顯然不能見外人,他去冰箱裏取冰塊切割時不小心劃破了手掌,也隻是匆匆包紮一下就沒再管,而是拿著包好的冰包重新嚐試給夏添降溫。夏添朦朧中似有所感,鼻尖嗅到一陣清冷熟悉的氣息,他隻覺得腹中幹渴,下意識地伸出舌尖循著那氣息舔去。盛黎動作一僵,但見夏添在舔到自己的血時表情舒緩了不少,他試了試將手掌移開,夏添果然又露出難受的表情。“小狐狸不是愛吃雞嗎,嗯?怎麽連我的血也愛吃?”盛黎輕輕敲了夏添的額頭一下,“不省心的小東西。”一邊說著,一邊解開了手上的紗布,微微擠壓傷口流出血,湊到夏添嘴邊讓他舔舐。盛黎一邊看著夏添舔舐自己的血,一邊抬手揉了揉眉心,就在剛才夏添的舌尖觸上來的一瞬間,他好像想起了一些奇怪卻又熟稔的畫麵——有一隻皮毛沾滿泥漿的小狐狸躲在灌木叢裏睜大眼睛看著自己,他素來愛潔,卻第一次沒有趕走那髒兮兮的小東西,反而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饅頭放在對方麵前。“吃吧。”他依稀聽見自己這麽說。夏添的舔舐似乎還有修複傷口的功能,盛黎隻看見掌心的傷口一寸寸變短直至消失不見,而那個舔夠了血的小東西卻猶不滿足,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扣在他掌心輕輕磨蹭,仿佛想再磨出一個傷口卻又狠不下心咬一口似的。盛黎將腦海裏莫名其妙的記憶丟到一邊,拿過一旁的小刀毫不猶豫地在手上重新劃了一道,讓夏添接著舔舐。這一次傷口愈合以後,夏添便不再要了,隻是身後的大尾巴不斷地在床鋪上輕輕拍擊,整個人也迷迷瞪瞪地閉著眼胡亂掙紮,盛黎怕他跌下床,隻得將人牢牢抱在懷裏。酒店臥房的窗簾遮光效果極好,盛黎抬手關掉床頭燈,屋內便靜謐如黑夜。就在此刻,一陣瑩白流光從掌下緩緩流過,光澤過處,懷裏少年修長的四肢逐漸縮短,一層細密絨毛鋪上了爪尖,盛黎心中震蕩,但不知是不是已經有了先前的衝擊,這一刻他竟然比方才還要冷靜,就那麽抱著夏添,看著他在自己掌下化作一隻雪白的小狐狸。小狐狸閉著眼睛,唿吸平穩綿長,顯然是已經沉入了黑甜夢鄉,見狀盛黎不由得抬手捏了捏小狐狸濕漉漉的鼻尖,“小東西,就知道睡。”小狐狸被捏得癢了,微微動了動腦袋,倒是唬得盛黎連忙鬆了手,生怕打擾他休息。不知是不是因為失了血,加之懷裏的小狐狸又睡得太香,盛黎竟難得地在大白天泛起了困意,腦海裏的紛雜記憶在湧動,讓這位哪怕睡覺時都思維清晰的大老板根本理不清任何頭緒。太陽穴一陣陣地發痛,比起上次與夏添視頻時更甚百倍但盛黎卻根本不想管,隻想抱著懷裏的人……哦不,是小狐狸,好好地睡上一覺。他摟緊了毛茸茸的一團小狐狸,卻又小心地控製著力道,即使此刻頭痛欲裂,他依然記得懷裏的小東西最是嬌氣,磕著碰著都要跑來向自己撒嬌。夏添再度醒來時,發覺自己一整個兒都變成了狐狸,還被盛黎摟在懷中。他沒有自己昏迷時的那段記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變成狐狸,也不知道盛黎看到了多少,他心下惶恐,喉頭發出一聲尖銳的哀鳴,從盛黎懷中掙脫開,雙腿一蹬就跳到了床下。“夏夏!”懷中一空,盛黎立刻清醒過來,他再睜眼時目光清明,即便房中黑暗也能清晰視物,很容易地便發現了躲在窗簾下麵瑟瑟發抖的小狐狸。夏添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他隻知道自己在盛黎麵前露出了最不祥的麵容,他的確是想把真身展露在盛黎眼前,想確認盛黎會不會喜愛那樣的自己,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夏添隻有滿心的恐懼,仿佛又迴到了浮連山的冬天,四肢百骸都被冰雪凍住,再走一步就會麵臨絕境。盛黎見小狐狸弓起背脊露出防備的姿態,心下一歎,放柔聲音又喚了一聲:“夏夏,我知道你是那隻小狐狸,過來。”小狐狸瑟縮在陰影處,好半天才抖抖索索地邁出一步,隻露出半個毛茸茸的腦袋來看著他。盛黎仿佛失去了耐心,他隨手按亮屋內的燈,下床走了過去,把那隻因暴露在燈光下而渾身僵硬的小狐狸抱在懷裏走迴了床邊,他抬手在小狐狸眉心一點,道:“試一試,你如今體內有我一道精血,應該能自如轉換為人形。”小狐狸緊張地眨了眨眼,卻又感覺到玉盒裏的小雪花不減反增,心便放下了一半,他閉上眼睛嚐試運轉體內靈力,卻感覺到一股不屬於自己的霸道靈力在體內流轉,幫助自己轉化成了人形。