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若迴憶起他和沈鷺鳴的幾次見麵,確實一次比一次感應強烈,而看沈鷺鳴的神情,明顯也是感覺到了才對。 那種吸引的感覺,現在想起來或許就是身體對靈魂的迴應,夏弘深說的話很可能是真的,不然李臻若根本無法解釋那種悸動。 李臻若緊張地說道:“有可能是不是?” 夏弘深攤手,直白道:“我不知道。” 到了這時,李臻若突然覺得剛才沈鷺鳴交給他的握在手裏的那張紙條也變得燒心了,他好像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種可能,一直考慮的都是作為一隻貓自己是不是隻會有短暫的十多年生命,卻沒想到這隻貓的生命都是他偷來的,根本是屬於別人的。如今那個主人出現了,如果他想要或者說有那個本事要把自己的身體奪迴去,那麽可能沒有短暫十多年,就連短暫十多天也不會給他剩下。 他不能這樣,他還有那麽多事情沒有做完,甚至到現在還是個沒頭沒腦的糊塗蛋,連誰把他殺了都不知道。 李臻若本來打算在這裏再留些日子,再磨一磨夏弘深,現在卻突然改了主意,他沒有時間了。 “夏老師,”李臻若說道,“我打算離開一段時間,隻是有個請求希望夏老師能答應我。” 夏弘深揚了揚頭,示意他說。 李臻若看了一眼二黃,“在我離開的日子裏,幫我照顧一下二黃吧,不用很麻煩,每頓給他喂些狗糧就好,等我迴來,會想辦法把它的生活費補給你們的。” 夏弘深沒有答應,隻是問道:“你要去哪裏?” 李臻若說道:“我要去查清楚我的死因。” 夏弘深感慨道:“你還真是執著。” 李臻若低下頭,輕聲說道:“我不甘心。” 夏弘深翹起一條退,“執著有時候是好事,太過執著有時候卻是壞事。” 李臻若也有所感,卻沉默著沒有說話。 夏弘深輕歎一口氣,對他說:“跪下。” “嗯?”這迴李臻若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看著夏弘深。 夏弘深隻是雙臂抱在胸前,姿態隨意坐在轉椅上,說完那兩字之後就沒了下文,李臻若沒有動靜,他也沒有反應。 李臻若在腦袋裏攪了一會兒漿糊,忽然點亮了一盞白熾燈泡通透起來,他當即跪下,期期艾艾叫了一聲:“師、師父?” 夏弘深說:“我活在世上千萬年歲月,從孤獨一身到有了純鈞他們陪伴,卻從來沒有收過徒弟。興許有了傳承也是另外一番滋味,那個誰,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李臻若一時無語,最後也老老實實提醒他道:“李臻若。” “真弱?”夏弘深說,“這名字真不怎麽好,不過隨意了,我也不是你爹,你是否真心要拜入我門下?” 李臻若脊背挺直,鄭重點頭,“是的,師父。” 夏弘深說道:“好,今日我就收了你這個徒弟。” 李臻若一時間喜出望外,臉上笑容抑製不住,看向夏弘深。 二黃看他跪在地上,不明所以,走過來用頭蹭他。 李臻若連忙伸手將二黃的大腦袋推開,稍微猶豫,雙手撐在地麵結結實實對夏弘深磕了一個頭,說:“徒兒拜見師父。” 夏弘深點了點頭,說:“你說你想要擁有力量成為更強的妖怪,我告訴你,妖本為獸,吸收天地靈氣,生靈根開明智,你有機緣已練得妖身,如今隻需要吸收靈氣繼續煉化,自然會獲得力量。” 李臻若聽得懵懵懂懂,就像是在看古裝片似的。 夏弘深接著說:“天地萬物皆有靈,你試著將體內靈力催動衝開皮膚屏障,感受空氣中的靈氣。” 李臻若聞言閉上眼睛,第一次試著催動靈力而不是為了變身,他照著夏弘深的說法,將靈力催動附著皮膚之上,突然就覺得仿佛打開了身體與外界的通道。夏弘深所說的天地間蘊含的靈氣,在此刻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存在,而能夠清楚感覺得到。 夏弘深說:“空氣中靈氣越充沛,你所能吸收的靈氣越多,這也是靈氣充沛之地妖物也眾多的緣故。而城市中靈氣稀薄,你所能吸收的靈氣則有限。” 李臻若靜靜感受著空氣中的些微靈氣緩慢進入體內。 夏弘深抬腿,一腳接連點在李臻若胸口幾處大穴,最後停在他下腹,說:“靈氣入體,隨吐納運轉,歸為己用,儲於丹田,這裏也是妖丹所在。” 