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騎到底是個什麽概念?

    包括很多軍中宿將在內,絕大多數人都是說不出的。

    隻有在漢武帝在位的那個追亡逐北,封狼居胥的時代,萬騎以上的動員才比較頻繁,但依然算不上司空見慣。

    異族入寇中原,時常也是動用數萬騎兵,但那往往是很多個部族一起行動,數萬騎兵分布在廣闊的邊境線上。少數重要據點,可能麵對數千騎兵,大部分的小縣城,頂多隻能看見數百牧人罷了。

    雖然是數萬,乃至十萬騎兵,但分得散了,壓力其實就沒那麽大,給人帶來的震撼效果,自然也要差上很多。

    真正麵對兩萬以上,集結在一起的騎兵,看著他們唿嘯而來的場景,膽小的人當場就會嚇得各種失態。

    那是很恐怖的景象,就算用山洪海嘯來形容,都有所不足。

    那些天災畢竟隻能局限於一隅,隻有運氣差到極點的倒黴蛋才會被卷進去,而非現在這樣,躲都躲不開。

    鐵騎仿佛一道洪流,將沿途的一些都席卷而入,拍成齏粉,望之則怖,觸之則亡!

    沿著與大河並行的官道,兩萬胡騎唿嘯而前,洶湧澎湃處,甚至已經超過了大河。

    河冰的碰撞聲,湮滅了馬蹄聲中;

    滔滔的奔流聲,被胡騎猖狂咆哮的叫囂聲所淹沒!

    “唿……喝……”這是胡人特有的戰號,用最簡單的音節,表達出最恐怖的意義。據說,這所謂的戰號聲,是他們模仿草原的狼嚎而來。

    狼是草原人最怕的猛獸,成群結隊的餓狼,輕而易舉的就能將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撕成碎片。因為恐懼,所以崇拜,進而模仿,於是就有了這嚎叫似的戰號聲。

    嚎叫聲就像是最恐怖的信號,哪怕是最戀家,在官兵征稅拉丁時都不肯離去的人,遠遠聽到這恐怖的聲響,也會不顧一切的逃出家園,遠遠逃開。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種嚎叫聲代表的是什麽,那是毀滅一切的氣息,那是讓一切重返蠻荒的唿號!

    時隔數年,繼當年鮮卑、烏桓的大入侵之後,胡騎的嚎叫聲再一次出現在冀州大地上。沿著武皇帝為了調集物資,召集軍隊討伐匈奴所修建的,寬敞結實的官道,唿嘯而來!

    麵對聲勢驚人的胡騎,趙雲感受到的不是恐懼,而是憤怒。

    大好中原,豈容胡虜囂張?

    武皇帝修建的官道,是這些野獸能踩踏的嗎?

    大漢的子民,是這些禽獸能殘害的嗎?

    勾結胡虜,橫亙大漢數百年的眾多世家,到底教出了何等無恥的一群子弟啊!

    與太史慈分開後,趙雲一路南下,在靈縣與唿嘯而來的胡騎正撞在一處。

    遭遇很突然,卻不出趙雲的預料。

    冀州不是王羽的地盤,自然也沒有驛站、烽火台這類能迅速傳遞信息的係統。斥候,發現胡騎之後,就算僥幸躲過胡騎的追殺,也沒辦法用比胡騎前進還快的速度,將信息傳遞迴去。

    胡騎的大隊人馬完全占據了官道,從小道走,既遠又崎嶇,就算是單人輕騎,也沒辦法更快。匈奴人要麽不來,既然來了,那麽,不期而遇就不可避免。

    “又有人來送死了,哈哈,還是個長得很俊的小白臉,別用弓箭,用套索,生擒了獻給且渠大人,定然重重有賞!”

    屠各部就是南匈奴的王帳所在,自漢武時代後,匈奴沒落,鮮卑崛起,南匈奴就內附到了並州休養生息。

    如今族人不但會說漢化,中原的風俗習氣也沾染了不少。至於溜須拍馬之類的,本來就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領之一,倒是和中原化沒多大關係。

    胡人的軍事化程度不比中原那麽正規,他們的作戰配合,主要是在漁獵中形成的。作為先鋒的,並非都是王帳單於的嫡係部隊,而是各部族中,精選出來的弓馬嫻熟的勇士。

    這群人自恃勇力,進入中原後,又一路所向披靡,沿途郡縣無不緊閉城門,滿城軍民隻能站在城牆後,一邊瑟瑟發抖,一邊絕望的向外觀望。

    領頭的當戶清楚的記得,當兩萬大軍通過一個叫樂平的城池時,由於道路有些狹窄,大軍通過時耗的時間就有些長了。浩大的聲勢,將此城的主官——名叫牽招,據說是個很有名的名士,生生的給嚇暈了過去。

    要不是單於已經決定好了行程,要求所有人路上不得耽擱,必須全力趕往目的地,這一路搶過去,用不著攻城,就能搶個缽滿盆肥。哪兒象現在這樣啊,一路隻能跑,跑,跑的,頂多殺幾個不開眼擋路的笨蛋。

    今天自己送上門的這個倒不錯,馬俊人更俊,且渠大人就好這一口,正好抓去奉承。

    單於可是說了,這一仗打贏後,偌大的河北,今後就是自家的牧場了,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家裏婆娘隻能眼巴巴看著的絲綢,搶來!穿一匹,扔一匹,再拿幾匹做帳篷!

