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他竟然沒有料到,在仙來鎮作祟的妖道背後的人,是陸斷仇。 自己隱匿氣息的法門是自魔修處學來的,欺瞞道修自然是輕鬆自如,但是在這魔界右護法麵前,便不值一提了。 他自以為機關算盡,沒想到還是大意了。 不過,幸好,他此番是自己一個人前來的,並沒有連累淩霄。自己此番,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拖累那個人,一起入這法陣。 那麽,自己死了之後呢? 她一定還是會按著原本的軌跡,最終踏上飛升成仙的道路。而那四個男人,也會像原劇情一般,鞍前馬後地陪在她的身側,與她以一種曖昧的方式,一起踏上仙途。 想到這裏,秦將離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他不知為什麽,自從發現了這人的不一樣,便無論如何都不想讓那四個人接近她。 他不希望,自己的師尊,和前世的任何一個男人,產生瓜葛。 如果一定要有,那那個人,即便是自己,也不能是他們。 可是現在,自己弱小至此,連自己的命運都沒辦法掌控…… 陸斷仇挑眉欣賞著秦將離此時的模樣。他五官本就生得陰柔,此時神色便顯得有些嫵媚。 他笑道:“怎麽,小道士,是即將死在我的手底下,所以心懷不甘嗎?” 說到這兒,他低聲笑出了聲:“這師父有意思,還養出了這麽有意思的徒兒。隻可惜了,道魔殊途,不然,我還有點興趣,陪你那野貓般難以馴服的師父,一起養你這個小弟子。” 秦將離眼底頓時泛起猩紅的光芒。 他腦海中盤亙著這個人的話,以至於連自己經脈深處那隱隱暴動起來的魔修經脈都沒有察覺。 前世,這人也是這麽一般玩世不恭的態度,環繞在他師尊的周圍。甚至有很多世裏,他師尊尤為喜愛這人的模樣,對其他人盡皆冷淡,唯獨對這人,熱情又羞澀。 從前的每一世,他都是冷眼旁觀,覺得同自己半點關係都無。 可是,現在看到這人用這幅熟悉的模樣,提起他現在的這個師尊…… 他覺得這人是在褻瀆他的師尊,以至於在踐踏著他的底線。 熊熊而起的嫉妒和憤怒,油然而起,甚至燒光了秦將離全部的理智,讓他幾乎忘記自己的處境,隻死死盯著麵前的人,恨不能親自手刃了他。 陸斷仇低聲笑了起來。下一刻,他側過身去,吩咐那妖道士道:“萬事俱備,如今此處也有個修士了。你還不快用這小子為引,將法陣開啟。” 說著,他收緊了舉在虛空之中的手。 秦將離頓時喉頭一緊,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緊緊攥住了脖子。 接著,他聽到了陸斷仇鬼魅一般的聲音。 “說來也有趣,這法陣之中煉蠱的魂靈,除了你,都是十惡不赦的人。”陸斷仇悠悠說道。“你們為什麽要來救他們呢?我在這鎮上下的咒數,唯有心懷不安之人,才會受我牽引,取走靈魂。你們若是不來,這煉化整個仙來鎮的法陣便無法開啟,你,也不會為了那些汲汲營營的像螻蟻一般的平民,送了你的命啊。” 秦將離的意識被逐漸抽離,但是胸膛裏激蕩起的情緒,卻如澆了油的火焰一般,熊熊而起。 他心道,說得出這種話的人,不配玷汙他的師尊。他師尊今夜方才告訴他,平民百姓無知愚昧,但他們卻不得與之一樣愚昧。 旁側,那妖道士不敢不從,掐動法訣念起咒來。全鎮貼著的法訣簌簌而動,隱隱發出光來。那光線如溪流一般汩汩匯聚,皆匯集在了他們腳下,畫成了一副古怪的陣型。 這咒術,分明就是走火入魔、走上邪魔外道的道士才會用的。 “這修士修為尚淺,恐怕不能發揮法陣的全部實力……”那道士小聲喋喋道。 “那留著你就沒什麽用了。”陸斷仇瞥了他一眼,輕飄飄地說道。 那道士頓時冷汗直冒,說道:“我竭盡全力,想必不會出現那樣的情況。” 陸斷仇輕笑了一聲。 “你看,小子,修道能有什麽用?”他看向秦將離,說道。“到頭來,哪一個不是為我所用?你麵前這道士,當年也是一心向道,現在呢?熬不住修道的無趣年月,還是走了這條捷徑。而你,如今也不過是我陣眼的養料罷了。” 他接著說道:“你看,唯獨你師尊,一心要保護這些螻蟻,但是他們可信你師尊一個字?為了這些東西,你們何苦下山來呢?……不過,你們不來,我如何見得到你師尊這樣有趣的女子?” 他那輕佻誘人的眼神,像一把刀一般,狠狠割在了秦將離的心上。 他心道,我不能死。我不能讓師尊……落在麵前這人的手上。 他熬了那麽多世,終於碰上了現在這個人。這個人是他的救贖,他也一定要保護住她。 無論用什麽方法。 衙門外的鎮上隱約響起驚唿的聲音。那些符咒閃起耀眼的光芒來,數百道光芒練成了線,結成法陣,岩漿一般,汩汩匯聚到他們麵前的陣眼上。 鎮上的人們想要逃走,但此時已被符咒上的光芒束縛在原地,成了法陣上一個一個供給能量的節點。 衙門中,陣眼閃耀起奪目的光輝,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 “可以了,陸大人。”那道士將一個黑金色的盅擺在陣眼上。那陣中白光閃爍,裏頭隱約有什麽被關在裏頭的活物,掙紮慘叫著。 赫然是這些日子下來,被每日三個掠奪走的那數十個魂靈。 “用這修士的全身修為開啟陣眼,便可將整個村落的活人魂靈引入陣中,煉化成蠱了。”那道士退到一邊,說道。 陸斷仇勾唇一笑,看向秦將離。 “小子,運氣不好,你這命,就到今天為止了。”他笑道。“如果有下輩子,記得別做道修。” 說完話,他便要將秦將離鬆開,丟進那陣眼中。 但是,他的手,卻頓在了原地。 他麵前,秦將離一雙黑沉得見不到底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那眼中暗潮湧動,隱約有暗紅色的流光,在他眼中翻湧。 下一刻,秦將離墨發四散,通身爆發出一股極強的力量。那力量中滿是洶湧的魔氣,濃鬱得讓陸斷仇幾乎窒息。 這小道士身上的魔修修為……至少突破了合體期,幾乎到了半步化神的地步! 秦將離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魔修經脈不經被激活了,而且在這其中……蘊藏著因為程序錯亂而沒有沒格式化掉的、他前世死前的修為。 他此時眼前,隻有陸斷仇那張妖異帶笑的臉。 “你不配。”他啞著嗓子,對陸斷仇緩慢地說出了三個字。 你不配在我麵前肖想我師尊,不配出現在她身側,甚至用這種玩弄的態度,試圖接近她。 下一刻,不等陸斷仇反應過來,便有一股雄渾強大的力量攜帶著陰冷的罡風,打在了他的靈根處。 一股劇痛從陸斷仇靈根處蔓延開來。他來不及顧及其他,隻在滅頂的疼痛中,感到了一種生命被嚴重威脅了的恐懼。 他拚盡全身修為,隱匿起自己的氣息和身形,化為一股黑煙,倉皇逃走,勉強保住了自己的一條命。 而就在方才秦將離那一道重擊裏,他帶起的掌風將那道士從原地刮起,好巧不巧地,落進了那陣眼之中。 頓時,魂靈哭號,陣法的光芒大盛。鎮中生靈們肉體中的能量,頓時被法陣中心吸收住,被從肉體中拉扯出來,拽進法陣裏。 秦將離道袍飄飛,墨發四散,雖穿著道修的服飾,此時卻儼然成了魔。 