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師叔看著耀然感慨:“隱師兄走後,你進職業棋壇,幾年我才見你一次。今天要陪師叔多喝幾杯。”耀然在師叔麵前很矜持,我們從小(包括師傅)在師叔麵前都很矜持,所以說是陪酒,其實就師叔一個人喝酒,耀然隻負責添酒。喝到最後,師叔醉了,望著耀然說:“我們都是可憐人。”師叔指指自己:“我想輸棋,對手已經死了。”他又指指耀然:“你想輸棋,可是沒人能贏你。”“可是你很幸運,”師叔最後指著我,舌頭打卷:“你就像我,沈昭就像隱師兄。隱師兄走了,而你卻依然有小昭……好好待小昭,他將來能贏你。”我趕忙扶著師叔:“我怎麽贏得了耀然?您又喝多了。”耀然卻似笑非笑的點頭:“我明白。”我瞪他:“你明白個頭。”耀然忽視我,微笑著跟已然喝醉的師叔保證:“這次小昭跟我迴a市雅門的道場練棋,師叔不要擔心。我會好好照顧他。如果有人跟小昭過不去,就是跟我陳耀然過不去。如果有人讓小昭不高興,就是讓我陳耀然不高興。”我說:“師叔睡著了。”耀然的聲音輕得像誓言:“師叔請放心,我會盡力保護小昭。棋壇的水不幹淨,可是我絕不會讓一滴髒水潑在他身上。”跟耀然迴a市前,我一直在翻資料室裏師傅寄來的棋譜,一冊一冊。手指撫過那些泛黃的紙張和褪色的字跡,像撫過時光的影子。師傅遠離棋壇的那些日子,充斥著我和耀然鮮活的影像,他像寫日記一樣在棋譜空白處寫著:“小昭今天下出了個巧妙的手筋,我表揚他,然然不高興了。”“我今天和小昭討論棋理,他還小,不懂事。我教育他:‘師傅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他強嘴:‘那是我懶’。我繼續說:‘師傅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他還強嘴:‘那是你吃得鹹’。真是哭笑不得——不過他下午和然然下那盤棋,輸了十五目,目前麵壁思過中。”師叔送我和耀然去機場,我埋怨他:“那天喝酒,您差點就在耀然麵前暴露我了。”師叔嗬嗬的笑:“我不記得了,那天喝得真有點多。”我用力抱住他,師叔老了,抱起來很瘦:“謝謝……師傅。”他搖搖頭,板起臉:“叫師叔。”迴a市以後,我打聽師叔的情況,聽說每天喝點小酒,賭賭棋。隻是每天喝的酒比平常少了,賭棋下得比以前好了。過安全門前,師叔拉著我說:“以後你來北京,永遠有個落腳的地方。這裏有你師叔,有你師父留給你的棋譜,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和耀然迴水木道場的時候,正是八月初,夏天的末尾,天邊已經有了初秋棉絮般漂浮的卷雲。耀然開車,我在後座上不安分的扭來扭去。《棋藝》的致歉聲明已經刊登出來了,大意是誤用合成假照片而影響了陳耀然九段和沈昭初段的聲譽,非常抱歉雲雲。我翻了翻:“一點誠意都沒有。”耀然迴頭瞟了我一眼:“你不滿意?”“沒誠意的道歉,我寧願不要。”我繼而猥瑣的看他:“再說,誰說這照片是假的?我們的第一次,我在上麵你在下麵,我要永久的存檔保留。”耀然沒在說什麽,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像是直接撥給了《棋藝》的主編。於是九月的《棋藝》那大字體重新登了一篇致歉聲明,內容推倒重寫,拋開假照片的問題,大意是說我的圍棋下得很好,完全具備三國戰的實力,《棋藝》七月份的那篇報道純屬放屁。我大為佩服,問耀然他是怎麽做到的。