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他緩緩鬆開手,落迴自己膝頭。 秦子楚盯著自己的手掌,許久無言。 ……什麽時候開始,嬴政會不會被殺人嚇到,對我來說比他殺人本身更可怕了? 秦子楚遭受的打擊過大,緩緩站起身,神色僵硬的走出門外,再沒去看一眼嬴政和枝兒。 秦子楚的異常反應原本極大的分散了嬴政的注意力,可當他離開房間,嬴政重新抓住木劍。 他直接跳到枝兒身上,對著她的腹部狠狠踹了幾腳,劍尖抵在枝兒頸側,平靜道:“誰派你來的?說。” “小公子在說什麽,奴婢完全聽不懂。”枝兒哭得滿臉淚痕,陪著她身上的傷口看起來異常淒慘。 嬴政絲毫憐惜都沒有,手掌用力,劍尖壓住她的氣管,不斷下壓。 他冷淡的說:“不願意說,那你就不必說了。” 朕一生也許誤會過很多,可唯獨殺意是朕不會認錯的。 秦子楚確實被自己朝著不健康方向發展的心理狀態刺激到了,可他還沒到和世界合二為一的呆滯境界,房間裏過於吵鬧的聲響還是驚動了他。 秦子楚毫不猶豫的對守衛道:“快進去,房中恐怕出事兒了。” 前後不過十幾息的時間,當秦子楚帶著守衛士兵衝迴房間的時候,枝兒早已身首異處。 枝兒的死相極為淒厲,鮮血飛濺得滿屋子都是,而嬴政臉上帶著一道淡淡的血痕坐在地上,喘息個不停。 他腳邊,落著一柄泛出幽幽藍光的鋒利匕首。 秦子楚的心跳簡直要挺下來了,他一把將嬴政抱進懷裏,緊張的說:“你有沒有被匕首劃傷?” 嬴政反手握住秦子楚的手掌,沾滿血跡的臉上顯出一抹笑容,簡潔的說:“無事。” 嬴政頓住聲音,似乎覺得自己出口的話太過簡單了,對著秦子楚的眼睛,加了一句:“傷痕是她抓出來的。” 秦子楚悶悶的“嗯”了一聲,壓著他的頭埋在自己懷中。 兩人坐在滿是血跡的房間裏,靜靜的依偎在一起。 守衛們誰都沒想到衝入子楚公子房中會是這樣一番景象,但看著他們父子二人,無一人敢出聲驚擾。 帶隊的守衛比了個手勢,他們立刻靜悄悄的將枝兒的屍體抬出房間。 過了一刻鍾,領隊跪在秦子楚麵前低聲道:“末將看守不力,讓子楚公子和小公子受驚了。” 秦子楚終於緩過神,抱住嬴政起身,溫和的說:“此事不能怨你們,枝兒伺候我和阿正多年了,誰也想不到她會突然做出這樣出人意料的事情。” “守衛不力,令歹人持刃而入,自己去領十鞭子。”不等秦子楚說完話,他懷中的嬴政已經冷冰冰的說,口氣沒有一丁點轉圜的餘地。 秦子楚看向嬴政,嬴政卻搖了搖頭,向自己身後使了個眼色。 他順著嬴政的眼神向後看去,霎時愣住了。 原本忐忑不安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守衛領隊此時已經一連劫後餘生的表情,興奮不已的“砰砰砰”磕了幾個響頭. 他高聲道:“謝子楚公子仁慈。” 待守衛離開,秦子楚疑惑的看向嬴政,輕聲說:“為什麽會這樣?” “隻有將他趕出鹹陽宮,才會沒有處罰。”說完這些,嬴政視線在房間中轉了一圈,發現秦子楚被自己染上許多血跡,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不高興的說:“去沐浴更衣。” 秦子楚笑了笑,將嬴政放下,牽著他的手走到門外,對其他瑟瑟發抖的宮女吩咐:“準備熱水,我和阿正要沐浴。” 宮女們也跟之前的守衛似的,得到任務後反而像是鬆了口氣,飛快的動起來。 沒多久,她們就收拾出浴房另一側的正房讓秦子楚帶著嬴政休息。 嬴政此時的身高已經不用秦子楚在抱著他了。 他神色悠閑的與秦子楚並肩坐在浴桶之中,微微垂眸。 “朕猜,枝兒身上摸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嬴政說話的聲音有幾分飄渺。 秦子楚不解的說:“枝兒原本是華陽夫人心腹,若非確實忠心耿耿,華陽夫人是不會將她派到我們身邊的。而且,快三年了,她從未做過一件不對的事情,我實在很奇怪竟然是她動手要殺你。” 嬴政把握十足的說:“不利證據肯定會指向魏國國主之女。” “你覺得是她要殺你?”秦子楚一驚。 “絕不可能。”嬴政眯起眼睛,重瞳之中閃過一道狠戾的光芒。 第62章 黃金甲 秦子楚父子遇刺一事立刻震動了鹹陽宮,惹得秦王大怒。 華陽夫人本應該坐在宮中等待秦子楚來向她表示一切安好,可一想到自己不是秦子楚的生母卻被牽扯到這件事情裏麵,華陽夫人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親自去見見子楚。”華陽夫人在庭院中來迴繞了幾圈。 她終於帶著一溜青春逼人的漂亮宮女快步向秦子楚的院子走去。 “夫人怎麽過來了?”秦子楚帶著嬴政向秦王迴稟了行刺事件的經過之後,馬上向華陽夫人居住的宮殿走來,沒想到卻在半路上正好與她相遇。 