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荀彧等人的離開,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了大江南北,神州各地。

    人們付諸了極大的熱情。

    驃騎六軍橫掃天下的勢頭看起來已經不可阻擋了,那麽,王羽當麵拿出來,親口解釋出來的這番道理,有九成以上的機會,會成為未來的國策。

    國策,也被稱作國本,國家之根本,自然不能輕易動搖。一般來說,即便是改朝換代,也多是蕭規曹隨,會有針對性的糾正一些弊端,不會從根本上做出改變。

    曆史上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秦皇嬴政,在秦國掃平東方六國之後,他沒有延續商周以來的分封製,而是建立起了一個大一統的帝國。

    不少觀點認為,正是因為這個改變,讓人應接不暇,才導致龐大的秦帝國曇花一現,隻經曆了區區兩代皇帝便到了盡頭。其後的漢帝國吸取了這個教訓,在廢墟上重建新的帝國時,並沒有做出太多創新,因此有了長達四百年的國運。

    現在又要再次改變,到底是進步,還是曆史的倒退呢?

    這樣的疑惑盤旋在很多人的心中,但更多人關注的重點卻不是這些。曆史意義這種東西,本來也隻有那些比較閑的學者才有空研究,能引起大眾關注的還是那些與自己利益攸關的東西。

    士林的反響最大,世族子弟受教育的比例更高,對政策的理解也更深刻。在儒家還沒有被捧上神壇的時代,知識分子們的思維並未受到限製,麵對相同的事物也都有著各自獨特的看法和理解。

    法家信徒為此而歡欣鼓舞。

    即便還沒看到那兩本法令的真容,隻看表象,他們都能從王羽的舉措中感受到積極的意義。

    不是嗎?在天下大部已定之際,驃騎將軍沒有急著給自家造勢,登上神壇什麽的,反倒是先籌謀立法。而且不是閉門造車,而是以很謙虛、包容的姿態,廣泛收集意見,這簡直就是法家的春天啊!

    等到這些壓抑了自己很久,隻能以半法半儒,甚至隻是以刑名官吏,乃至酷吏身份存在的法家信徒們,仔細研讀過法令內容之後,一時間,所有人無不熱淚盈眶,感動的無法自已。

    削弱皇權,削弱世家豪門的權力,代之以律法約束並維護國家運轉,這已經不能用春天來形容了,完全就是直接跳過寒冬,進入盛夏了啊。

    當年的秦國號稱用的是法家學說,但真正對那段曆史有研究的人肯定不會認同這一點。秦國的法,隻是為了更方便快捷的集權,將全國上下的資源完全集中到皇帝手中,任憑他以之對外征討,或是為了享樂而肆意揮霍。

    這就是那個龐大無比,看似不可戰勝的強大帝國在短短幾十年內崩潰的原因,它奉行的是扭曲的法家學說,嚴酷的律法帶給人的不是保障,而是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現在,新朝即將建立,氣象煥然一新,正是法家弟子大展身手之時!

    沒有太多的觀望和猶豫,法家弟子紛紛前往洛陽,準備晉見王羽,一展胸中抱負。

    連王羽都沒想到,天下竟然還存有這麽多相對純正的法家信徒,短短三個月之間,足足有五百多士子聚集而來,登門拜見。

    其中就包括了他一直有心尋找,卻因為忘記了對方的籍貫,所以一直沒找到的蜀漢名相法正法孝直,還有之前找到卻沒能成功說動的李嚴和滿寵。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不奇怪。法家的原則性本來就不是很強,創始人荀況在後世是被當做儒家賢者的,他的弟子韓非、李斯也都是那種不在乎門戶之分,隻在意實際利益的人。

    所以,即便經過了秦皇焚書、武帝尊儒兩次文化浩劫,法家也沒被怎麽著,隻是再次將宗旨修改,從酷法變成了儒家法學而已。

    得了這麽一大批人才的加入,立法工作自然得以大大加快,不過王羽卻沒急在一時,他還要等消息繼續發酵,看看能不能引起更進一步的反應。

    他準備建立的製度,其實和十三、四世紀,歐洲的分封製差不多,他認為這是最適合擴張,所需條件也最低的一種製度。

    曆史上,就是在這樣的製度的驅使和維護下,歐洲人完成人類文明史上最大的一次擴張,除了南北兩極之外,文明幾乎覆蓋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不過,他不是曆史學家,不敢保證自己的想法一定是正確的,所以更多的隻是提供一個思路,確立相應的原則,然後集思廣益,建一個相對最適合當前狀況,也附和自己預期的製度出來。

    因此,沒有必要急著做結論。

    法家之後,墨家和道家也接踵有傳承者趕至。

    在董仲舒主導的罷黜百家行動中,重點的打擊目標就是墨家和道家,此外就商人。徐榮、馬鈞傳承的隻是其中一支,更多的墨家子弟都流失在了民間,有的就此消失,有的代代傳承,不為人知。

