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綠翹萬萬沒想到事情如此出乎意料。 秦子楚還是逃出生天,被帶迴來的隻有心狠手辣的呂不韋,甚至連公孫乾都接受不了秦子楚成功逃跑的打擊,拔劍自刎了。 綠翹雖然不明白呂不韋為何會一口咬定她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但她知道自己現在若是不能夠抱緊呂不韋大腿,讓他將自己一同帶走,自己事後一定會被公孫乾親自記恨,處理掉泄憤。 公孫乾和他的妻子這些日子對自己多加照顧完全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腹中懷著的是秦王孫的血脈! 當這個秘密泄露,她就再沒有活路了。 無數年頭從綠翹腦中流過,她一不做二不休的扯著呂不韋哭叫道:“呂大商人,看在我肚子裏孩子的份上,求求你,不要把我留在這裏。這是、這是……的孩子啊!” 呂不韋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俯身將綠翹從地麵扯了起來,壓低聲音威脅道:“若你有一句假話,你該知道我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就像之前做的那樣,你現在不會再想男人了吧。” 綠翹眼中閃爍著露骨的恐懼,顫抖不停的用力點頭,竟然緊張的控製不住牙齒咬破了舌頭。 呂不韋滿意的點點頭,臉上重新露出暴怒的神色,對著綠翹劈頭蓋臉打去,吼道:“賤婢,你竟敢對公孫大夫說謊,你可知道捏造秦王孫的消息會害得我也跟著倒黴,到時候你還想有什麽好結果?拖著我呂氏一門為你殉葬麽!” 主人已死、主母昏迷不醒,管事現在萬萬不願意見到公孫府上被人看熱鬧,看到呂不韋和綠翹鬧成一團,他不滿的走上前阻止。 管事擋住呂不韋還要繼續落下的手掌,皺眉道:“呂大商人,主人出了事情,家中忙亂,隻能委屈你現在府中暫居幾日。至於這位姑娘,還請您不要繼續打了,恐怕夫人清醒之後,有些話要詢問她,若是你把她打出個三長兩短的,恐怕對夫人不好交代吧。” 呂不韋怒氣衝衝的喘了幾聲,怒瞪著綠翹在她腿上不解恨的又踢了一腳。 過了好半晌呂不韋才平靜下來,有些尷尬的看向管事,低聲道:“是不韋給府上添麻煩了。” “府上不幸,這些日子必定忙亂,呂大商人不要介意。請呂大商人隨我來,小人為呂大商人安排了客房,還請暫住幾日,多擔待。”管事滴水不漏的說,像是沒看到呂不韋猶豫的神色似的,直接將他引向偏院客房。 呂不韋跟在管事身後,迴過頭看了綠翹一眼,果然見她神色放鬆了不少。 呂不韋悄悄捏緊拳頭,心中唾罵:賤婢,等你產下孩子,看你還有沒有命在! 公孫乾死的並不名譽,可新繼位的趙王卻沒有在他死後為難。 哪怕這樣,公孫乾的喪事也辦的極簡單,三日之內,竟然就草草下葬了。 公孫乾妻子看起來瞬間老了十多歲。 人死百事空,既然公孫乾已死,綠翹和呂不韋都說她腹中的不是秦王孫的孩子,公孫乾妻子根本不想再看到綠翹一眼,直接將她和呂不韋趕出府邸。 綠翹神情小心翼翼的跟在呂不韋身後,完全不敢多說一句話。 呂不韋迴過頭皺眉看著公孫乾府邸,終於想起跟在馬車後、挺著大肚子走的綠翹。 他猶豫了片刻後,到底還是十分憋氣的說:“上車吧。” 皺眉瞪著綠翹的肚子,呂不韋一言不發的坐在車內,原本冷卻的心思重新活絡了起來。 秦子楚帶走了趙姬的孩子不假,可他一個男人根本不會照顧孩子,路上哪怕什麽危險都沒遇上,孩子也不太可能活下來。 既然如此…… 呂不韋摸了摸下巴,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微微眯起眼睛,看著綠翹的肚子終於露出些許溫度。 嬴政若是死在路上,那麽綠翹肚子裏麵的孩子隻要平平安安生下來,就是秦子楚的長子! 看來,憑借著秦子楚來光耀自己門楣的計劃,還有繼續的可能。 呂不韋立刻抓住其中的商機,重新盤算起離開趙國前往秦國的事情。 秦子楚對呂不韋被綠翹坑了一把的事情絲毫不知。 一路有了彰黎的安排,他帶著嬴政過得舒舒服服,原本過於清瘦的身體竟然神奇的豐滿了起來,不再是瘦伶伶的一把骨頭。 嬴政扭了扭身體,靠在他懷中發出一聲舒服的歎息,咿咿呀呀的聲音軟得秦子楚心都化了。 “啊”秦子楚有點傻氣的張嘴發出聲音,笑眯眯的說,“張嘴讓我看看,是不是長牙了難受?怎麽最近幾天這麽愛撒嬌,總往我懷裏蹭。” 