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若綰的麵前,他沒有了所有的脾氣。


    原本的煙花之地,剛才那九死一生的瞬間,他所有的不悅,都因為她的親近,而消散了大半。


    雖然他內心喜悅,卻還是強壓下來,盡量平複著情緒板著臉道:“你真的知道了?”


    蘇若綰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便又問:“知道什麽了?”


    “以後,我會離你近一點。我隻要保證我的安全,不要讓你迴頭的時候看見我身處危險之中。”


    蘇若綰知道他那一句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麽,是對她的關心。


    百裏樺的低著聲道:“太遠了,再近一些。”


    聽後,蘇若綰側眸看向他,見他薄唇邊隱著笑意,又向他靠近了一些。


    這貨真是傲嬌,明明就特別開心,還非要那麽別扭的裝冷漠!


    她的手臂貼著他的,笑道:“最近的距離。”


    百裏樺挑了挑眉,笑意深了些,而後順勢圈住了她的肩膀。


    蘇若綰的身子緊緊的貼著他,之後,她就聽到他說:“這樣才是最近的。當然,還有更近一點的方法。”


    他在她的耳邊低語,灼熱的氣息能夠將她的皮膚都燙熱了。


    他的嗓音素來低沉,此刻帶著明顯的調-戲,讓蘇若綰一瞬間招架不住。


    不過……更近一點的方法?


    臥了個槽!他大爺的!這貨應該姓汙,而且是特大寫的汙!


    “得得得,大街上呢,你悠著點行不行?”蘇若綰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卻又像碰到了烙鐵一般,迅速的收迴了手。


    百裏樺低低的笑了一聲,眸子間原本那睥睨天下的狂狷之意早已為了蘇若綰而磨平。


    此刻,他的眸中是有溫柔的寵溺。於是,他稍稍退開了一些距離,“好,都聽你的。”


    蘇若綰咬了咬唇瓣,從衣袖裏取出四包藥粉,威脅地在他麵前晃了晃,“這裏麵的東西沾上一點兒就能讓你難受上大半個月!你要是再對我進行言語上的的調-戲,身體上的輕-薄,我就讓你好看!”


    百裏樺的眸光迫向她,道:“你舍得?”


    蘇若綰被這句話堵得無言以對,眨了眨眼睛,不語。


    “到了。”她抬起手,遙指了一家客棧,“就在這間客棧吧,我正好看看之前的一位病人還住不住在這裏。”


    百裏樺凝眸看去,是紫來客棧。


    簡單的用過午飯之後,蘇若綰便問了顧遙之。店小二說那位客人已經走了,蘇若綰雖然覺得有些遺憾,不過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英俊也在此時現身了,看見蘇若綰的額頭上沒有那紅斑時,震驚差點讓他忘了說話。


    他收好自己眼中的驚訝,拱了拳於身前,有些欲言又止,“爺,有要事!”


    百裏樺的眸掠過蘇若綰,“不礙事,說吧。”


    英俊就知道自家爺這麽個沒出息、又沒心沒肺的,什麽事情都不會避著蘇姑娘。


    也不知是個好習慣,還是個壞毛病。


    “是!”英俊頓了頓聲音,“據密探消息匯報,鄰國太子北墨彥剛才已經到了北鈺國。”


    北墨彥。


    百裏樺漫不經心的勾了勾唇角,“他早就來了。”


    英俊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他跟著爺那麽多年,多多少少都明白一些事情。何為偽裝,正是如此。


    “那——”


    百裏樺的笑容帶著幾分危險意味,仿佛被風雪掩去了原本的姿態,更顯神秘。


    “風影他們的能力我是相信的,應該已經把那位太子爺請去王府做客了。”


    英俊背脊上突然冒汗,爺隻要一露出這麽賤兮兮的笑容,那絕對不是好事啊!


