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條峽穀,赫連丹猶豫了一下,衝了進去,濃鬱的死氣撲麵而來,他神情大變。 後麵追擊他的巫修者驟然停下,立於峽穀入口,一臉凝重。 當青袍天巫氣喘籲籲地踩著飛行法器追上來時,看到幾位師叔沉默地望著峽穀,不禁湊上前小心翼翼地詢問。 “師……師叔……這裏……” “喪魂穀。”一個巫王道。 “凡進此穀者,必死無疑。”另一個巫王冷聲道。 “那……這個外界之人闖進去了……”青袍天巫顫聲道,“林師叔那邊該如何交待?” “不是還買了一瓶藥麽?拿迴去讓丹房的弟子分析研究,無論如何都要煉製出相同的丹藥。” 袖袍一甩,為首的巫王轉身飛離了,其他人緊隨其後,不一會兒,整個山林恢複了安靜。 —————————— 宿清雲等到天黑,等不到赫連丹歸來,他一宿未睡,翌日天未亮,便起身了。 “師弟不必如此著急,興許是那小子是迷路了,忘了迴祈天城的道。”君烜墨坐在他的肩上,隨他一路出了小院。 “師兄,不知為何,我心神不寧。”宿清雲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雙眉緊蹙。“我與他有主仆之契,通過契約,略有感知,他不能按時歸來,定然遇到危險了。” “不過是去拍賣幾件法器罷了,如何會有危險?隻要拍賣行不泄露賣家的信息,買家想找到賣家,微乎其微。”君烜墨伸出小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脖子,安撫。 宿清雲柔和了眼神,感受著脖子上的搔癢。 “不管如何,我想去一趟火雲城。”他道。 君烜墨道:“不妥。” “為何?”宿清雲問。 “人生地不熟的,勢單力薄,從何尋起?不如請巫王幫個忙,他手下多,消息靈通,由他出手,省時省力。”君烜墨道。 宿清雲的腳步一頓,立在花間小道上,猶豫。“我已多次麻煩他了,如何還能讓他興師動眾?” “既然麻煩多次,不差這一次。”君烜墨道。 宿清雲握了握拳頭,沉聲道:“師兄說得不錯。” 大丈夫不拘小節,當務之急,是先尋迴赫連丹,確定他平安無事後,再報答巫王。 “你倒對這赫連小子挺上心。”君烜墨酸溜溜地道。 宿清雲繼續往前走,轉去巫王的院落,聽到君烜墨的話,他怔了下,垂眼道:“師兄心魔那日,若無赫連公子出手相救,我或許已被師兄羞辱至死。” 君烜墨揪他發絲的手一緊,包子臉一黯,幽幽地道:“你果然仍怨恨著我。” 宿清雲吐了口氣,輕語:“不提此事了。” 君烜墨忽然鬆開宿清雲的發絲,一溜煙地鑽進他的衣領內,貼著他的鎖骨,悶不哼聲。 宿清雲:…… 巫王的院子裏安安靜靜的,除了守在院門口的巫士,尚無其他人活動。宿清雲認識這兩位巫士,在綠洲營地裏,他們還一起喝過酒。 兩巫士顯然也認出了宿清雲,恭敬地向他行禮。 “見過宿公子。” 宿清雲朝他們點頭,溫和地詢問:“巫王起身了麽?” 左邊的青衣巫士道:“尚未起身,宿公子一大早過來,可是有要事?” 宿清雲抬眼看了看無一絲亮光的屋子,道:“那我便站在此處等巫王醒來吧?” 兩巫士麵麵相覷。宿公子麵有焦色,肯定有重要的事找巫王,但是巫王半夜才歇下,睡了不到兩個時辰,若現在去打擾,他們怕會被守著巫王的雷辛削了半個腦袋。 然而,他們又如何能讓貴客站在院子裏,喂晨露? 宿清雲安靜地立在院門口,眉宇之間略有憂慮之色,清俊的臉迎著第一絲晨光,略顯脆弱,叫人於心不忍。 青衣巫士暗歎一聲,對另一巫士小聲地交代一句,往巫王的廂房走去。 宿清雲望著他的背影,眼裏閃過一絲歉意。 