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道修修煉總講究個因果。”淩霄說道。“為圖飛升為仙,便克己首禮,否則欠下的因果,都會由天道償還。那麽魔修呢?若要修為提升,自然會有血債結下,還如何飛升?” 秦將離說道:“魔修可不圖飛升。” 淩霄挑眉。 前世在他看來,生而為人的唯一目標便是那朗朗青空之上的世界。他所受到的教育便是這般,周圍的人,也無不是如此。 若修士活在世上,不為了飛升,還有什麽可圖的呢? 秦將離看出了他麵上的疑惑,隻覺得這人單純得可愛,湊上前便在他臉頰上吻了吻,說道:“魔修在世,圖的就是眼前。修士壽命遙遙無盡,隻管眼下活得舒適安逸便可。千年之後死在雷劫之下,縱是灰飛煙滅,便也算夠本了。” 淩霄從沒聽過這樣的言論,聞言頓了頓,低聲說道:“如今,已然沒有天道了。” “嗯?”秦將離聽他話鋒一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淩霄平靜地接著說道:“既沒有天道,也無上界可以飛升。” 秦將離迴過神來。 淩霄從前如絕大多數的道修一般,一心求道,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飛升上界,化而為仙。 但秦將離知道上頭有一個天道存在,在左右著這個世界的運行。所有人都是這天道的棋子,尤其淩霄,是這天道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現在淩霄說,天道沒有了,是否就是說…… 秦將離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淩霄當初是不是在天道操控下將自己推下懸崖,而是若沒了這個天道,那個一心向道的淩霄,該當向何處去呢? 秦將離小心翼翼地將淩霄圈進懷中:“師尊……” 淩霄聽到了他語氣之中的情緒,一愣,繼而笑了起來。 他轉過頭去看向秦將離:“在你當時墜下懸崖起,它便不存在了。我從前修煉,不過就是為了飛升上界,我原想著,沒了天道,我便再沒了目標,卻沒想到……” 他頓了頓,看著秦將離。 “這五年,我閉關修煉,最大的目的,就是不想像五年前那般軟弱,我想親自保護你。” 秦將離深深地看進了他的眼中。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北邙山中時,映在淩霄眼中的星星。他當時以為,是天上的星星留在了淩霄眼中,才讓麵前的這個人顯得那般光彩照人,將他的魂魄都拴住了。 但是現在看來,其實不然。 其實淩霄那狀似冰封的眼中,自有一片璀璨的星空。 秦將離忽而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師尊。”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可是現在,你又沒必要讓我保護,誰都傷不得你。”淩霄笑了起來。“故而方才我便在想,我這一世日日修煉,還有什麽作用呢?” “自然是有的。”秦將離脫口而出。 “嗯?”淩霄側目看向他。 秦將離接著道:“我若去了修真界,定然是個人人喊打的魔頭。到那時候,還得師尊來保護我。” 他說這話時,似是刻意要逗淩霄開心一般,擺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像是隻在主人身側賣乖的大狗似的。 淩霄低聲笑出了聲,一把將他的腦袋推開了。 “別跟我裝蒜。”淩霄笑道。“若真有那個時候,還需我攔著你,別將他們趕盡殺絕了。” 秦將離見他笑了,便也跟著笑了起來。 淩霄漸漸收了笑容,接著說道:“其實我如今,早已不想著飛升之事了。” 秦將離問道:“為何?” 淩霄說道:“修真一途,不過是一條一直往前的路。我若真有一日飛升到上界,我在那裏還能做什麽呢?隻能接著再向上界之上飛升。這般一來,跟爬樓梯有什麽區別,想來也沒什麽意思。” 秦將離點了點頭:“師尊能這麽想,自然好。” 淩霄接著說道:“如今有你在側,想來我同你二人一同度過這千餘年的歲月,待身死道消,這一世便也有始有終,沒必要去想那以後了。” 秦將離此時若有尾巴,一定搖得甩成了圈。 他湊上來道:“說來說去,就是因為如今師尊的心裏全是我吧?” 秦將離蹭在淩霄耳邊,蹭得他有些癢,忙將這撒歡的男人推遠了點。 “不知害臊。”淩霄輕聲笑道。 接著,他笑容一頓,皺了皺眉。 “你說為師是不是與魔修待久了,思想便被傳染了?”他皺眉正色道。“我如今這想法,怎同魔修這般像?” 秦將離笑起來,蹭到他身側。 “師尊既如此,不如多學些。魔尊不僅了無道德觀念,不圖飛升,還縱/欲得很。師尊可知魔界有一雙修之法,可令修為一日千裏……”第78章 未等仙道大會結束, 修真界便發生了一件大事, 幾乎震動了整個修真界。 