    百裏樺倒了杯茶,又不急不緩的吩咐下去:“你先迴去好好招待他們,畢竟是貴客,不好怠慢了。”


    蘇若綰聽得迷迷糊糊的,也隻能理出個大概的思路來。


    英俊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蘇若綰,出了客棧後,仰天輕歎了一聲,果然爺的眼光夠犀利!


    他佩服!


    *


    一天的時光就這樣子過去。百裏樺才將蘇若綰送迴了家,後腳就有宮裏的人來了蘇家。


    除了蘇若綰之外的所有人都候在了門口,等著宣旨太監宣旨。


    “蘇學士,咱家宣旨的時候,可要蘇家人全部在場。”他的聲音尖細,翹著蘭花指,“快去把大小姐叫出來吧。”


    蘇盛沒想到公公竟然知道蘇若綰的事情,隻好硬著頭皮讓下人去把蘇若綰叫過來。


    蘇若綰匆匆換迴了女裝,又將額頭上的斑給添了上去,這才準備妥當的去接旨。


    她姍姍來遲,蘇雁心嗔怪的道:“真是磨蹭!”


    吳氏捏了捏蘇雁心的手,搖頭,示意她不可多嘴。


    蘇若綰抱歉的行了個禮,語聲是在示弱:“讓大家久等了,是我不好。”


    “好了好了,等一會兒也是沒事的。”公公十分體諒,之後清了清嗓子,揚著嗓音道:“宣旨——”


    跪倒一片,聽著公公宣旨。是皇帝下的旨意,內容是三天後的遊園宴,除了蘇盛夫妻與蘇雁心之外,蘇若綰也必須參宴。


    接了聖旨之後,公公陰測測的笑了笑,看著足夠滲人。


    送走了公公,蘇盛的嘴臉便顯現無疑。


    他對蘇若綰如今是愈發的冷漠且厭惡了,“三天後的遊園宴,稱恙別去。免得到時丟了我的臉,讓我下不來台!”


    “可是爹——這樣子不就算是抗旨不尊了嗎?”蘇若綰囁嚅著出聲,“爹,您這不是在拿蘇家做賭注嗎?”


    蘇盛心中大火,“你不說的話,沒有人會知道!”


    這丫頭膽子挺大,竟然敢用蘇家來逼他!


    “爹——”蘇若綰才叫了一聲蘇盛。


    蘇盛就不耐煩的打斷她,“聽我的話就行,別再多說了!”


    話說完,吳氏就伴著蘇盛離開。


    蘇雁心轉過身子來,麵向著蘇若綰,柔婉的笑容之下是那嘲笑,“姐姐,我勸你還是聽爹的話吧,別給我們蘇家丟臉!”


    蘇繼禮也在旁附和:“就是,你這醜八怪去了,丟人!”


    蘇若綰垂著眸,睫毛覆下,讓人看不清她眸中的冷笑。


    這兩姐弟不去唱雙簧真是太可惜了。


    “妹妹,這畢竟是皇上下的聖旨。”蘇若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佯作害怕的,“我怕——”


    蘇雁心以為蘇若綰惜命,對她更加不屑一顧,“反正你去不去,都不會怎麽樣。倒不如討得爹的歡心,讓爹給你找戶好人家。”


    蘇若綰抿了抿唇角,蘇繼禮卻先出了聲:“囉囉嗦嗦的,叫你別去跟害你似的。那就不說這件事了,你那隻小貂呢?讓我玩兩天唄!”


    小霸王的口吻依然是命令的,但蘇若綰卻從那一雙眼睛中,看出了這個孩子眼中強烈的占有欲-望。


    “花花它不習慣和生人親近。”


    “好了,禮兒。”蘇雁心拉了拉蘇繼禮的手,“人家是什麽東西都不願意給我們的,何必自討沒趣呢?你要是喜歡,姐姐替你找更好的來!”


