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樂卻沒法高興起來,一提起多倫他們,心事反倒更多:“我倒是真不想他們迴那個英吉利,我對那些個地方可沒什麽好感,隻盼著不要途生事端。”“他們若是貪心不足,殺了便是,這也有的勞心?”溫潤仿佛無意間說了這句,立刻迴過神來,瞥了眼溫樂的表情,趕忙補上一句,“不過我們恐怕也隻是杞人憂天。我瞧他們對你還是頗為親密的,也都不像貪心不足的人。”溫樂皺起眉頭,這不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不對勁了,溫潤現在動不動就殺啊殺的,好像人命對他來說已經相當不值錢了似的。明明在大都時他還是個跟諫郡王差不多的滿嘴仁義道德的翩翩君子,遇事總是笑臉迎人,無人不讚他的風度和脾氣的。可現在管理了航運的事情,去了幾趟海外後,他內裏的某些地方不知何時就蛻變的不太一樣了。他迴頭盯著溫潤看了一會兒,朝著床內挪一挪,拍拍床板道:“你上來,別說那麽多了,咱倆休息一下。”溫潤很是無奈,他在溫樂的麵前總是很難提起心防,時常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努力營造出來的形象給破壞掉,每次一犯錯心中就無比懊惱,下一次卻還是照舊。唯獨這個毛病改不了。溫樂撫著溫潤滑溜溜的長發,兩人麵朝麵側躺這。船艙並不豪華,船也不大,唯一可取的隻是幹淨整潔罷了。屋內並沒有海麵上海風鹹濕的氣味,而是時時刻刻都有陽光暴曬後布料積蓄的幹爽清香,在天氣寒冷的時候嗅起來尤其的暖人肺腑。算了,管他變成什麽樣呢,隻要是正常人,便沒什麽可挑剔的。溫潤算是不錯了,溫家出來的男人能有這樣的擔當,也得多虧了當初效忠太子的人是三老爺而非大房二房任意一個,人哪裏有不改變的呢?就連他自己,來到賦春這麽長時間下來,也已經變了不少。隻要還是那個溫潤,便足夠了第52章到達島嶼是在兩日之後。陽光最為毒辣的正午,正前方仿佛從未變化過的水麵盡頭處緩緩出現了一個綠茵茂密的島嶼。從遠處看,島嶼上空時常有候鳥飛過,加上島麵上幾乎看不出空缺的濃密山林,這裏幾乎是後世那些自然科學欄目最理想的拍攝地點。出現了這一個島嶼之後,接連不斷的在這島嶼周圍,便能看到零星遍布的其他小型島嶼,雖然都沒有一眼就能看見的這個島嶼大,但看模樣也都是相當不錯的地方。商船航偏一些,掉頭朝著島嶼的另一處形式,溫潤站在天頂處指著方才航道將會經過的那個地方說:“那邊有不少的礁石,頭一迴來的時候,若非多倫他們經驗豐富躲避了過去,隻怕撞的破爛的商船連迴去的可能都沒有了。”走越近,島嶼的美麗便越是醒目,蜿蜒極大一片的沙灘竟然是清透幹淨的白色,海麵直接草草搭建了一個相當長的木質碼頭,碼頭處有影影綽綽幾個人朝著這邊看,很快隻留下一個,其餘的都撒腿跑了。溫樂還尚未弄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便見離開不多久的幾個人又迅速的跑了迴來,在他們身後,追上來一群穿著大厲服侍的男人,領頭的是一個滿臉絡腮胡須頭發蓬亂的高個壯漢,他一邊跑一邊脫著自己的衣服,在溫樂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興高采烈的將手上的衣袍揮舞到了天上,同時大叫:“大哥!!!!大哥!!!!!大哥!!!!!!”“……”溫樂糾結了一會兒,扭頭問溫潤,“這莫非是煉兒麽?”