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冷茜相識在網上,大約是我大一上學期末的時候吧。

    我自小便是個內向的人,不善於和人麵對麵地開玩笑。我常笑,但笑得又傻又假。大學的網絡交流是百鳥齊鳴,不像中學時,上網的人全是不良少年。在網上,我認識了許多值得一輩子惦念的好朋友——大多為紅顏知己。男人淨是些色胚子。

    怎麽認識冷茜的呢?化用鈣奶餅幹廣告——吵出來的好滋味。所謂不打不成交,深交情需要深過節。我喜歡寫些東西,沒事就發在師院貼吧,迴想起來那時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看客們友好的就給我發個頂,發個讚,要不就說“真是才子啊”。好話多了撐人,我心思著就沒個人給我點否定意見?

    有了!她說:“寫的些什麽,根本看不懂,你迴去好好看看人家金庸怎麽寫的吧。”這話很衝,一眼就能看出筆者是什麽樣的人。絕對一丫丫吵吵的嫚兒。我甚不悅,竟然說看不懂,不是你層次低還能是什麽?可是——要謙虛,我心裏一棒子鼓。我趕忙謙恭地向她“點頭”稱是,望她繼續不吝賜教。

    此後她倒沒提什麽寶貴意見,愣是在些烏七八糟的帖子裏跟我對上了。我發了個帖子說:“世界上可以分成三種人——男人,女人,女博士。”意為女博士是種極為奇特的生物。冷茜毫不猶豫地迴了句:“在男人和女人之間還存在一種生物——蕭遊。”這明顯是挑釁我,我又豈是軟飯捏出來的?迴道:“有一種植物生下來就是讓人捏的,那就是柿子!”再後來,貼吧就成了我倆口誅筆伐的地方,對罵貼幾乎成了置頂帖。再後來,在某個月黑風高,寂寥無人的夜裏,我的qq小喇叭響了。點開一看,是冷茜。

    原來她沒有我想的那麽兇巴巴,私聊的時候完全變成了被虐的弱者,隻有怨我多嘴的份兒了,她申訴道:“你憑什麽說我傻?憑什麽說我不可愛?!”這才像女孩子嘛,天真自信又自戀!第一次私聊,她說特喜歡看美劇,還給我推薦《肖申克的救贖》。之前我對美劇是不屑的,可見她耐心給我從電驢上拔下地址來,又讓我盛情難卻。我咬咬牙——看吧!順便補強一下咱“羸弱”的英語。那天她跟我聊了很多很多,番茄色的字體,不時夾帶著“~”,我的心弦開始抖動了……

    我伸手去拿手機,果然是茜茜。當我顫抖著按下按鈕後,那一行短短的字幾乎讓我跳下床去。她答應我了!罕見的沒有用“人算不如天算”來搪塞我。

    這時胡不凡開始用腳踹我的床板了,他說你捶什麽床,下麵木頭片跟下雨似的,然後就是他招牌式的“哎呀,我真不好說你什麽了”。對啊,就是下雨,我的心裏也在下雨,一場酣暢淋漓的暴風驟雨。

    鄒明斜趴在床沿,覷著我說:“蕭遊,你亢奮個*,又搞上哪個嫚兒了?”

    我冷著臉,憤憤地說:“什麽搞不搞的,搞嫚那是從正經人嘴裏出來的嗎?明哥,我還記著呢。你不是老流著涎水,砸吧著嘴說‘哪天找個嫚兒上石老人釣魚去’嗎?”眾人一聽,都哈哈大笑起來,鄒明討了沒趣,仰過臉去不做聲了。哄笑之際,我隱約聽到一絲悲戚地抽泣。越哥,依然臉衝著牆,不脫鞋,蒙著頭。他的苦事我何嚐不掛在心上?

    今晚的月亮是標準的香蕉,行政樓前一排樹完全陷進陰影裏。為什麽今天暗得這麽快呢?行政樓裏不時有學生進出,他們隻顧直前直往,完全沒注意到躲在柱子後的我。我把自己放在做賊的位置上,不想被任何人發現,除了我要偷的那樣東西。快來快來啊,我癡癡地望著手表,她已經晚了五分鍾了……我發了條短信催她,她說再數十個數!嗬,看來她是不知道等人多麽煎熬。我歎了口氣,瞅著一棵又高又大的樹,是誰讓我習慣了等待。

    終於,一根“蔥”盈盈而來(這蔥是後來我舍友們給她起的代號,隻因某天在食堂看到她一身綠衣,下著素白)。“你小子好大麵子,讓本大爺等那麽久!”我本打算把這句反複念叨了n遍的牢騷話吐給她,然而當她到我身邊站定時,我卻站不起來了。

    我坐在石台上,自下而上地望著她,她站在我身前自上而下地瞅著我。她背起手,露出靦腆的笑——笑顏如花。

    “你,你好”我好容易擠出幾個字,卻始終沒站起來。她始終站在我跟前沒有坐下。“哎,真討厭,我們舍友都不在宿舍,我沒帶鑰匙,結果迴不了宿舍了。”她沒問好,先引出段莫名其妙的抱怨來。“我說你笨吧,你還不承認。”“不是,你不知道我就出去一會兒,她們連跟我打個招唿都沒有好不好?”

    嗬嗬,嗬嗬嗬,我幹笑著,實在沒詞了。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和她麵對麵,之前在校內網上見過她的照片,覺得她傻乎乎有點可愛罷了。見了真人的現在,我卻被她超出想象的“可愛舉動”定住了。就是這種不安套路出牌,讓我無從出口的感覺,讓我頓失主動權的感覺。

    “你有什麽事兒,沒事我迴去了昂。”她慵懶地說著。她開始東張西望了,難道也怕被人看到?這說明了什麽呢?難道她有男朋友了?不對,她不像是個有歸屬的人,從和她的交談中我能感覺得出。我總算站了起來,開始從上往下去看她。她有166厘米左右,而我大約180厘米,這身高比例讓我頓時找迴了些自信。我微笑著,說一起去走走吧,到本部那裏。

    我們一路從師院大門出去,沒大敢說什麽話,我總覺得四周學生的眼睛火辣辣的,無論我多麽渴望其他人把我們看成一對,心裏還是禁不住的惶恐。走過“大活”後,我們聊天總算正常起來。冷茜說,是不是她的文學功底不夠深厚,還是當時太年輕,以前看張愛玲的作品一直覺得晦澀又難懂,導致講的什麽內容我都記不起來了。我說因為你腦子不好使,健忘。一旦和人熟起來,我總忍不住嘲諷別人。她喜歡看金庸的武俠小說,在網上聊天的時候她就跟我描述她的樣子,她說:“我呀,長得很像《天龍八部》裏虛竹拿到的那幅畫上的小師妹,我也有兩個小酒窩,而且右眼眉邊有顆痣~”小說創作是我最大的愛好,但我寫的是玄幻,不愛看金庸的書。她得知後,路上便開始訓導我,你看人家金庸寫的多好,你應該多學學人家。金庸算什麽,我不屑之!我自信我寫的絕然比他好,於是我衝她大肆宣揚金庸如何如何不好,寫得如何如何老套什麽的。

    這樣說說笑笑,我們不覺走到了青大圖書館前。身邊是一雙一雙恩愛的情侶,擦肩而過時能清楚地聽到他們的情話。一股強烈而又大膽的衝動湧上來,我側目看向右邊的冷茜,她微低著頭。

    我僵硬地抬起右手,小聲道:“我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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