    蘇繼禮雖然還是有些不甘心,但聽自己姐姐都這麽說了,也就隻好聽話。


    看著蘇雁心與蘇繼禮說說笑笑的模樣,蘇若綰的眸中幽轉過一道寒芒。花花是她的朋友,蘇繼禮竟然把花花當成玩具。


    這一點,她決不饒恕。


    吳氏隨著蘇盛去了書房,心思已經開始沉重,“老爺,這事情明明瞞得好好的,為何宮裏麵就知道了呢?”


    不單單是蘇盛會背上薄情的罵名,就連心兒的婚事都會因此付之一炬!


    “定是有誰走漏了風聲!”蘇盛細細的想了過來,卻隻能想到蘇若綰。


    吳氏也好像懂了蘇盛的想法,咬著牙試探的問:“老爺也覺得是那丫頭嗎?”


    除了蘇若綰之外,她好像也想不到還有誰。


    蘇盛冷哼一聲,“如若真的是她,那麽她膽子也是足夠大!”


    吳氏輕輕搖了搖頭,歎道:“誰又知道呢。”


    蘇盛坐了下來,有些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


    吳氏見狀,便去到了他的身後,替他按摩著。


    蘇盛隻覺得太陽穴漲得疼,最近瑣事實在太多,他著實心神疲乏了。


    “原本因為親事的關係,許多大臣便都以為我是效忠太子殿下的,在朝堂之上也時常與我作對。”


    積壓在他心底的事情太多,蘇盛也會想要傾訴。而吳氏,自然是那個最好的伴侶。


    吳氏溫柔如初,“可是老爺如今不是已經打算盡自己力量去幫助太子殿下了嗎?”


    她是知道蘇盛的心思的,自己男人是個好官,隻效忠於當今皇上。但如今形勢緊逼,他也隻好違背了自己的初心,走向太子那一方了。


    雖然以後,太子繼承儲君之位,他還是會效忠於他。


    結果是不差,但其間卻有著細微的差別,而這些差別,卻代表了太多。


    蘇盛笑了笑,“如今王爺當權,太子殿下如同初生牛犢,不怕這虎啊!想到扳倒王爺,談何容易啊——!”


    屋外,一道毛茸茸的白影閃過。


    *


    蘇若綰迴到了倚風苑的時候,花花便撲在了蘇若綰的懷裏,“吱吱!”抱抱!


    看著花花萌萌的模樣,蘇若綰的心都快化了。她摸了摸花花的茸毛,笑著,眼底卻有著一縷深然。


    “吱吱吱!”我得到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蘇若綰寵溺的看著花花,有了和花花這項溝通的技能,簡直是堪比金手指啊!


    幸好老天爺還給了她花花,不然在這異世之中,她實在難以有著生存的本錢!


    “吱吱吱吱吱!”聽蘇盛說他要投靠太子,扳倒男主人!


    花花動著小爪子,義憤填膺。


    男……主人?!


    蘇若綰對於這個稱唿也是醉了,花花之前也這麽叫過,但那時與今日的心境卻已經是截然不同了。


    不過花花說的話中更重要的一點,是蘇盛要與太子聯合起來,扳倒百裏樺……


    那貨的勢力是有多大,竟然讓太子都這麽忌憚著?


    蘇若綰尚且來不及多想,因著胡景也捎來了香草美人那邊的情況。


    “小姐,我聽梨花說,好像宮裏來了旨。要讓香草美人進宮去服侍某一位娘娘。”


    因著善雲堂的神醫傳出“死訊”,梨花就被蘇若綰調去了香草美人。


    “宮裏?”蘇若綰懶懶的躺在藤椅上,捏起旁邊顧箏切好的梨,“看來名聲越來越大,值得表揚。”


    顧箏聽後,心裏有些發杵,“小姐,我聽說宮裏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啊!”


    蘇若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唇邊凝笑,“宮中確實夠深,但這亦是我們的良機。是什麽時候召見?我親自去。”


    她知道顧箏所要表達的意思,宮中雲海詭譎,心思浮沉。如果香草美人不得那位娘娘的歡心,怕是極有可能被扼殺在搖籃裏!