華陽夫人眼睛一紅,一手牽著秦子楚一手將嬴政抱在懷裏,委屈的哽咽了起來。 秦子楚在華陽夫人脊背上輕拍了幾下,立刻收迴手。 然後,他輕聲說:“夫人別怕,我和阿正都沒事。讓我們送您迴去休息吧。” 華陽夫人知道自己此時的舉動太失態了。 她掩著臉輕輕拭去淚痕,微微垂首帶著秦子楚來到自己的院子裏。 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對華陽夫人講解了一番,她臉上的憂心總算消失了大半。 秦子楚和嬴政都不可能相信枝兒所做的事情是由華陽夫人指使的。 因為他們是利益共同體,華陽夫人哪怕找人刺殺秦王和太子柱都比想要殺了秦子楚和嬴政合理。 沒有兒子和孫子才會損害到華陽夫人的未來,所以,此事絕對和她無關。 “夫人不必擔心了。”秦子楚坐在華陽夫人對麵,被她緊緊牽著手掌。 即使現在看到秦子楚和嬴政盎然無恙,可華陽夫人仍舊沒能夠完全掙脫之前的恐懼。 她抖了抖嘴唇,艱難的說:“子楚,你不懷疑是我做的嗎?” 秦子楚笑了笑,溫柔的說:“母親在想什麽呢?人心隔肚皮。枝兒要做什麽事情哪是我們猜測得了的,再說,她離開您身邊將近三載了。您怎麽可能知道她的近況。” 華陽夫人聽到秦子楚的話,確信他對自己信任依舊,感動的點了點頭。 她忽然對身邊的宮女吩咐:“去把我準備的東西給公子取來。” 秦子楚原本還在納悶華陽夫人又要送他什麽東西,看到實物後,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Σ(っ °Д °;)っ黃、黃金做的防彈衣麽? 這金光閃閃的感覺,快要把眼睛都晃瞎了! 可是母親大人,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承受不了這麽大的重量啊! “多謝夫人。”秦子楚聲音幹澀的致謝。 秦子楚試圖將其穿在身上,可他無論如何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將這件看起來重越百斤的黃金馬甲穿在身上。 _(:3」∠)_如果穿上不會壓壞脊椎的話,我一定可以變成黃金聖鬥士。 嬴政瞥了一眼秦子楚發青的臉色,嘴角輕輕勾起。 他起身輕而易舉的提起金馬甲,在掌心掂了掂重量,中肯的說:“其實穿上也無妨,重量並不大。” 得到孫子的誇獎,華陽夫人立刻就展露了笑容。 她獻寶道:“是啊,一點都不重呢,我特意吩咐了匠人將非重要部位的金片壓製得比錦帛還輕薄,兩側都是由發絲般纖細的金線編織而成。唯獨胸腹處很厚實,刀刃都劈不開呢。” 嬴政點點頭,十分認同華陽夫人的說法。 他提著馬甲站在秦子楚身後,輕聲說:“試試看?” 秦子楚呆愣愣的伸出手臂套上黃金馬甲,心中道:確實不沉,頂多三十斤的樣子。 ……可是一個勉強三歲的男孩輕而易舉的提起三十斤中的東西正常嗎? 嬴政,你在不斷打破我對正常人的印象啊! 汝甚叼,汝父知否? _(:3」∠)_算了,我是你爹,我剛剛知道了。 秦子楚看著嬴政的眼神十分複雜。 嬴政輕輕勾著嘴角坐迴秦子楚身邊,握住秦子楚的手掌,眼神卻看向華陽夫人可憐巴巴的說:“夫人我不能和父親一起睡了嗎?他讓我今晚遷出去自己睡。” 華陽夫人原本笑如春風拂麵的漂亮臉孔瞬間變了一副模樣,陰測測的說:“子楚,你為人父,該知道照顧孩子。阿正今日受到這麽大的驚嚇,你怎麽能讓他自己睡他晚上做噩夢靨著了如何是好。快別鬧別扭了,你反正你也沒有妻子,你們父子二人這些日子還是一起睡吧。” “……夫人說的是。”秦子楚隻好垂首應下華陽夫人的要求。 秦子楚知道出了這種事情之後再讓嬴政自己睡,以他的警覺心恐怕要徹夜不眠了,因此,已經改變了心意。 可轉念想到這熊孩子當著華陽夫人麵強迫自己如此,秦子楚又有些不甘心。 正值此時,掌心微微一疼,秦子楚被嬴政用力抓住,他覺得嬴政似乎十分防備的模樣。 秦子楚不由得轉頭看向嬴政,他卻絲毫沒有轉過頭來瞧自己一眼,唯有相接的手掌力量越來越大。 秦子楚對嬴政的反應理解不能,不由得擔心的看著他。 嬴政猛然放開秦子楚,抓起矮桌上盛放著瓜果的銅盤直接砸到了華陽夫人身後更換香料的宮女後腦上。 “叮零零當!”銅盤從宮女後腦滑落,在地麵上滾了幾圈後,倒扣著摔在地上。 宮女反而一言不發的直接暈倒在地。 華陽夫人早已經被眼前這幅驚人的變化驚呆了。 她視線定在宮女後腦不停湧出的鮮血上,忽然發出一聲尖叫,跌坐在地,腿軟得站不起來。 秦子楚趕緊扶起華陽夫人,將她塞進其他宮女懷中,自己走到嬴政身邊,低聲道:“出什麽事情了?” “香料有問題。”嬴政皺著眉,眼神也帶上了不解的神色。 他微妙的停頓了片刻後,輕聲道:“和匕首上的不一樣,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