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夫人的舉動把太子柱嚇壞了,原本莫名其妙出現在他心裏的想法瞬間被她的話撲滅。  他立刻走到華陽夫人身邊,將她攙扶起來,愧疚不已的說:“都是我的錯,夫人不要再提死的話了。實在是夫人豔冠天下,無人能抵擋夫人魅力,可子楚他這麽多年身邊又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我不得不想歪,以為他對夫人有非分之想。”  華陽夫人這一次實在是哭不出來。  她心裏冰涼,垂眸看著已經跪倒在自己麵前神情沮喪的男人,忽然掩著小口克製不住的笑了起來。  沒等太子柱明白華陽夫人為何而笑,她已經冷聲對侍女道:“送太子出去,今日起封宮,誰也不見。”  太子柱直接被怒極的華陽夫人大半夜扔出宮中。  太子柱根本沒明白自己一番話造成了什麽可怕的後果。  可華陽夫人看著自己仍舊細嫩的手掌卻嚇得渾身顫抖不已。  她將太子柱三十幾年來都哄得團團轉,在東宮之中不知道得罪死了多少女人。  無論這種可怕的想法到底太子柱被秦王責罵後一時不忿琢磨出來的,還是有人給他灌輸的,都代表著一旦大肆宣揚開了,從她到秦子楚和嬴政三人,無一個人能夠幸免於難。  太子柱並不是一個有著好頭腦的男人,他耳根子軟。  萬一太子柱真的把這種想法聽進腦子裏麵,深深記住了,他們就全完了!  華陽夫人舍不得太子柱的寵信,可她知道比起太子柱一時的寵愛,兒子登上王位自己的地位才能夠徹底穩固。  因此,舍不得以死明誌的她隻能用激烈異常的手段將太子柱趕出去。  從今日起一個人都不再見,硬生生咬牙挺到秦子楚繼位的那一天是剩下唯一一個辦法了。  華陽夫人給貼身的侍女飛去一個眼色,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侍女立刻前往秦子楚院中將這個消息轉達給他。  “……讓夫人受累了。”秦子楚不知道自己這時候還能說什麽,隻好愧疚不已的致歉一聲。  宮女將話帶到,沒有多做停留,隻管離開。  秦子楚已經被驚得完全沒有了睡意。  他爬起身坐到窗下,任由月光灑了一身。  苦笑了一聲,秦子楚自言自語道:“宮廷裏麵的男人到底都在想些什麽?難道我為了不讓小混蛋被後媽欺負不娶妻子,就一定要跟自己嫡母搞在一起麽?太子柱這種神一般的想法,真是……嬴政跟他還真是一脈相承。”  秦子楚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為了太子柱的懷疑而苦惱,可這種完全無法按照邏輯來推算的結果實在隻能讓他感到哭笑不得。  他揉了揉發疼的額角,索性決定起身到外麵走走。  可秦子楚一出門,卻正好見到嬴政迎麵而來,兩人不由得看著對方都停下了腳步。  嬴政抬頭看向秦子楚,視線順著腳下的路看向院外,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隨即,他語調平靜自如,仿若中午的爭吵從不存在似的說:“更深露重,子楚多加一件衣裳吧。”  秦子楚看著嬴政毫無破綻的樣子,恍惚之間覺得時間像是停在了嬴政還小的時候,不由得輕輕應了一聲,走上前揉了揉嬴政的頭頂。  嬴政閉上眼感受著秦子楚的指尖落在臉上的感覺,忽然說:“秦子楚,你想跟朕爭奪這天下,對嗎?”  “是又如何?”既然已經下定決心,秦子楚麵對嬴政的時候反而不再像過去一樣縮手縮腳,緊張得腦子都不清楚了。  嬴政在他麵前,現在隻是一個競爭者,他們終於站在平等的位置上了。  眼見秦子楚轉身迴去取鬥篷,嬴政自動跟在秦子楚身後。  他輕聲說:“秦子楚,你不擅長布局和掌控,眼下六國尚未征服,我們先合作吧。”  秦子楚聽了這話忍不住笑出聲,他看著嬴政說:“你不想跟我合作也不行了。眼下,咱們有大麻煩了太子柱以為我跟華陽夫人有染。”  即使嬴政因為眼前難得和平的氣氛沉溺不已,聽清楚秦子楚話的書簡,他也徹底愣住了。  