不一會,廂房裏的燈亮了起來,青衣巫士出來後,疾步來到院門口,對宿清雲道:“巫王有請,宿公子快進屋吧。” 宿清雲彬彬有禮地向他作揖。“多謝。” 青衣巫士搔了搔頭,道:“怎麽說,我們也是一起喝過酒的酒友,哈哈,何況還有那條魚……” 他倏地住口,狐疑地尋找,竟未在宿公子的頭頂,或肩膀上看到那個小小的魔尊。 宿清雲不緊不慢地跨進門內,巫王正披著外衣坐在廳堂的椅子上,等他了。 他微微一愣,鄭重地行禮道:“擾了巫王的清夢,在下實在過意不去。” “修士本就無需多少睡眠,何況我已是巫王,睡不睡都無妨,宿公子無需自責。”巫王笑道。“有事坐下談吧。” 宿清雲謝過後,坐在他左手邊的椅子上。 “宿公子可是為赫連公子的事而憂慮?”巫王問。 宿清雲詫異。“巫王知道?” 巫王點頭道:“五日前宿公子向我打聽拍賣會的事,當天赫連公子便去了火雲城,五日過去了,他卻還未歸來,宿公子大清早地來尋我,定然是為了他。” 宿清雲歎道:“不錯,我正是為此事而來。他與我有約定,五日必迴,今天已是第六天,他卻杳無音訊。我與他有主仆契約,隱隱感覺到他遇到了麻煩,所以想請巫王幫忙打聽打聽消息。” 巫王正色地應下了。“宿公子放心,此事我定當竭力相助。” “那便多謝巫王了!”宿清雲起身,深深地向他行了個大禮。 “宿公子,使不得,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不必如此多禮。”巫王急忙扶住他的手。 宿清雲懸在心口的石頭,落下一半。有巫王相助,事半功倍。 午時,巫王派出去的人,有消息遞迴來了。 那巫士一進廳堂,單膝跪在地上,急聲道:“殿下,宿公子,小的打聽到消息了。赫連公子五日前確實去了火雲城,還在火雀拍賣行寄拍了數件法器和兩瓶丹藥,但不知為何,他被巨靈門的修士盯上了,一出城,便遭到他們的追殺,據聞赫連公子逃進了鎖魂山。” “鎖魂山?”巫王沉吟。 宿清雲心頭一跳。“此山可有古怪之處?” 巫王凝重地道:“鎖魂山中有喪魂穀,死氣濃鬱,不管什麽修為的修士,沾了那裏的死氣,皆活不過第二天。但願……赫連公子沒有闖入喪魂穀。”第104章 魔尊怒了 宿清雲猛地起身, 俟藺封和房中的其他人皆一驚。 “宿公子且慢。”俟藺封及時喚住他。 宿清雲這才想起自己還未向巫王告辭, 抱了抱拳, 他道:“巫王又幫了在下一個大忙,在下感激不盡,如今情況緊急, 我必須盡快趕去鎖魂山。” 俟藺封道:“你要單槍匹馬的去鎖魂山?” “倒也不是……”宿清雲想起一直藏在他領子裏的師兄, 不知他是否還在生氣,若是還生氣, 怕是不願隨他一起去救赫連丹。如此這般……他確實是單槍匹馬了。 俟藺封感覺出他的猶豫,勸道:“鎖魂山危險重重,便是巫帝亦不敢單獨前往, 何況巫王以下的修士。宿公子如不嫌棄,我可帶人與你同去, 幫你一起尋找赫連公子。” 宿清雲果斷地拒絕。“我已多次麻煩巫王,豈能一而再, 再而三地尋求幫助?再則, 祭祀大典即將召開,巫王若是這個時候離開祈天城,恐怕於你不利。” “離祭祀大典還有兩日, 足夠去返鎖魂山了。”俟藺封道。 宿清雲慎重地向他作揖, 正色道:“我本是外界之人, 有緣與巫王相識一場, 深受恩惠, 已是莫大的福分了, 此次再讓巫王出手相助,便顯得厚顏無恥了。時間緊迫,我先走一步,告辭。” 俟藺封長歎一聲,道:“宿公子如此見外,我亦不好勉強,隻是鎖魂山深不可測,喪魂穀更是令人聞風喪膽之地,你一人過去,恐怕……兇多吉少。” 宿清雲擰眉,握緊拳頭。 他和赫連丹主仆一場,如何能眼睜睜地看他陷於危難之中?