耀然一臉理所當然:“因為我出的錢比韓潛多。韓潛是生意人,他自然懂得退讓。”我還是住在水木道場,耀然重新給我安排了個單間。他問我住得慣不,我說這麽多年一個人,睡哪裏不是睡,安安靜靜的,靠窗還有個小棋桌,我滿足了。平時的日子很簡單,早上起來打打譜,指導道場的學生下兩盤棋,下午學生上文化課,我去耀然辦公室找他對殺,一殺殺到昏天黑地。自從我定了那個贏棋的可以親人,輸棋的隻能被親後,我tm就基本沒贏過!每次下棋下到最後,都被耀然親得暈乎乎的,大腦缺氧。缺氧必輸,惡性循環。好不容易贏了幾盤,樂顛顛想親迴去,每次他被親之後都砸砸嘴唇含笑看我:“昭昭,再親一下?”搞得不是我非禮他,是他非禮我。於是我隻好說:“不了不了,不用了。”這段時間發生了好幾件事情。一是耀然表揚我拿棋子的姿勢變好看了。以前用手抓,現在好歹有了點棋手落子的從容悠遊。二是我去了以前幫忙的茶館看胖哥和張老板,順便取點以前留下的衣服。胖哥見到我很高興,他帶我去看以前住的房間。屋子定期打掃著,東西照我走的時候的擺放,一點都沒動過。胖哥很開心:“沒想到啊沒想到,小昭你竟然成了職業棋手……對了你要什麽時候不想住那什麽圍棋道場了,可以迴來住。韓總讓我們把這件房間給你留著。”三是我在茶館逗留的時候,聽見幾個十一二歲的初中生聊天,聊的似乎是喜歡的棋手。一個女孩說:“我喜歡陳耀然九段,人又好看,棋又厲害,簡直是完美!"另一個女孩說:“不覺得太完美的東西不真實嗎?我喜歡韓潛七段,白馬王子,風度翩翩,而且商界也是精英……”我低頭看茶館的茶杯,悲劇的發現杯子上印著韓潛還算英俊的臉,旁邊寫著“盛世圍棋俱樂部,期待您的支持。”四是林染不再在網上跟我聯係了,我給他留言他也不理我。於是我換了個id一個人在清風圍棋網上下棋,挑戰的棋手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看不到林染在一旁無責任點評,殺棋殺得我頗為寂寞。《棋藝》上說林染新交了女朋友,還拍到他們在餐廳一起用餐的照片。第五件事情發生在十月的一個周末,屆時我已經兩個半月沒和林染聯係了。那天耀然出去辦事,我一個人坐在靜心棋室裏打譜,黑黑白白的棋子擺滿了棋盤。突然聽到身後有行李扔地板上的聲音。我迴頭,看到了林染和他的旅行袋。“不行,喜都喜歡上了,我也沒辦法!”林染從旅行袋裏抽出一卷打印出來的網絡棋譜,頗為憤怒的遞給我:“——但是小昭你欠著我個解釋,這絕不可能是十歲小孩下的棋。你到底是誰?!”第38章 小林拓也“其實仔細想想,你們的棋風真的很像。隻是網上你下得比現實中好,而且好得太多了。”十月份的天氣有點涼了,林染穿著磚紅的薄毛衣,腳邊放著一個簡簡單單的旅行袋。他固執的要我看一卷棋譜。棋譜是電腦打印出來的,厚厚一卷,都是剛認識我和林染閑暇時候在網上下的。他保存了我們下過的每一盤棋,現在翻出棋譜看,儼然不是十歲小孩下的棋。甚至彼時的言語談笑,都不可能出自一個十歲兒童之口。我能說什麽,我隻能怪自己不謹慎。我說:“真的很抱歉。”我盯著他手裏的棋譜,半天沒有接過來。林染不肯收手,我也沒接,我們就這樣僵持了很久,他最後把手收迴來插褲袋裏:“如果我說我不生氣,你能不能試著和我好?我們可以談一個月戀愛試試,我肯定做得比陳耀然好。”我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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