“我、我不是有意騙你……”夏添緊張得說話都險些咬著舌頭,他有心解釋,卻又不知如何解釋,前兩天他在劇組看了一個新電影,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都把他這樣的狐狸精視為汙穢之物,更何況,他還是一隻不祥的白狐狸……“別怕。”盛黎能感覺到懷裏的小東西一直在發抖,他低頭在小狐狸緊張得直顫的眼睫上落下輕輕一吻,低聲道:“九天雷劫落下來……很疼吧?”夏添愣怔半晌,眼中不自覺地有水珠聚攏,直到盛黎抬手輕輕撫過他的眉眼,方才哽咽著拚命搖頭,一把撲到盛黎懷裏,抽抽噎噎地說:“還好、還好有一些砸在我身上了……嗚……不然你、你該多難受啊……”第17章 冷酷總裁小明星夏添怎麽也沒想到,盛黎竟然還能恢複在淩陽宗的記憶,他乖巧地跪坐在盛黎身邊,看著對方盤膝而坐閉目調息,他還是一隻小狐狸時,就曾經無數次這樣偷窺過盛黎在練劍以後休息,那時他隻能躲得遠遠的悄悄看上一眼,如今卻能坐在盛黎身邊,一抬手就能摸到對方。他用這樣直白而熱烈的目光凝視盛黎,饒是對方心性堅定也被他看得唿吸不穩。盛黎索性睜眼看他,還未說話,夏添便歡唿一聲大張雙臂撲上來抱住他,笑道:“主人你醒啦!”盛黎不知道,對於一直孤單的小狐狸而言,盛黎是這個世界第一個給予他“喜歡”這種感情的人,在知道自己是預示不祥的白狐以後,在恢複了淩陽宗的記憶以後,盛黎叫了他的名字還把他視若珍寶地抱在懷中。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將小狐狸最後一絲心防打破,那一句“主人”不再是因為兩人簽下合同,盛黎答應了飼養自己,而是因為夏添真心實意地將盛黎當做了此生唯一的主人,他的性命他的一切都將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他。盛黎輕輕揉著夏添的發絲,如今兩世記憶都已經被他梳理幹淨,他最關心的不是自己能不能曆劫成功,而是——“你之前為什麽一直身體發燙?是不是要喝我的血才能控製?”夏添既然能修出人形還來到異世,自然也不能按照普通狐狸的情況去推論,可盛黎兩輩子都沒養過什麽靈寵寵物,對於夏添突如其來的高熱束手無策卻又不能棄之不理,他可沒忘記夏添閉著眼軟塌塌地在自己眼前倒下的那一刻,當時他隻覺得心跳都停止了一瞬。夏添沒有狐族的長輩教導,連覓食都是憑著本能摸索出來的,當然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當下便搖了搖頭,很是愧疚地說:“不知道。”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喝了盛黎的血,難怪體內多出一道莫名熟悉又強勢的靈力,原來是盛黎的。“這不是你的錯。”盛黎捏了捏夏添的臉頰,“該說抱歉的是我。”倘若他在浮連山上第一次遇到那隻髒兮兮的小狐狸時,不是隻給對方一個冷硬的饅頭,而是把對方帶迴自己的院子,也許小狐狸就不會受這樣多的痛苦,更不會因為渡劫時恰好在自己身邊而受這一場無妄之災;甚至自己在這個世界第一次遇到對方時,也是以極不尊重的一份包養合同拉開的序幕。盛黎越想便越是愧疚,他珍而重之地捧起夏添的手,在對方手背上輕輕一吻,眼底滿是疼愛與珍惜。“不是的!”夏添急切地解釋,“那個饅頭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饅頭,主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夏添絮絮叨叨地說著,他以前可是個草木皆兵防備心極重的小狐狸,又曾經親眼目睹過盛黎的師叔虐殺靈獸,對於修士更是頗為忌憚,倘若當初的盛黎要把他帶走,他一定會猜忌盛黎,不但不會將對方視為主人,甚至寧可死亡也絕不會當對方的靈寵。說到最後,夏添似是覺得不對,趕緊昂首挺胸地表忠心。“可是現在我特別喜歡主人,我一定會努力當好主人的靈寵!”盛黎失笑,素來冷漠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極為明顯的笑意,“我不希望你當我的靈寵。”“……為什麽?”夏添有點失落,難道他做得不夠好嗎?是不是這段時間雞肉吃得太多惹飼主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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