秦子楚話一出口,嬴政原本愜意的姿勢立刻收緊,繃著一張粉嘟嘟的胖臉瞪著秦子楚。 秦子楚不管不顧的把手伸進嬴政腋下輕輕撓了幾下,嬴政立刻控製不住的張開嘴發出笑聲。 秦子楚見機將手指伸入他口中,輕柔的摩擦著男嬰的牙床,確定不是要長牙了難受,才鬆了一口氣,親了親他的側臉。 “公子,已入魏國。您可以把女裝換下來了。”彰黎坐在窗邊輕聲提醒。 秦子楚臉上立刻露出笑容,飛快從車廂內的衣服箱子裏取出一套男裝替換上身,熱烈濃鬱的紅色長袍洗去了女裝的柔美,卻更加張揚了秦子楚明朗的氣質。 他迎著照射進車廂的陽光微微一笑,映得滿室生輝。 “馬車中是何人?可否出來讓我見上一見?”一道婉轉的男聲忽然從車廂外響起,隻聽聲音就讓人心生好感。 秦子楚一愣,下意識遮擋了一下抱在懷中的嬴政,不讓他被人發現。 走下車,一名絕色美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對上了秦子楚的視線,忽然笑了起來,轉頭對身後的隨從吩咐道:“把他們趕出魏國!” 第30章 掉馬 秦子楚有些被眼前的巨變震得反應不過來。 在他和彰黎討論迴到秦國的路線之中,進入魏國,隨後逆流而上穿越周天子的小小一片領地,最終迴到鹹陽是最簡單快捷的方法。 可現在好不容易才踏上了魏國的土地,還沒等摸到黃河河岸,秦子楚卻發現自己就要被轟出去了? “你等等。”秦子楚不等美貌男子離開,快走幾步攔在他馬前,阻止了男子的去路。 男子有些不滿的挑高眉毛,揚聲道:“你有什麽要說的?” 秦子楚抬頭對上他的眼睛,忍不住執拗的說:“我對留在魏國沒興趣,但是我要渡河四處遊曆。你的命令我沒辦法遵守。” 美貌男子嗤笑一聲,但臉上的神色顯然已經因為秦子楚的話放鬆了不少。 他撇撇嘴角,放鬆了聲音給秦子楚遞來一個台階:“周天子?就那麽幾個縣的領地還有資格自稱天子,真是大言不慚。你要去便快走,不準在魏國逗留。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美人,再讓我看到你,一定要你好看。” 既然達成了目的,秦子楚也不再多言,行禮道:“多謝。” 隨即,他轉身迴到馬車車廂之中,放下窗簾遮擋住了美貌男子的視線。 彰黎看了秦子楚幾眼,然後笑著搖搖頭,有些揶揄的說:“公子,若是彰黎猜得不錯,剛剛對你不敬的人應該是魏王寵愛非常的近臣。” 秦子楚覺得車廂外的美貌男子腦子簡直有坑。 美貌是天賦,更是父母的恩賜,人得到天生的優勢本該以此為榮的。 更何況,自己與那男子素不相識,他僅僅因為自己有一副好皮相就故意來找麻煩若真的如此厭惡美人,男子為何還打扮得豔麗張揚,幹脆在臉上劃幾刀不就什麽都解決了分明是看不得其他人更好。 小人行徑,但卻是直白的真小人,秦子楚不厭惡,可若是自己人如此,他也不會欣賞。 秦子楚搖搖頭,仍舊帶著些許怒火的說:“魏王寵愛這樣的近臣,恐怕魏國要衰落了。” 彰黎見秦子楚根本沒弄明白自己話中的意思,笑得根本停不下來,有些變調的說:“公子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的‘近臣’乃是孌寵,魏王無法將他帶進後宮,幹脆‘力排眾議’一口氣為其封爵此人正是龍陽君。但公子也不要因為他的身份輕視此人,龍陽君本人確實有些本事,他精通劍術,更十分擅長審時度勢,說話有條理,幾次出使他國都將成功完成了魏王的托付。是個人才,可惜了,和國主牽扯進風流韻事之中。” 秦子楚被“龍陽君”三個字震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之中,“龍陽君”三個字始終伴隨著男寵之類的貶義在其中,無論男女,憑借金主上位,都不是人生磨滅不掉的汙點。 但他卻沒想到彰黎會對龍陽君評價如此之高,語氣之中甚至還有惋惜之意。 秦子楚不由得詢問:“先生似乎很欣賞龍陽君?” 彰黎手指在敲了敲膝蓋,猶豫片刻後道:“龍陽君的才華毋庸置疑。魏王現在前朝後宮都離不開他,兩人日日相伴。可龍陽君是個男人,魏王的繼承人並非龍陽君所出,如此下去,不出十年,一旦魏王過世,恐怕龍陽君下場會非常淒涼。” 秦子楚奇怪的不是這一點,曆來給人做男寵的就難有好結果。 他奇怪的是:“難道魏王後就沒有阻攔魏王寵幸龍陽君,任由他們倆的關係鬧得這麽風風雨雨的不得安寧?” 彰黎不當一迴事的說:“但凡君王金口玉言,大臣頂多是勸諫,國主非要做的事情,誰都攔不住。” 秦子楚聽了這話,跟著歎了一口氣。