消息傳到問劍門時,雲煥正為著仙道大會的名次而寢食難安。 他宗門之中這些年收進來的弟子都是天分上佳的,但培植起一批弟子, 五年是遠遠不夠的。故而他收進宗門的弟子們,絕大部分還沒到嶄露頭角的時候, 那些上陣比賽的, 不少又疏於修煉,或心性不好。 與問劍門的那群平日裏隻知道練劍修行的劍癡比起來,便遜色了不少。 更令他上火的是, 清玄宗千百年的基業擺在那裏, 真到了仙道大會上,竟也比他無為宗出彩。 眼看著前三十的弟子逐漸已經有了定數,竟有接近半數都是問劍門的, 剩下一大半,又全是清玄宗。他無為宗這麽幾年聲勢浩大的, 到了賽場上,竟幾乎同二流門派無異。 雲煥太著急了。 他父親子女多, 他好不容易從中成為那個出類拔萃的,放了多少大話, 才讓他父親安心把宗門交給他打理。若他打理這幾年, 隻打理出這麽個結果, 那麽…… 他想到自己那些蠢蠢欲動的兄弟姊妹, 就覺得頭疼。 就在這時, 跟隨在他身邊的那個弟子急匆匆地衝了進來。 “……大長老,大事不好了!”那弟子急急忙忙地說道。 雲煥抬頭:“怎麽了?” 那弟子喘著粗氣,說道:“方才有消息來,說是極北之地的那北邙山中,不知為何發生了地動,震塌了半邊北邙山。” 雲煥皺眉,不滿這弟子這麽點小事都要來煩自己:“所以呢?不過地動而已,便是將那山全都震塌了,還能如何?” 那弟子道:“不是的,大長老!那塌掉的半邊山,都……不見了!” “不見了?不見了,能落到哪兒去?”雲煥問道。 “說是落到了世界盡頭的那個峽穀裏。”那弟子著急道。“說是那一次大動之後,餘震不斷,將北邙鎮都震塌了!聽說,是世界盡頭那冒著黑氣的峽穀……要將整個世界吞進去呢!” 雲煥一驚,從原地站了起來:“還能有這種事?” 那弟子點頭道:“可不是!現在翟亭深翟門主正要邀請您過去呢!翟門主說,此番地動非同尋常,恐怕得全修真界同力合作,才能保全大陸的安全。” “北邙山……?”雲煥聽著這狀況,嚇出了一背冷汗,喃喃重複道。 北邙山為何會地動?這世界有個邊緣,是黃口小兒都知道的。但這邊緣一直靜靜待在原地,上萬年都沒有出過狀況,為何偏偏就在此時……? 他心裏忽然出現了一個名字。 淩霄。 自始至終,都沒有人進去過北邙山。唯獨一個淩霄,之前因著中了萬劫蠱,跑到了北邙山內尋找解藥,解藥尋到了,人也換了個模樣,成了男人。 他去之前,北邙山萬年都沒有動過,為什麽他從北邙山出來之後的短短五年,北邙山中便地動山搖,世界盡頭的那個峽穀,還將大陸吞噬進去了? 他此時顧不上這世界的安危。世上無數個門派,總是有人會擔起這個責任的,便正如翟亭深。 而對他雲煥來說,這動亂,正是個好機會。 世界若有動亂,每個人都自顧不暇。若他此時能穩下心神來,趁亂做些什麽,那這修真界亙古不變的實力排序,便可以由他來動一動了。 —— 北邙山的地動來得突然,仙道大會還沒結束,翟亭深、淩以筠和雲煥這三大宗門的代表便領著各宗門的負責人徑直去了北邙山。 修真界從有曆史記載的年代以來,北邙山外的世界盡頭,便一直是安安分分的,從來沒有動過。 如今那裏驟然出了那麽大的事,誰也不知是天道發怒了,還是這世界壽數已盡。 但無論是什麽原因,眾人都如臨大敵。 誰也不想同這世界同歸於盡,被那峽穀吞噬進去。 待到了北邙山,翟亭深率先便提出要到北邙山裏麵的峽穀去看一看。 這即便對於修士來說,都是過於冒險的。北邙山之中有禁製,修士在山中不可禦劍飛行。若是中途山中地動了,那麽待在山裏的修士便會陷入危險,墜入那懸崖都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若他們都不去,難道能等到那峽穀塌陷到北邙鎮,再做打算嗎? 可是,是人都惜命的。 翟亭深當時問誰願隨行的時候,在座的數十個宗主、長老,麵麵相覷,沒有一個人說話的。 翟亭深冷眼瞥了一眼在場眾人,沒有說話。 有一個宗主小聲開口道:“我們,也沒有什麽經驗,去了恐怕也是添亂。待翟門主找到了破解那峽穀吞噬陸地的法門,我等定當竭力相助。” 另一個長老也開口讚同道:“是啊。再說,如今北邙鎮一片狼藉,也需我等出力相助呀。” 眾人點頭應和。 翟亭深聞言,冷笑了起來。 若說經驗,那世界盡頭的峽穀第一次異動,誰能有經驗呢?這些活成人精了的老怪物,一個二個不過是惜命而已。 他向來不願同這些人多言,見沒眾人都讚許地點頭,抬眼來看自己,轉身便走了出去。 迎頭便撞上了從外頭進來的淩以筠。 淩以筠方在外偷偷給淩霄發去了一條密信,用的是他之前交給過淩霄的法器,這會兒一進來,便見翟亭深冷著臉,迎麵和自己撞在一起。 淩以筠問道:“……怎麽了?” 翟亭深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門裏,有個同淩以筠關係不錯的二流宗門長老小聲開口道:“淩道友來喝口茶吧,翟門主這是要去北邙山中探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