    這次王羽公然宣示天下,效果相當好,坊間巷裏,水井之旁,都能聽到相關的議論,這些隱遁於山林和民間的人也都得了消息,經過謹慎的思考後,終究還是耐不住恢複宗門的誘惑,紛紛出山而來。

    這隻是個開始。

    這個秋天,或者說這一年,注定了要成為曆史上的一個重要標記。

    這是華夏文化複蘇的起點,在王羽的前世,湮滅於曆史之中的那些學派先後從不為人知的地方走了出來,很多學派,別說王羽,連學識淵博的蔡邕、田豐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羽已經能想象到,帝國延綿數百年後,人們會如何評價這段曆史了。歐洲人怎麽評價文藝複興,那麽漢人對這段曆史就會有著相似的評說。

    文化複興之後接踵而來的,定然是科學技術的飛速進步。王羽這幾年在青州所做的,隻能說是打個先站,未來的幾十年中,漢帝國在這個領域上的提高,隻怕用飛躍二字也難以準確形容。

    有了這兩方麵的進步,再接下來的,當然就是華夏史無前例的大擴張。在王羽懷裏揣著的那張地圖上,一個超級帝國已然成形,接下來的,無非實現它而已。

    相較於此,重歸一統隻能算是很不起眼的一件小事,何況,這一年並非中原真正統一的一年。

    從王羽入主青州開始,這幾年可說是連年皆戰。青州再怎麽富庶,將軍府的準備再如何充沛,都抵擋不了巨大的戰爭消耗。

    此外,在大戰取得勝利之後,青州的領地擴大了超過一倍,要安定這麽大的領地,要耗費的人力和資源也是相當大的。

    所以,這幾個月來各條戰線上的青州軍都以控製為主,並沒有接連發動大戰的意思。雖然戰爭仍未終結,各方也都在厲兵秣馬或是舔傷口,但戰事確實是告一段落了。

    對於王羽的邀請,曹操還在猶豫,並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

    以他本心來說,他更願意成為一方諸侯,隻可惜,王羽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寧可將丞相的位置交給他,也不願意放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王羽有信心,曹操到最後還是得就範,他的本錢有限,本也沒太多騰挪的餘地。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曹操的本錢隻會越來越少,而非相反。

    沒有了蒯、蔡兩家的支持,曹操在荊州根本無法補充軍力。抓壯丁倒是不難,可裝備、糧草從何而來呢?若是於禁在雨季進攻襄陽,他或許還有機會借著一場大勝來振奮氣勢,讓更多的世家拿出實質性的支持來,可現在,他隻能幹瞪眼。

    人才的流失更加致命。隻是不到半年時間,曹操手下先後有滿寵、杜畿、董昭等幾十位名士棄官而走,其中甚至包括了程昱、鍾繇這樣的重臣!

    這些人有的去了洛陽,也有人直接打道迴府。反正形勢如此,連曹操這個主君都在考慮投降的問題,誰還有什麽必要堅持到底嗎?

    最後留在曹操身邊,親族以外的幕僚,也隻剩下了郭嘉、荀彧。

    相較於分崩離析的曹營,江東和益州兩方麵倒是戰意十足。

    江東主要是因為有孫策在,這位江東小霸王可不是個容易放棄的,這半年來,他一直在做重新再戰的準備。

    他自己坐鎮秣陵城,一邊操練兵馬,一邊巡視防務,以保障沿江領地的安全。

    另一麵,他派遣周瑜去和山越諸部談判,威逼利誘的拉攏了一支山越軍出來,再加上在江夏、荊南、淮南征發的新兵,江東軍在先前大戰中的損失頓時彌補得差不多了,就此重新擁有了一戰之力。

    王羽得知江東的情況之後,也很是感慨了一番。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何況是孫策這種猛人?

    為了避免過份進逼,導致戰事擴大,王羽暫時取消了海軍對江東的襲擾,隻是命令駐守合肥的張遼嚴加防範,又調迴了張頜統帥鐵騎,準備等到解決了荊州問題之後,從三個方向同時進擊。有必要的話,他也不介意再次親征,與孫策會獵於江東。

    不過,他的計劃沒有實施的機會了。

    就在十二月初一這一天,王羽收到了龐統送來的緊急軍情,得到了一個大大出乎他意料,卻又是早就知道的一件事……

    孫策死了!

    死於刺殺!

    據江東方麵正式傳出的消息,刺殺孫策的,是許貢的三個門客。不過,龐統在信中卻提到了另一個可能。

    雖然還沒有得到確鑿的證據,但龐統結合江東內部的情況,加上一些蛛絲馬跡,推測孫策很可能是死在了自己人手裏。

    這個結論,讓王羽都感覺非常驚訝,因此在第一時間迴信給龐統,要求後者徹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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