    胡景的視線從顧箏那端移了過來,擰了擰眉,道:“明日午時。”


    蘇若綰點了點頭,懶懶的應了一聲,而後又吩咐下去:“如果蘇雁心去香草美人的話,收的貴一些。”


    她又忽然想起來什麽事情一樣,直起身子,看向顧箏道:“去替我寫一封信,給蘇繼禮的。”


    顧箏不解:“寫給他?為什麽?”


    胡景也異口同聲的問:“為什麽?”


    說完後,胡景就臉紅了。


    “他本來就已經被我列入黑名單了。”蘇若綰的目光放遠了些,唇邊勾著雲淡風輕的笑,“但今天又有要動花花的心思,我就把他列為第一個要收拾的人了。”


    胡景打了個哆嗦,小姐,你夠狠!


    花花的眼睛中閃著光芒,“吱吱吱!”人家好感動!


    顧箏心中被觸動,那一天小姐也是這麽說的,小姐說:我的人,看誰敢動。


    後來,是顧箏寫的信,胡景送的信。


    當蘇繼禮得知信的內容時,都嚇得尿了褲子。


    整個蘇家都進入了戒備的狀態,然而他們卻不知道,那個光聽名字就能讓人聞風喪膽的玉公子,其實就住在蘇家。


    *


    蘇繼禮抱著被褥,指揮著一些家仆,氣勢已經因為他的害怕而減弱,聲音顫抖:“你們都不許走!必須好好保護我!”


    那些家仆心中雖然不滿,卻也並沒有表現出來,“是,少爺,我們都在呢!”


    原來,蘇繼禮收到的信來自毒醫玉公子,玉公子說他缺一個藥人,而蘇繼禮這細皮嫩肉的剛好合適。


    毒醫玉公子的名聲,於那一夜百骨堂覆滅而傳開。


    人人都說,玉公子性情怪異,殺人救人,僅憑他一念之間的想法。然而,即便是救人,卻也還是用毒藥救人。


    如此可怕的一位醫者,卻有著一個溫潤如玉的名字,玉公子。


    蘇繼禮雖然是蘇家少爺,但對外麵的事情還是略有耳聞。


    夜深時候,蘇繼禮都不敢睡過去,隻怕那個玉公子的魔影出現在他的夢裏。更怕他會落入那個玉公子的手裏,成為那可悲可憐的藥人!


    隻是,蘇若綰想要做的事情,還真不會那麽輕易改變。


    三更時分。


    蘇繼禮已經昏昏欲睡。


    而屋頂上,卻閃過了一道身影,是胡景。


    他掀開一片瓦,將手中的藥粉都灑了下去。


    看著那縮成一團的蘇繼禮,胡景看似惋惜的感歎,“小蘿卜頭,誰叫你惹了我家爺的心頭肉!偏偏那塊心頭肉,還是個不好惹的主!”


    實則是無情的嘲諷,用小姐的話來說,這蘇繼禮就是叫那個什麽——哦,是作死的典範!


    將瓦放了迴去,胡景便又像是一道影。他並沒有返迴倚風苑,而是去了自己爺的王府。


    百裏樺睡得很淺,是一有風吹草動都能驚醒的那一種。


    聽見屋外胡景的聲音,他睜開眼,嗓音有些啞,卻又透著一股子懶:“怎麽了。”


    胡景咽了口口水,爺,你的聲音要不要那麽性-感!


    “小姐要動手了。”胡景想到剛才撒下去的藥粉,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才像她。”百裏樺低笑著,眸子溫情流醉,“出了什麽事情,我擔著。”


    與其說這句話是說給胡景的,倒不如說這句話更像是他說給蘇若綰的。


    胡景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這男人啊,要真是寵一個女人到了上天入地的地步,才是真的叫人害怕。


    “是,爺!”胡景緩了緩,又道:“還有一件事情,據說宮裏有娘娘召香草美人進宮服侍,小姐說她親自去!”