魂靈的哭號聲中,他魔修經脈中嗜血的天性被激發出來。他冷臉看著法陣中光芒四起,被死亡的氣息包裹著,經脈深處卻升騰起一股喪失了理智的暢快。 萬物皆該死,世界本該是一片修羅。 下一刻,他感受到了淩霄迅速趕來的氣息。 道修的氣息,宛如一陣清風拂過,頓時將他的理智拉扯迴來。 就在這時,淩霄匆匆趕到。 他看到,那妖道士頹然倒在法陣中,已然化成了枯骨。他的弟子怔然站在法陣邊,唇角染血,頭發披散,脖頸處有一道明顯的掐痕。 他的弟子抬頭看向他,目光放空,一片迷茫和膽怯。 仙來鎮西北方地動山搖。而整個仙來鎮,都有湧入那陣眼的趨勢。 淩霄連忙上前,將法陣整個破壞掉。原本盅內的魂靈頓時煙消雲散,而那被法陣拉扯而來的平民魂魄,因著淩霄趕來及時,流星一般,歸迴了原本的肉體中。 而這法陣,轟然崩塌。 作者有話要說: 秦將離:弱小,可憐,又無助。 陸斷仇:??你裝什麽呢 秦將離:師尊我好害怕,要抱抱qaq第21章 在法陣崩塌的那一瞬間,淩霄飛身上前,一把撈過秦將離,從崩塌的建築中飛身而出。 秦將離此時渾身暴動的氣息已經平穩熨帖地流淌在他的血脈之中,儼然像前世一樣,服帖地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秦將離看著淩霄神情緊繃的側臉,默默地將體內的氣息平穩地收斂起來,任憑對方將自己護在懷中。 縱然對他來說,此處法陣崩塌爆發出的強大能量,已然算不上什麽了。他此時即便處在這法陣的中心,它也無法傷害自己分毫。 但此時秦將離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淩霄緊繃的神情,和落在自己耳畔的聲音。 “可有傷著?”淩霄問他。 淩霄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氣味,像是春日陽光下的木香,又像是雨後林中的草藥。 溫暖清澈,讓他一瞬間沉浸其中,甚至連師尊的懷抱略有些堅硬,都一時沒有覺察。 “並未受傷,多謝師尊。”秦將離低聲說道。 淩霄將秦將離護在懷中,直到秦將離說話時,口中的熱氣落在自己脖頸上,淩霄才發現兩人此時的動作略有些親密。 淩霄沒來由地耳根子一紅,接著便暗中罵了自己一句——被迫穿裙子穿久了,怎麽心性都變得扭扭捏捏,像個小女子了? 他雖穿著累贅了些,但畢竟是個男人。危急關頭,把另一個男子抱在懷中怎麽了? 沒什麽不妥! 不過,這麽大個子的一個青年,抱在懷裏,著實費勁了些。 淩霄勉強穩了穩心神,一路踏著虛空,徑直向西北方向飛去。 方才此處地動山搖,想必那大能遺留下來的洞府,就在此處。 “你為何會出現在那裏?”淩霄踩過茂盛蓊鬱的樹冠,皺眉問道。“方才我分明說,明日一早再帶你出去,你為何今夜獨自出現在了那裏?” 秦將離頓了頓,神色未改,溫聲道:“迴師尊,方才不知是誰,將我從那小屋之中擄出,到了那裏。那人本來要用我來驅動陣眼,但不知為何……和那道士發生了爭執,便……”說到這兒,他抿唇閉上了嘴,停在了恰到好處的地方。 他此時模樣狼狽,衣衫也有些襤褸。更有甚者,他脖頸上的淤青還泛著微紅,看起來可憐兮兮的,頗有說服力。 淩霄聞言,並沒有懷疑,隻嗯了一聲,皺眉接著問道:“那麽,方才你可記得,那人是副什麽模樣?” 秦將離看向他,隻一眼,便看出淩霄並未起疑。他心下情緒複雜,說不清是僥幸還是喜悅,隻覺心尖上泛起一股安穩的酸甜,在他經脈中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