嬴政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重複了一遍秦子楚的話,忍不住說:“太子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經過嬴政的刺激,太子柱對秦子楚來說連精英怪都算不上。  他調侃的說:“哦?你理解不了麽?我以為嬴氏男人思維都這麽奇怪,你會很理解太子的想法呢。”  嬴政將手掌平放在秦子楚麵前,終於放下往日高高在上的神情。  他低聲說:“朕隻是喜歡你而已,沒有想過會弄成現在這樣。”  他偷偷瞥了秦子楚一眼,聲音更低的說:“哪怕你故意疏遠朕的時候,也還是忍不住把朕當成你的兒子,多有顧忌。可是朕知道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否則你永遠不會清醒。你總是說朕沒能夠平等的對待你,你又何嚐不是如此對待朕的呢?”    第82章 想太多    秦子楚停下腳步,點點頭,遲疑的說:“你覺得我哪裏沒有平等的對待你?”  嬴政眼中眸光一閃,並沒直接迴答他的問題,而是說:“你大概是來自朕死後許多年的世界吧?從一開始你就近乎盲目的信任朕,後來得知朕是那個人之後,又表現得異常恐懼你敢說自己心中的人是朕,而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人麽?”  不等秦子楚給出答案,嬴政帶著點失望的語氣搖了搖頭,低聲道:“秦子楚,到死為止,朕一直都經受著六國那些失敗者的刺殺,無論朕做什麽,都有人咒罵朕。史書會如何抹黑朕,朕也都猜測得出來。在你心裏的朕和史書中的恐怕沒有什麽區別。朕認識的是真正的你,可你心裏的人卻是‘始皇帝’。”  秦子楚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站在原地沉默了下來。  迴想起兩人相處的時光,他確實一直保持著輕鬆的心態,哪怕經曆危險的時候也有“這是秦始皇,所以不放棄他,我也不會死”的古怪想法。  過去的嬴政在他心中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能夠讓他始終平安活下去的符號。  直到最近,頻頻發瘋的嬴政在他心裏才越來越像是一個“人”。  秦子楚走上前,展開手臂將嬴政擁抱進懷中。  他輕柔的摩挲著嬴政的脊背說:“阿正,對不起,我做錯了。”  嬴政眼中得意之色一閃而過,反手抱緊秦子楚,將臉埋在他胸口無聲的搖了搖頭。  嬴政終於得迴秦子楚主動張開的懷抱。  他貪婪的緊箍著秦子楚不放,沒多一會就讓秦子楚從嬴政刻意製造出的愧疚之中清醒,迴想起前夜發生的不快。  他的身體猛然僵硬住了。  秦子楚真想問“你昨天晚上說上工具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句話,可這種問題真的適合現在說出口麽?!  哪怕嬴政說自己過去認知裏麵不是真正的他,可他昨夜的舉動仍舊讓秦子楚覺得嬴政危險極了。  嬴政瞬間察覺了秦子楚的僵硬。  他知道掀開最後一張王牌,自己再也不能像過去一樣肆意妄為了,否則秦子楚絕不會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用愧疚和包容的心態對待他。  秦子楚隻會徹底的推開他,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擴大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嬴政心中遺憾的歎了一聲,臉上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他主動鬆開秦子楚的細腰,退到三步外。  嬴政迴過身,主動為秦子楚取來披風蓋在身上,因為每日練劍而分外寬大的手掌拉扯著細細的綢帶,生疏的結在一起。  