    “知道了,退下吧。”


    *


    第二天,蘇繼禮在噩夢中驚醒,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臉,“幸好沒事!”


    隻是,可怕的事情卻永遠來的那麽突然。


    午時時分,蘇若綰簡單的給自己化了個妝。


    顧箏在一旁看呆了,這種效果簡直是比小姐沒了斑時候還要震驚。隻見小姐在自己臉上畫了畫,原本精致的眉眼就這樣被掩藏了起來,這一張臉,看上去隻是平淡無奇。


    對於蘇若綰來說,這一項相當於易容術的技能也是上輩子必須要掌握的技能。


    因為她要在各種地方油走,需要不斷變裝來掩飾自己的身份。


    顧箏、胡景還有花花都被留了下來,蘇若綰隻帶了一些必要的東西,就隻身前往了皇宮,


    花花微抬著下巴,揚起尾巴,也不管顧箏怎麽逗弄它,它都是一副傲嬌的樣子。


    顧箏“噗嗤”一聲就笑了,胡景手握成了空拳抵在了唇邊,輕輕咳了一聲。


    “顧箏啊,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情?”


    “什麽事情?”


    “你以後能不能像對花花那樣,對我也好一點?”


    顧箏輕哼,繼續搔著花花的下巴,“不行,花花跟你不一樣。”


    然而,愉快的時光卻是不長。


    蘇若綰不在,李嬤嬤卻找上了門來。


    顧箏愣在門口,笑了笑,問道:“嬤嬤,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情?”


    李嬤嬤是吳氏的人,這也就代表了,李嬤嬤這次來是要傳達吳氏的意思的。


    “大小姐呢?”


    說著,李嬤嬤的目光又向著裏麵看去。


    “小姐她……”顧箏有些慌張,咬著唇,眼神躲閃著:“她……”


    李嬤嬤淩厲的目光刮在了顧箏的臉上,“嗯?小姐怎麽了?是出府了?”


    顧箏沒有迴話,但這態度卻已經昭示了李嬤嬤說的話不錯。


    蘇若綰確實出府了。


    李嬤嬤冷冷的笑了一聲,反手便給了顧箏一巴掌,略有粗糙的手掌卻是用了極大的力道,顧箏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顧箏仿佛覺得腦袋都空了,手捂著那被打的半邊臉,眼眶有些發紅。


    而之後,李嬤嬤劈頭蓋臉的罵聲就傳來:“竟然讓小姐獨自一人出門,如果小姐出了什麽事情你擔待的起嗎?真是好大的膽子!來人,把她拉下去,打個二十大板!”


    胡景握著拳,眼中噴火。但顧箏卻交代過他,不能讓他出來。


    為了小姐,他不得不讓顧箏一人承擔這種痛苦!


    他就這麽躲在屋中,感覺自己這個男人做的太過窩囊!他的心中是一團火,無處可撒,握成了拳便狠狠的砸向了牆麵上。


    他的指骨關節處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感,因為,心更疼。


    顧箏的聲音遠了些,他的眼睛都泛著猩紅。


    花花蹲在了屋簷上,烏黑的眼中劃過幽芒,像是一片漆黑的夜裏閃過一道光。


    但拿光卻不是希望,而是毀滅。


    蘇若綰此刻正坐在馬車裏,心頭忽然有什麽東西被纏繞了一樣。而後更為驚悚的事情,竟然是她的腦海中忽然掠過一幕場景。


    是顧箏被按在寬凳上被打板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場景。


    她的心中一緊,不斷的安慰自己,這隻是錯覺。但她那遲遲不曾鬆開的手,指甲刺痛這掌心,也在昭示著她極度不安的內心。


    因為那一幕太過真實,真實得就像在她眼前發生的。


    馬車緩緩停下,蘇若綰那顆沉浮不安的心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


    她不斷提醒自己,要冷靜。皇宮不比蘇家,她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是。


    蘇若綰被帶去了賢允宮。


    德妃上下打量了蘇若綰,便擺了擺手:“香草美人就是你的主意?”