李臻若努力去感受丹田的靈力。 夏弘深說:“修煉枯燥,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漫長無止盡,能達到什麽地步看你自己造化。” 李臻若鄭重應道:“多謝師父。” 夏弘深突然起身,單手結印在他額頭拍了一下,李臻若隻見到一個黑色印記被置入自己體內,聽夏弘深說:“我的徒弟,給你蓋個章。” 李臻若心想他又不是豬肉。 不過嘴裏卻依然規矩說道:“多謝師父,等以後徒弟賺了錢,請師父吃最好的貓糧。” 夏弘深聞言朝他看來,“你現在吃的什麽貓糧?” 李臻若望天,迴憶起自己所吃的貓糧外包裝,卻記不得是什麽牌子,稍微遲疑說道:“應該是進口的貓糧吧,我記不清牌子,看到了能認出來。” 夏弘深問他:“哪裏有賣?我隻吃過超市賣的貓糧。” 李臻若自己也不清楚是哪裏買來的,想一想說:“可能是進口食品超市吧。” “哦——”夏弘深一臉若有所思,“好吃嗎?” 李臻若說:“其實還可以。” 夏弘深點點頭,“記得孝敬師父。” 李臻若應道:“徒弟知道。” 站起身來,李臻若說:“師父,那二黃……” 夏弘深說:“留著吧,讓龍星照顧它。” 李臻若連忙道謝,隨後又說:“師父,能借點錢給我嗎,以後一定會還給你的。” 卻不料夏弘深竟然說道:“你師父我也沒錢,去找小鳳借吧,他是家裏最有錢的。” 李臻若心想鳳俊元一個外科醫生日子都過得這麽淒苦,可以見得你們這群人是有多敗家,嘴裏還是應道:“好,謝謝師父。” 最後,李臻若在鳳俊元那裏借到了五百塊錢,迴想起鳳俊元到處翻找口袋找出來五百塊錢的樣子,李臻若都替他們感覺到了日子的艱辛。 在鳳俊元那裏拿到錢,李臻若匆匆去了長途汽車站。吳阿姨的老家就在省內一個比較偏遠的縣,坐大巴車大概得花4個小時。他考慮過要不以貓的形態混上大巴車,又覺得這種長途的公交可能混上去比較艱難,難保司機不會中途把他給丟下去,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到了目的地會沒衣服可穿。 到了這時,跟著夏弘深修煉的必要性就完全顯現出來了。 大巴車開出去不久,坐在前排的一個小孩暈車吐在了車廂裏,空調車不能開窗戶,那味道一下子蔓延開來,讓李臻若有些痛苦地捂住了鼻子。而坐在他旁邊的中年男人已經睡著了,仰著頭發出響亮的鼾聲,時不時還把頭往他這邊偏,眼看著要靠在他肩膀上了,又一下子驚醒,坐了迴去。 上輩子不說,如果把作為一隻貓的生命當做這輩子的話,李臻若兩輩子加起來恐怕都像今天這樣覺得沒錢是這麽痛苦地一件事。 他安靜下來,閉上眼讓自己開始修煉。 隨著大巴車駛離城市進入郊外,他果然發現周圍靈氣越發充沛,令他緩慢的修煉速度稍微加快了步伐。 到達目的地下車時,李臻若不但沒有感覺到旅途的勞累,反而覺得精力充沛,就像是舒舒服服睡了一覺醒來,整個人都變得輕快了。 這種情況讓他覺得變身時能變套衣服出來的日子已經指日可待了。 吳阿姨的地址,是李臻若在吳阿姨離開李家之前就偷聽到了的,那時候吳阿姨和她同鄉聊天,李臻若聽到吳阿姨說她住在哪個縣哪個鄉,家裏是農村的。 不過他也隻記得吳阿姨所在的村的名字,到了縣城,李臻若一路找人打聽,又轉了趟公交車,半路上司機把他丟在大馬路邊上,告訴他目的地到了。 李臻若有些茫然,下車之後發現馬路兩邊都是一望無際的農田,遠遠能見到幾棟兩層小樓,周圍卻一個行人都沒有。 他想象中走到村口隨便找個人問一問,看來實在是想得太簡單了! 隻能夠沿著田間一條還算是寬闊平整的小路往裏麵走,走了二十多分鍾,李臻若才算是看到路邊有個茶鋪,不少人坐在茶鋪裏麵喝茶打麻將。 李臻若走到一個坐在麻將桌邊上看著人打牌的老人身邊,輕聲問道:“老爺子您好,可以跟您打聽個人嗎?” 他話音一落,本來專心打牌的一桌子人都朝他看過來。 李臻若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又問:“請問這村子裏是不是有個叫吳佳妹的大姐?” 一桌子人看著他,竟然好一會兒都沒人迴答。 李臻若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麽話,觸犯了什麽禁忌。 