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秋老虎還在發威,但金秋八月降臨,空氣中多少還是有了些清涼之意,讓為酷暑所苦的人們感到了一陣陣的輕鬆。

    不過,對駐守在鄢城的將士們來說,卻不盡然。

    “昨天值哨的就是你嗎?你叫什麽名字?”望著城下淩亂的景象,又看看麵前一臉惶然的值夜隊率,張頜的眉頭越皺越緊。

    “迴,迴稟張將軍,卑職趙風,昨夜是卑職當值……”趙風戰戰兢兢的說道。

    按說眼下這事兒應該是個好消息,圍城圍了快兩個月的青州軍撤圍而走,一場滅頂之災就此消除,但凡是城內的人,誰會不高興啊?

    結果,還真就有人不高興。當他派人把這個喜訊傳入被征辟做中軍的縣衙時,張將軍當即臉色大變,連早飯都顧不得吃,直接就上了城頭。

    趙風一下就慌了神。

    因為是好事,所以他派人報信的時候,是一路張揚著過去的,喜訊好像一陣風似的,一下就傳遍了全城。到現在,城內的歡唿聲還時起彼伏。

    如果他想錯了,這件事的性質和張將軍的臉色一樣,那豈不……

    一陣涼風吹過,趙風覺得脖子後麵冷颼颼的,全是冷汗。

    好在張頜沒有發火,乃至追究責任的意思,隻是皺著眉頭,盤問不休:“夜裏什麽時候開始有動靜的?青州軍走的急不急?當時你聽到的聲音是不是很雜亂?”

    “應該很急……”趙風鬆了口氣,下意識答道。他覺得張頜這個問題很多餘,青州軍走的當然急了,不急誰會選在夜裏趕路啊?再說了,城外廢棄了的營地,也能說明問題啊,瞧瞧這亂象就能想象得出,青州人走的有多倉促了。

    “軍情大事,豈容這等含糊言辭?”一聽應該二字,張頜大怒,指著趙風和另外幾個當值的軍官,聲色俱厲的喝道:“你,還有你們,都給某仔細迴想,當時情況到底如何!”

    “喏……喏!”趙風等人被嚇了一跳,不明白張將軍這是抽的哪門子風,卻也不敢頂嘴,一個個都是愁眉苦臉的迴想起來,卻哪裏又能說出個所以然?

    要知道,圍城以來,青州軍時不時的就鬧點事出來,趁夜佯攻,也不是一兩次了。因為吃了太多次詐,所以,守軍已經掌握了些規律,隻要敵軍不踏進城牆二十丈的範圍內,他們就理都不理,就算是對方把井闌推過來都沒用。

    昨夜剛發現城外的異動時,守軍隻當青州軍故技重施,都冷笑著滿心不屑,直到天亮之後才發現,對方居然走了!

    當時沒在意,這時迴想細節,又怎麽可能想得清楚?

    將校士卒們不明所以,但參軍辛毗卻若有所覺,他走到張頜身邊,低聲問道:“儁乂,你莫非是擔心……”

    張頜嘿然道:“王鵬舉好用奇兵,天下皆知,先前不攻,還可以說他意圖保存實力,現在突然撤圍而去,怎能不讓人起疑?”

    辛毗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但也有可能是主公開始反擊,他不得已,隻能撤圍而去,先應付迫在眉睫的危機。”

    “所以某才為難啊!”

    張頜一攤手,長歎有聲道:“若是主公采取守勢,某這數千兵馬用處不大,勉強作戰,也隻是徒增傷亡,不如以靜製動,等青州軍來攻。可主公若是展開反擊,某這支軍馬,就大有用處了,最差,也能牽製住青州主力,或者田楷、劉備之流統領的萬餘步卒,唉!”

    他指指城外,苦笑道:“可現在這樣,佐治,你說某是出城尋找戰機好,還是繼續固守?固守的話,又要守到什麽時候?”

    辛毗舉目遠眺,一時也是無言。

    這的確是個難題。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忠誠。

    龍湊慘敗後,冀州之所以沒出現望風披靡的情況,就是因為冀州眾將對袁紹還有信心,認為這位身份高貴的主公可以走出困境,卷土重來。

    四世三公,可不隻是說來好聽的,那代表著巨大的潛勢力!袁紹怎麽也不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所以,眾將都在堅守,都在等待。而不是象曆史上的官渡之戰後,認為大勢已去,為今後做打算,紛紛望風而降。

    正如張頜所說,如果能配合袁紹的主力發動,他這支困守之兵,就會成為奇兵,有可能給青幽聯軍致命一擊,就像他在龍湊之戰中做的那樣。

    這是戴罪立功的好機會,張頜也好,辛毗也好,都相當期待那一刻的到來。可事到臨頭,辛毗突然發現,發動的時機,不是一般的難以把握。

    出城?如果是計,在平原上遭遇青州主力,這支奇兵就變成了送死的傻麅子,連個浪花都翻不出來,別說立功,兩人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繼續固守?萬一主公已經發動反擊,鄢城這支兵馬就這麽作壁上觀嗎?

    要知道,這種時候,任何一支不起眼的力量,都有可能成為勝負消長的關鍵,將城內這四五千人馬閑置,對冀州來說,是莫大的罪過,他辛毗承擔不起,張頜一樣承擔不起。

    要怎麽辦?一瞬間,辛毗也迷茫了。

    下一刻,他突然驚問道:“儁乂,我們與鄴城已經多久沒聯係過了?”