    家裏娃娃隻能滴著口水眼饞的糕餅,搶來!吃一鍋,扔一鍋,再拿幾鍋去喂豬!

    還有自己眼饞了許久的中原婆娘,挑那長得水靈的,都搶來,自己用不過來,還可以用來做牧奴不是?

    反正中原很富,什麽都有,但保護者卻很弱,不堪一擊!沒有刀子保護,憑什麽讓他們擁有這麽多好東西?搶,搶光他們!

    當然了,好東西要先給大人們獻上,然後才輪到自己,這個次序是斷然不能錯了的。抓個小白臉給且渠送去,後麵再有好東西,大人就不會跟咱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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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名胡騎嚎叫著衝了上去,兩前一後,從三個方向包抄了上去,隻要對方的注意力在某個方向上稍作耽擱,就會中了另外兩人襲擊。

    這法子無論是對付草原上的野鹿,還是孱弱的中原人,都是屢試不爽的。唯一值得擔心的,就是對方那匹馬,以當戶的眼光看來,那匹馬是百裏挑一,甚至千裏挑一的神駿之馬。如果對方轉身就跑,自己的人還真未必追得上他。

    “哈哈,這還是個雛兒,你們看,他被嚇傻了,都不知道躲!”下一刻,當戶大笑起來,對方迎麵過來的時候,似乎吃了一驚,轉身要走,結果發現有人衝向自己,反而停下了,就那麽任由戰馬自己斜向跑了出去。

    “中原人都是這樣,膽子小得很,咱們早就不應該呆在並州了,早就應該來中原了!”眾人紛紛附和,一路上的見聞,極大的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哪裏會覺得對手的表現有什麽異樣?

    唿喝聲中,眾人紛紛追了上去,一邊還打著賭,賭到底誰能搶到彩頭。包括那當戶自己在內,沒人注意到,他們不知不覺已經離開大隊人馬一段距離了,直到騎白馬的少年臉上露出了冷笑,從背後取下了雕弓時,胡騎們才有些意外。

    “他這是要幹嗎?”

    雖然脫離了大隊,但追過來湊熱鬧的胡騎也有二十多個。要知道,在前鋒的都是各部族的勇士,別說一個少年,就算是飛將呂布,也招架不住吧?這是兔子被追急了要咬人麽?眾人紛紛發笑。

    可是,看到對方持弓的姿勢,當戶心中卻陡然起了一絲驚覺之意。

    左手緊握弓柄,右手兩指搭在箭尾,腰身挺直,上半身保持高度的穩定,即便在戰馬奔馳之間,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開弓要快,持弓要穩,弓術的要訣,在對方身上得到了很完美的體現。

    再仔細觀察,他的心下更驚。

    對方手中的弓身是平放的,但是弓弦卻是斜拉,弓弦與弓身之間呈現出一定角度的扭曲。這樣射出來的箭,飛行的路線會帶有弧度,更難躲避,而箭頭會高速旋轉,穿透力大大增強。

    能這樣持弓的對手,哪裏是什麽綿羊,分明是猛虎才對!

    “不對勁,大家小……”

    長箭化成了一道寒光,走出了一條詭異的弧線,準確的射入了那當戶的咽喉,將他的示警聲永遠的封在嘴裏。

    “怎麽迴事?”

    “這小子是個高手,他殺了當戶大人,用弓箭,殺了他!”

    用不著他示警,這石破天驚的一箭,已經說明了一切。胡騎們驚叫著,取弓搭箭,試圖展示一下草原人遠勝中原人的箭術。

    可是,還沒等他們出手,對麵弓弦再鳴,追魂奪命的震動聲響過,箭矢的鋒銳映著冬日裏蒼白的殘陽,劃出了三條駭人的寒光,唿嘯而來!

    光芒盡處,三朵血花陡然盛開,三名草原勇士甚至連箭還沒來得及取出,就被一箭封了喉!

    “放箭!放箭!”叫囂聲中的驕傲漸漸斂去,代之的是恐懼和慌亂。

    盡管如此,胡騎的騎射功夫還是很過關的,二十餘支箭構成的箭網準確的將敵人覆蓋在了其中,無論對方往哪個方向躲,都不可能躲避得開。

    可那少年根本沒有躲避的意思,左手持弓,右手卻從馬鞍下拿起了一杆長槍。

    槍鋒微顫,銀瓶乍破,銀槍如梨花紛紛,瑞雪飄搖,霎時間便吹散了箭雨。

    “就這點本事,也敢來中原撒野?到了陰曹地府,別忘了小爺的名字!某乃常山趙子龍,胡虜還不速速上前領死!”趙雲英俊的臉上,第二次泛起冷笑,隨即一聲大喝,槍勢如暴雨,虎入羊群一般殺入了追來的胡騎之中。

    近則槍,遠則弓,搶在胡騎大隊趕來增援之前,趙雲將追來的胡騎殺了個一幹二淨,隨後揚長而去。

    人已渺,聲猶在,長風將他殺氣騰騰的話語送入了所有胡騎的耳中,令得諸胡駭然相顧,心緒久久難平:“中原英雄,似我者如河中泥沙,不可勝數,敢來滋擾,定教爾等匹馬不得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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