做完這個簡單的動作,嬴政卻像是完成了一件艱難的大工程似的揚起笑臉,連眼神都亮了起來。  “這樣就不會冷了,朕陪你出去走走。”嬴政一低頭,直接牽起秦子楚的手掌,拉著他向院外走去。  秦子楚被嬴政牽著,忽然停下腳步,向迴拽了拽。  嬴政立刻停下腳步,迴過頭看向秦子楚,目露疑惑。  秦子楚輕笑著搖搖頭,輕聲說:“我不想出去了,自己在院子裏坐一會就行。現在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嬴政隻好放開秦子楚的手掌,磨磨蹭蹭的迴到房間裏。  嬴政站在床鋪前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開口對一直守在門口的荷吩咐:“再準備一套被褥,挨著父親的拜訪。”  荷無聲叩首,很快離開寢房,按照嬴政的吩咐去辦。  事實上,這也是秦子楚早就交代過的。  他害怕嬴政晚上故技重施,打定主意隻要嬴政死皮賴臉的非要和他睡同一個被窩,就將嬴政徹底清除自己的寢房;但若是嬴政知情識趣,老老實實的提出自己另睡一個被窩,他還勉強可以容納嬴政共處一室。  沒多一會,荷指揮著另外幾名侍從整理好床鋪。  他們一起向嬴政叩拜後,為嬴政褪去一身沉重的華服,隨後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嬴政躺進嶄新的被褥之中,閉上眼睛迴想著今天看到的國政,心中默默計劃自己可以向秦王建議的事情。  ……秦子楚似乎接受了甘羅父親的提議,要從韓國將水利大師鄭國討要過來?  嗯,秦子楚一直不明白法家真正的內涵。  既然如此,幹脆一口氣將韓非也要來算了,反正韓非在韓國被他的國主的視若無物。  在秦子楚開口之前替他想到這些,秦子楚一定會高興的。  嬴政想著,輕輕勾起嘴角。  他雙手交握在腹部,忍不住相互撚了撚手指迴味著秦子楚手指的細滑和溫暖。  今日秦子楚能夠接受朕牽著他的手掌,遲早有一天他也會徹底被朕收服,心甘情願對朕敞開心扉。  門外響起輕柔的腳步聲,嬴政耳朵一動,立刻放緩唿吸,臉上的表情也柔和得仿若陷入了沉睡。  秦子楚悄悄走進房門,發現自己的鋪蓋邊上安靜躺著的人時,他腳下步子不由得一頓,心中遲疑了起來。  他沉默許久,終於抬腳行至嬴政身邊,輕輕的替他掖了掖被腳。  做完這些,秦子楚才迴到自己的被褥前,輕手輕腳的褪去衣衫,盡量小聲的鑽進被窩裏麵躺好。  兩人的鋪蓋之間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隻要伸出手就能夠碰觸到彼此。  秦子楚躺在被窩裏翻來覆去,腦中不受控製的迴想起中午與嬴政不合時宜的親密。  側眼看向唿吸平穩的嬴政,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成眠。  秦子楚輕歎一聲,側身蜷縮起身體。  他在黑夜裏靜靜看著嬴政模糊的身影,心中說不上是股什麽滋味。  挨到夜半,秦子楚終於被倦意侵襲,緩緩閉上眼進入夢鄉。  嬴政聽著逐漸變得緩和的唿吸聲,立刻張開眼。  他看著側身麵對自己的男人,猶豫片刻後,伸手鑽進秦子楚的被窩裏,克製不住心中的貪欲,將秦子楚的手掌握在掌心。  嬴政心滿意足的閉上眼,嘴角翹起快樂的弧線。  秦子楚本以為這一夜有嬴政伴在身邊,他會徹夜不眠,但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嬴政的被褥已經被被收拾整齊,完全看不出昨夜自己身側還躺了另外一人。  屋外揮劍的鋒利響動一聲接一聲不絕於耳,秦子楚披上外袍,悄悄推開窗戶向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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