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懷中的嬴政,心裏想:是啊,確實誰都攔不住。 否則男神這樣有統一強迫症的人,怎麽會不要海上仙山,反而讓執意讓徐福那種神棍帶著金銀財物和童男童女跑去求勞什子的仙藥呢? 修仙文中毒是種病! o(口)o 男神,這輩子我絕對要治好你! 嬴政對上秦子楚的眼睛,頓時覺得他溫潤的眼神中似乎有千言萬語。 可無論怎麽看,都是一種“你怎麽這麽任性啊”的既寵溺又無奈的神色。 他覺得自己後背有點發冷他父皇又想到什麽了? #父皇的世界,朕永遠弄不明白# 沒等嬴政深思此事,秦子楚已經開口說:“先生若是覺得龍陽君是個人才,日後滅掉魏國,不妨考校一番,給他個職位。隻不過,與他共事的人,決不能是喜歡男人的。” 彰黎看著秦子楚,眼神顯得有些詫異。 彰黎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秦子楚已經繼續說:“龍陽君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這對他的工作沒有影響。事實上,以我個人而言,男女也是無所謂的,情人可心就好,沒必要在乎太多外物,性別、年輕、身份都不是問題。但龍陽君今日憑借魏王寵愛而封爵位,上行下效,魏國境內不知道從此以後有多少依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人。我大秦絕不可以助長此等歪風邪氣。若要高官厚祿,憑真本事自己拚吧。” 彰黎聽後一愣,隨後笑了起來,低聲道:“公子想法雖好,可如今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難道公子不準備繼續接受舉薦的人才嗎?” 秦子楚想也不想的說:“大秦男兒的功勳無不是從戰場上拚命換迴來的,文人為何不同照辦?真有本事的話,就如各地大家,著書立傳,將自己的學說散播開。” 說到此處秦子楚頓了頓,複雜的眼神又落在懷中的嬴政身上,盯著他的眼睛放輕聲音道:“大秦雖用法家,可我從來不覺得愚民是個好辦法。哪怕吹噓的天花亂墜,可誰都不是真的傻,能讓他們吃飽穿暖的君王才是值得追隨的。而且,各家學說各有所長,存在即合理,沒有無用的學說,隻有扭曲學說含義的人。” 嬴政不知道自己膝蓋中了兩箭,但秦子楚的談興卻被引出來了,帶著一股“反正已經揭破男神黑曆史了”的心態,破罐子破摔。 他繼續意有所指的說:“比如下令將國內全部書籍都搜集起來,以為這樣可以阻止他人在看到書而學習知識,其實蠢透了。” 彰黎不知道秦子楚其實在對嬴政說話,忍不住“哦?”的發出一聲疑問。 秦子楚這才發現自己一時興起,到底說了些什麽。 他趕忙抬起頭,閃躲嬴政盯在自己臉上的視線,掩飾性的看向上彰黎,漲紅了臉色解釋:“隻是一些個人粗淺的想法罷了。” “公子直言便可,怎麽突然不好意思了。”彰黎人到中年,看著秦子楚靦腆的樣子,心下有些好笑。 秦子楚漸漸從犯蠢的尷尬心情解脫出來,臉色恢複了常態。 他清了清嗓子後,竭力平靜的說:“刻碑。將各家學說完整的雕刻在石碑上,讓它們矗立在鹹陽宮門外,以供天下學子學習研究、發揚光大。這世界上哪怕是聖人,也逃脫不了名利的糾纏,不同的是,他們追求的名利與我們不同罷了。無論哪一家的學說,都期望能夠得到君主的重用,根本不必獨尊某一家,隻要表現出對其中的偏好,各家都會拚了命的希望將自家學說捧到至高無上的地位。天下讀書人少,可事情如何往往又出自讀書人口中如此這般,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彰黎驚訝的說:“沒想到公子年紀輕輕竟然如此清醒。” 秦子楚這下子真的被彰黎誇得不好意思了。 他說的話並非出自自己思考,而是站在無數專家對曆史的評價上。 始皇帝陛下一輩子做過的蠢事就這麽兩件,一個是焚書坑儒,另一個是求仙問道以致於最後死在路上;否則,哪怕有農民起義,憑秦軍強大的戰鬥力,其實是有時間讓嬴政改正自己錯誤的。 當然,秦子楚不信嬴政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因為越是成功的人越難以接受自己的錯誤。 Σ(っ °Д °;)っ這麽說來,我兒子日後豈不要是個固執的熊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