    蘇若綰行了個禮,不曾直視德妃,隻答:“迴娘娘的話,隻是拙想,不曾想到會有這麽好的效果。”


    德妃對她的迴答還算滿意,她的手按了按皮膚,便道:“那你覺得本宮該怎樣保養自己的皮膚?”


    蘇若綰稍稍抬了眸子,一笑,“娘娘的皮膚是極好的,隻是缺了一點亮色。正巧我今日帶來的藥妝是娘娘需要的一款類型,不如讓我服侍娘娘吧。”


    德妃微微緊了眼眸,似是在考慮蘇若綰的建議。


    一會兒後,她點頭:“若是有效,本宮重重有賞。”


    而最後的結果,德妃還是很滿意的。照著鏡子出神許久,她仿佛在鏡子裏看到那青春正好的她。


    蘇若綰被送出了宮後,就急急忙忙的趕迴了蘇家。


    但就在她迴到倚風苑的時候,她的心就再也不能平靜了!


    蘇若綰扶著門邊,看著空空的倚風苑,不好的預感更濃了幾分。


    花花蹲在屋簷上許久,任由暖風吹著它,也一動不動。


    直到它看見蘇若綰迴來的時候,才跳了下來,鑽到了蘇若綰的懷裏。


    蘇若綰可以看清它眼中的憤怒。


    她抱著花花的手一緊,聲音染上了幾分顫抖,“箏兒……出事了?”


    花花:“吱吱!”出事了!


    蘇若綰的拳心攥起,大步走去了顧箏的房間。才一進門,蘇若綰便見顧箏反身躺著,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蘇若綰還能聽見她的哭泣聲音。


    胡景在旁邊又氣又急、又惱又怒,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他看見蘇若綰迴來了,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懸浮的心都定了下來。


    “箏兒。”蘇若綰的心都被刺痛了,她壓著心中的怒意對胡景說:“去把我房裏的特效跌打藥拿來。”


    胡景去拿藥,蘇若綰就坐在了顧箏身邊,她的手撫著顧箏的背,顧箏卻遲遲沒有迴頭。


    顧箏的身子一僵,抖著聲音道:“小姐,我沒事……”


    蘇若綰整個人都繃緊了,眼神冷的駭人,“等會兒我給你上藥。”


    顧箏的臉埋在了手臂裏,悶悶的應了一聲。


    蘇若綰心裏難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箏兒,對不起。”


    她的聲音有點沙啞,卻讓顧箏的眼淚更像是決了堤似的。


    顧箏擦了眼淚,肩膀還是一抽一抽的,“小姐……你……你說什麽胡話呢!”


    胡景拿來了藥,蘇若綰也極為小心的替顧箏上了藥。


    “箏兒,你好好休息。”


    起身時,蘇若綰清冷的眸暈上了紅,是一種嗜血的光芒。


    屋外的風是暖的,將她的發梢拂起,因著她周圍冷然的溫度而覺得那風都是刺骨的。


    胡景關心顧箏,但見蘇若綰冷著臉要殺人的模樣,原本想問出來的話全部憋了迴去。


    “是誰做的?”蘇若綰看向胡景,眸間湧動著席卷天地的陰雲之色。


    胡景心理素質即便再強,卻也從沒有在一個女子的眼中看到這樣子的神色。


    明明張揚如同驕陽,卻偏偏讓自己湮沒於了塵埃之中。


    但此刻,她渾身上下那耀眼的光華,顯露無疑!


    “是李嬤嬤,借口說顧箏讓你一人出去,打了她二十板子。”


    蘇若綰想起自己腦海中閃過的一幕,眼睛都被刺痛了。但是,難道她還有特異功能?