    張頜歎息著搖頭:“自從三郡之民過境後,就……”

    “噝!”辛毗恍然大悟,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咬著牙道:“王鵬舉,王鵬舉,他這是處心積慮啊!”

    張頜不答。當然是處心積慮了,從對方追擊而來,不肯猛攻開始,張頜就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了。

    他雖然不知道袁紹反攻的具體計劃,但毫無疑問,若能在敵人乘勝追擊,忘乎所以的時候發動反擊,勢必事半功倍。運氣好,說不定能一舉解決青幽這兩大麻煩。

    王羽先是不肯攻城,然後又來了一手釜底抽薪,驅三郡之民來搶收,借機攻略清河、安平,一看就是穩紮穩打的路數。

    三郡之民過境後,清河境內烽煙連天,顯然,聯軍在釜底抽薪之上,又來了一手李代桃僵,引蛇出洞。

    由於消息不通暢,張頜不確定清河境內還有多少堅守中的城池,但他知道,這個數目一定不太多,因為王羽的計策太毒,太準,直接擊中了豪強們的要害,讓他們不得不救。

    因為境內的城池大多淪陷,聯軍的遊騎在野外穿梭不休,消息往來的難度就更高了。張頜甚至不確定,自己派出的幾波信使,到底有沒有到達目的地,主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這支孤軍的存在!

    “暫且按兵不動,多遣斥候,觀望一下再說。”二人商量了一陣,最終還是商量出了個持穩的策略。出兵太冒險,完全不理會也不是個事兒,想辦法在情報工作做出突破才是正經。

    說是這麽說,可就算是張頜自己,對此也沒報多大期望。

    事情也正如他所料。

    等到下午,他派出的斥候全迴來了。說是全迴來有些不太準確,應該說活著的全迴來了。

    “將軍,兄弟們全死了,還沒走出二十裏,就碰上青州軍的遊騎了,都是白馬義從的老兵,下手那叫一個狠!轉頭的工夫,就是一波箭射過來,二狗子他們幾個當場就死了,鐵箭頭從頸子後麵穿進去,從喉嚨穿出來,那叫一個慘啊!張將軍,你要給兄弟們報仇啊!”

    “北麵的遊騎倒是少點,咱們遇上的那一隊,隻有五個人,見他們人少,兄弟們本來想拚一下,可他們不肯接戰,而是邊打邊跑,還一邊放響箭!等咱們一退,他們又追上來了,追的這叫一個兇,像是有不共戴天的仇似的!”

    “張將軍,南邊也走不通……”

    “界,界就是欺負人呐!”

    斥候們有的伏地大哭,有的驚魂未定,有的垂頭喪氣,隻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個個渾身浴血,顯然是經曆了一場苦戰,準確的說是屠殺。

    一百斥候,隻迴來了四十八個,不是被屠殺是啥?

    走的最遠的,也隻有往北去的那個十人隊,也隻走了五十裏而已……

    情報?當然不可能有!北邊最近的繹幕城,離鄢縣至少有二百裏,五十裏才哪兒到哪兒啊?

    斥候們唯一說中的,隻有最後那句話,王羽就是擺明了要欺負人。張頜軍中的騎兵都在斷後的時候消耗光了,孤軍在敵後,得不到任何情報,王羽把遊騎放出去,就是要在情報方麵吃定他了!

    張頜隻覺胸口一陣陣的怒氣上湧,他很有一股衝動,就這麽下令,全軍出擊,打王羽一個措手不及,出了這口惡氣再說。

    可是,想到這樣做過的嚴重後果,他又不敢。現在出城也沒用,誰知道王羽的主力躲在哪兒?打不到王羽,出城能做啥?到處遊蕩?等糧盡後餓死?或者向西突圍?

    沒有準確的情報,他什麽都做不了,無論怎麽做,都是賭博,賭注就是麾下四千多將士的命!這個賭注實在太大了,張頜拿著籌碼,怎麽也不敢往賭盤上扔。

    可不扔的話,一樣會出現很糟糕的情況,王羽甚至可以用兩三百輕騎,就把他給困住。將近五千精兵,就牽製住了二三百騎,這說得過去嗎?

    看著一群劫後餘生的斥候,張頜茫然無助,苦苦思索,最後,他痛下決心,向辛毗下令道:“佐治,某帶五百士卒出城,此期間,你緊守城池,除非某親至,否則斷不可開城門,某倒要看看,王羽的輕騎,能不能攔得下某!”

    辛毗大驚失色,待要阻止,卻又找不出理由。

    士卒看到城外沒人,主將還不敢出兵,士氣勢必跌落,如果不想辦法,就隻能這麽被困住了。算算日子,主公也差不多該有所動作了,鄢縣這支兵馬就這麽被困住算是怎麽一迴事?

    想了又想,他最終還是說道:“儁乂不可急在一時,且等上幾日,說不定王羽比我軍更急呢。”

    “嗯,佐治言之有理。”的確,如果袁紹的反擊已經開始,王羽肯定比自己更急,張頜緩緩點頭,認可了辛毗的諫言。

    ps.前陣子小魚在反思,考慮劇情,狀態很差,終於慢慢有些恢複了。今天開始,恢複兩更,但其實也就多了一千字,就是個通知,不是爆發,大家表誤會。

    至於什麽時候恢複三更,這個就慢慢來吧。更新快,情節不好看也是枉然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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