幾乎在他考慮要不要離開的時候,一個人伸手指了前麵,“一直走,前麵往右拐再走兩百米,院子前麵有棵梨樹那家。” 李臻若說了聲:“謝謝……”轉身要走時,他聽到有人跟他說了一句“小心點。” 他迴過頭來,看到那些人又低著頭開始專心打牌了,所以小心點什麽?為什麽要小心點?李臻若簡直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等到照著剛才那個人給他說的方向拐了過去,李臻若走了一截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他並不認識梨樹。茫然地在路邊站了好一會兒,幸好遇到了一個經過的中年婦人,他連忙向她詢問,這迴才得到了確切的地址。 院門沒封,李臻若站在院子外麵望著裏麵有些破敗的兩層小樓,猶豫一下大聲喊道:“吳阿姨!” 他想這時候也不需要拐彎抹角了,吳阿姨之前受到了驚嚇,想必受不住第二次驚嚇,自己不如連騙帶哄讓她把真相給說出來。就算她不肯說,李臻若也自然有辦法可以試探。 然而他喊了好些聲,裏麵並沒有動靜,後來又過去敲門,還是沒人來給他開門。 李臻若心想可能這時候家裏沒有人,他猶豫著要不要幹脆在院子裏坐下等一會兒,可是又怕等也等不出個結果,於是轉身朝著剛才過來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那個茶鋪前麵,又一次詢問剛才那些打牌的人,說:“請問吳佳妹家裏有人在嗎?” 在旁邊看人打牌的老大爺抬頭看他,說:“有啊,她兒子一直在家。” 李臻若問道:“那我怎麽現在敲門沒人答應。” 老大爺把頭又轉迴了牌桌子上,“那你換個時間來吧。” 那之後就再沒人理過他,李臻若站在一邊覺得有些尷尬,又遠遠望了一下那個方向,可惜從這裏並不能看見吳阿姨家的兩層小樓。 他稍微猶豫,看這時時間已經不早,留在這村子裏麵恐怕連個過夜的地方都找不到,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夠先迴縣城找個小旅館住一夜,明天早上再說。 縣城的小旅館八十塊錢住一天晚上,床單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洗過沒有,房間裏彌漫著一股帶著黴臭味兒的潮氣,可即便如此,李臻若還是覺得貴了。 衛生間沒有洗漱用品,李臻若坐了一天車覺得頭發上沾滿了灰塵,想要把頭發洗一洗。他到旅館樓下的理發店附近晃了晃,想要問個價錢,結果走進去看到坐了一排女人在哪裏,都齊刷刷抬起頭看他,鏡子前麵的台麵上沒看到任何理發工具。 李臻若還沒見識過這種架勢,不過直覺自己不該進去,連忙便退了出去。 幹脆什麽都不管,隨意吃了點晚飯,迴到旅館房間倒在床上看電視,心想人的日子還不如一隻貓好過,如果他還能有下輩子,不如真的做一隻貓好了,每天就吃飯睡覺撒撒嬌。 他把身體蜷縮起來,努力把闖進腦袋裏麵的那些迴憶全部驅逐出去,不要難過的最好辦法就是不要去想。 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李臻若被敲門的聲音給吵醒,他茫然抬起頭來,發覺房間裏電視還沒有關,看一眼時間已經淩晨12點多了。 這個時候會是什麽人? 睡覺的時候也沒脫衣服,這時直接從床上爬起來去開門,將房門打開一條縫,李臻若看到站在門外的是一個女人,於是把門拉開了些,問道:“請問有什麽事?” 那女人一口本地口音,問他:“需要服務嗎?” 李臻若還沒清醒過來,迷迷糊糊問道:“什麽服務?” 那女人笑了,伸手摸了一把李臻若的臉。 李臻若突然就從頭到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人也清醒過來,說道:“不需要。”然後將門一把關上。 他覺得自己怪怪的,當然他肯定不可能在這種地方找妓女,可是其實那個女人並不醜,被摸了一下臉應該也沒什麽,但身體的反應就是很誠實,那一下帶著暗示意味的接觸讓他非常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