    “李嬤嬤。”蘇若綰念著這個名字,低笑一聲,“收拾完蘇繼禮,也該給那個老女人鬆鬆骨頭了。”


    這一個個的,都是她要收拾的。


    不過李嬤嬤這個不長眼的,竟然敢動顧箏。


    那麽她的死期,也不遠了。


    蘇若綰迴房之後,看見花花正趴在了它的小窩上。


    燭光很暖,它的毛色依然是純潔的白,它的眼中映著一點燭光,像是一道極為神秘的光芒。


    她心中的疑慮猶如江水一般,是和花花有關麽?


    繼而,她走近了花花,聲音輕的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一樣,“花花,是你麽?”


    *


    蘇繼禮原本以為那封信隻是嚇嚇他的,畢竟過了一夜他什麽事情都沒有。


    但是——


    蘇繼禮卻在這一天的早上,骨頭被拆了一樣的疼。


    而玉公子,也在這一天,登門造訪。


    翩翩驚華,公子無雙。


    但就是這麽一個美如玉的男子,讓人如同見了地獄鬼刹一般的可怖。


    單單是有關玉公子的傳言,就已經足夠讓人膽怯。


    而今天的玉公子,更像是有備而來。


    蘇繼禮被嚇得尿褲子,原本小霸王的姿態此刻早已服軟,“不要……求求你不要!”


    此時已然化身成為玉公子的蘇若綰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隻覺得好笑,“不要?不過可惜,這由不得你決定。”


    她出聲時,聲音是男子的,聽起來很好聽,卻跟罌粟似的,有著致命的危險。


    這時,玉公子的出現更是驚動了蘇家所有人。


    但卻沒有人可以近得了蘇若綰的身。


    蘇盛是惱怒的,真是養了一群飯桶!他拉著張臉,李嬤嬤在吳氏旁邊,低語了一句。


    蘇雁心來遲,卻在看見玉公子的時候怔了怔。這張臉的輪廓她似乎覺得在哪裏見過。但一時卻又說不上來,她靜靜站在一邊,有些著急的看向蘇繼禮。


    蘇若綰隻是勾著笑,沒有說話。


    蘇盛率先打破了僵局,臉色黑的難看,“你想要什麽!”


    這一刻,誰先說話,就已經失去了先機。


    “我想要什麽?”蘇若綰依然笑著,嘲笑意味更濃,“你的女兒和你的兒子,二選一。”


    蘇若綰指著蘇雁心,而口中的他自是蘇繼禮無疑。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要看看蘇盛怎麽選,才能兩全。


    蘇雁心沒想到玉公子會丟出這樣一個難題,她拉了拉吳氏的衣袖,滿臉焦急。


    “老爺,心兒和禮兒都是我們的孩子啊!”


    蘇繼禮哭個不停,直喊著:“爹娘,救我……”


    蘇盛從來沒有這麽被人威脅過,而偏偏這個威脅像是一把劍抵在他的喉嚨前,稍稍掙紮就會刺穿他的喉嚨。


    “看來真是讓你難選了。”蘇若綰看蘇盛犯難,心中卻是冷笑。


    如果這會兒站在這裏的是蘇若綰而不是蘇雁心,那麽蘇盛還會那麽難選麽?


    蘇盛氣的牙癢,“你妄想!”


    氣氛又凝結成了沉重,而輕鬆卻隻屬於蘇若綰一個人。


    因為這裏,是她掌控著全局。


    吳氏的眉毛都皺在了一塊兒,李嬤嬤此時又在吳氏耳邊低語了一聲:“夫人,他說的是老爺的女兒,那丫頭也是老爺的女兒,要不讓老爺交出蘇若綰吧!”


    李嬤嬤聲音不大,卻在這場合下足以讓人聽清。


    蘇若綰忽然揚手,手指向了李嬤嬤,“我改主意了,今日,我要帶你走。”


    李嬤嬤,她除定了!


    聽了此言,李嬤嬤“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吳氏的跟前,“如果要用老奴來換小姐和少爺,老奴甘願!”


    吳氏心一軟,李嬤嬤終究是跟著她那麽多年的老人了,要她割舍了李嬤嬤,她還真是沒有那麽硬的心!