何況,此次赫連丹乃是為他效命,方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殺,逃進鎖魂山,他若不去救他,還有何道義可言? 從俟藺封口中說出鎖魂山極為兇險,那一定非常兇險,連巫帝都忌憚的地方,憑他臨淵的境界,進去或許隻有送死的份,但是如果讓俟藺封出手幫忙,他擔心與此界的牽絆太深,想離開便沒有那麽容易了。 正在沉默之時,趴在他鎖骨上的君烜墨忽然一動,從他的領子裏探出小腦袋,小拳頭在他的下巴上輕輕一捶,令他猛然迴神。 “師弟莫非想一個人呈英雄?把師兄我置於何地?”他飛了出來,懸浮在半空,魔祖境界威壓倏地釋放,當下駭住了屋中的所有人。 再次感受到這股可怕得令人窒息的威壓,莫說雷辛等巫士,便是巫王都有些承受不住地想卑躬屈膝。 “師兄……”宿清雲習慣了他的境界威壓,是唯一一個不受影響的人,對上君烜墨犀利的眼神,他不禁有些惆悵。 “拔出我頭上的劍。”君烜墨嚴肅地道,語氣中的肯定,不容置疑。 這一次,宿清雲沒有像之前那樣抗拒,微微頷首,他輕柔地道:“好。” 其他人聽不明白這兩師兄弟在打什麽啞語,不解地望著他們。 宿清雲深吸一口氣,心中一動,與冰魄驚天劍的劍靈神魂相係,初時冰魄驚天劍激烈地抗拒,他大皺眉頭,手中結印,強迫它離開君烜墨。 半晌,冰魄驚天劍不甘不願地聽從主人的指示,倏地從君烜墨的馬尾根部拔了出來,房中的巫修者隻感到更恐怖的威壓迎麵襲來,令他們四肢冰冷,身體僵硬,驚心動魄。 俟藺封胸口一悶,差點抑製不住死氣了,他雖眼不能視,神識卻時時刻刻地釋放著,當“看見”房中突然多出一個身穿墨色法袍的高大男子時,震驚了。 雷辛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強迫自己清醒過來,艱難地移到俟藺封身邊,隨時護主,一雙虎目瞪得如銅鈴般大,警戒地盯著站在宿清雲麵前的墨袍男子。 其他巫士跪在地上,既駭然又備戒。 再次看到恢複真身的師兄,宿清雲的心裏,五味陳雜,既欣喜,又擔憂,既害怕,又期待,想靠近,又感到羞恥。之前師兄受製於冰魄驚天劍,小小的模樣,他還能忽略冰晶白蓮上的事,而此時此刻,高大俊美又充滿危險氣質的師兄近在咫尺,他心慌意亂了,眼神飄忽不敢與他對視,甚至不敢靠近他。 君烜墨抬起手,屈了屈五指,感到力量充沛,如紫晶般的眼睛微微一轉,掃過宿清雲手中的冰魄驚天劍,嘴角微微上揚,他慵懶地開口:“師弟這是在害羞麽?” 宿清雲麵頰一紅,單是聽著這充滿磁性的成熟男人聲音,便叫他心跳加速,身體上曾被他手指碰觸過的地方,全都在發燙。 想到房中還有其他人,他收起心緒,正色道:“師兄暫先收了境界威壓吧。” 再這樣囂張地釋放威壓,是想讓這一屋的人都趴跪在地上麽? 君烜墨輕嗬一聲,聽話地收斂氣勢,房中的壓迫感瞬間消失,其他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宿清雲側身對巫王道:“有師兄陪我一道去鎖魂山,巫王也可放心了。” 俟藺封能不放心麽?有魔尊相伴,便是龍潭虎穴都不足為懼。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總喜歡粘在宿公子身上的小小魔尊,居然……居然還能變大。 其境界威壓,不下於巫祖! 可怕! “鎖魂山在祈天城西北方向,約有五百裏地,坐飛行法器,一個時辰應該能到,請宿公子和尊者多加小心,萬不可被山裏的死氣沾染到,否則將會如我這般,無法驅逐死氣,落下一身傷病。”俟藺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