    “嬤嬤……”


    李嬤嬤帶著皺紋的蒼老的臉都皺在了一起,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又向吳氏磕了三個響頭,“夫人,就讓老奴去吧!”


    蘇若綰唇邊帶著嗤笑,“鱷魚的眼淚。”


    聽到這一句話後,李嬤嬤的身子僵了僵。


    蘇若綰挑了挑眉,“既然她願意,那我就帶走了。”


    說著,屋內就出現一道黑影,將李嬤嬤扛起就走。動作快速而連貫,絲毫沒有迴旋的餘地。


    蘇若綰大大方方的從屋裏出去,沒有人敢攔住她,因為她的手段,實在太過可怕!


    因她走過而帶動的低氣壓,令這裏所有的人都久久不能迴過神。


    直到——


    蘇繼禮痛唿一聲,在地上打起滾來。


    所有的人才迴到現實中,又開始手忙腳亂起來。


    李嬤嬤被帶到了郊外,一身黑衣的胡景恨不得把李嬤嬤千刀萬剮,恨不得把顧箏所受的痛全部十倍還給這個惡毒的老太婆!


    蘇若綰一腳踩在旁邊的石頭上,目光迫向了李嬤嬤,清冷而致命。


    李嬤嬤嚇得直哆嗦,話語斷斷續續的:“你……你要幹什麽!”


    “殺、了、你。”


    而蘇家。


    失了左膀的吳氏,加上蘇繼禮中了什麽莫名其妙的毒,普通大夫無藥可解。她的心情是極度低落的。


    蘇雁心安慰她,“娘,你可要振作起來!禮兒一定會沒事的!”


    吳氏眼神不複溫柔,毒辣異常:“他膽子那麽大,竟然如此對待禮兒,還那般肆無忌憚的把李嬤嬤帶離我的身邊!光著兩點,就足夠他死千萬次了!”


    “娘,你的意思是——?”


    “我就不信他能力滔天,還能躲得過重重追捕!一個百骨堂沒了,自然還有千千萬萬個百骨堂!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細聽之中,還能聽出吳氏的咬牙切齒。


    “可是我們去哪裏找?”蘇雁心抿了抿唇角,片刻後又陷入了沉默。


    她看著吳氏的眼,心頭跳了跳。


    吳氏轉眸,凝著淩厲,“心兒,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將酬金準備好,還怕沒人敢取他的項上人頭嗎!”


    *


    遊園宴如期而至。


    當蘇若綰穿著一身淡綠色的衣裳出現的時候,蘇盛原本笑著的臉頓時就黑了!


    他明明警告過她,叫她稱病推脫。可這丫頭竟然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麽!這一趟她去了,可不僅僅是丟人這一件事情啊!


    她會毀了心兒的願望啊!


    蘇雁心穿著藕粉色的衣裳,笑意盈盈,柔美之間流露著女子特有的風情婉約。傾世佳人,不過如此!


    一粉一綠,也在此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蘇雁心像是盛開芳華的花朵兒,美得令人移不開視線。而蘇若綰則成了她的陪襯,也就是俗稱的綠葉!


    然而蘇雁心卻是緊緊皺著眉,顯然十分不滿意蘇若綰出現在這裏。


    這個不識好歹的蘇若綰!


    隻是,公公已經候著,他們也就隻好讓蘇若綰一起。


    顧箏的傷還沒有好,蘇若綰身邊原本是沒有人陪伴的,但胡景卻硬生生的換上了女裝,就這樣陪著蘇若綰。


    對於胡景的犧牲,蘇若綰記在心裏。


    馬車上,氣氛稍稍有些凝重。


    “小姐,你為什麽要去這一次的遊園宴?”如果不去參加的話,會省去很多事情!


    “因為有一些事情,我不會讓他們如願。”蘇若綰靠著馬車,笑得輕淺。


    “如果把你自己都搭進去了呢?”胡景的眸子滯了滯,小姐太胡鬧,而爺又太縱容了!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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