這形象配上一個叫小孩兒似的昵稱相當的不搭調,可溫潤縱然無比的別扭,還是沒法昧著良心說這個人他不認得,隻能歎息一聲捂著額頭迴答道:“明明我走時他胡子還沒那麽長的……”說話間船靠了岸,溫煉歡唿一聲,將手上的衣衫便遠遠拋了出去,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同樣穿著衣服的男人紛紛朝著衣服飛撲,好像那是多麽珍貴的東西似的寶貝的抱在懷裏。溫煉一邊尖叫一邊朝著船上跑,因為離得太遠,溫樂沒辦法看清他大胡子下頭到底是什麽表情。但很快就聽到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踏上甲板,下一刻出現在階梯的方向,沒幾下就臨近天頂了。溫煉的聲音相較在賦春時更加渾厚有力,嚷嚷起來的時候那分貝讓溫樂腦子都有點發懵:“大哥!!!大哥您可算來了!你不知道我們這一迴開出多少,我的媽……”那尖叫聲下一秒便戛然而止,溫煉維持著臉上誇張的表情傻站在天頂入口的地方,盯著溫樂和溫潤的方向,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說:“二……二哥?”溫樂眉頭一挑,笑的十分溫柔:“好歹你認得出我。”溫煉扭扭捏捏的不敢過來了,二哥素來是比大哥更加注重對他的儀態培養的,有時候做的不盡如人意還要罰抄書,他最怕抄書了。小心的從餘光打量了一下溫樂的臉色,他實在沒法從這種笑嘻嘻的表情裏分析出溫樂真實的心情究竟是什麽,但他卻是知道自己現在要是不打招唿一會兒會被折騰的更慘的,隻好鼓起勇氣上前來討好的拉溫樂的手,嘴裏說:“二哥,弟弟在這荒僻的地方,簡直是沒有一刻不在思念你咧。”溫樂冷著臉揪了下他的胡子:“我也思念你哩,要不做什麽千裏迢迢的來這裏一遭。你可比我想象的變化要大呀,方才差點嚇死你哥哥我了。”溫煉苦哈哈的看了溫潤一眼,得到了一個堅定又嫌棄的搖頭,隻好在內心抽泣著保證說:“這隻是近來來不及打理,二哥若是不喜歡,我今晚便把他剃了……”溫樂歎息一聲,上前抱住他親了下這個毛茸茸的幾乎認不出來的臉龐,恨鐵不成鋼的敲了下他的腦袋:“跟你大哥學了那麽久,怎麽還是一丁點眼光也沒有培養出來?你本來頭發就帶卷,若是直發,那留些胡須清清秀秀的的也能好看些。你這樣一打扮,說出去誰信你是我侯府的老爺,倒比賦春菜場賣豬頭肉的屠夫還要粗壯些,你要改行去屠豬還是預備當土匪?”溫煉被親了個大紅臉,垂下頭摸著自己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哪兒就有那麽嚴重了……”“下去吧,迴頭我盯著他弄幹淨,”溫潤拉了下溫樂的手臂,“下船去弄頓好吃的東西,你這些天可瘦得厲害。”溫煉立馬忘記了剛才的事情,跳的老高:“哎呀!我說二哥怎麽都瘦的沒型了,我這邊吩咐人去殺雞殺豬殺羊,給二哥做頓新鮮的大宴!”溫樂趕緊攔住他,這個肉食動物這一去隻怕要好心辦壞事:“多弄些蔬菜,當季的就成,殺雞殺羊的就不用著急了。”溫煉被二哥賦予了重任,一臉凝重的飛快跑了,溫樂盯著他的背影,好半天之後才無奈的歎息:“他怎麽一點都沒變樣呢?”“總會長大的,”溫潤摟著他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瞧你這模樣倒不像是做二哥的,倒像是在當爹呢。娶了媳婦煉兒自然會變成熟,男人誰還不是這樣過來的?”溫樂翻了個白眼賞他:“你說的是,我將他當兒子養的,你就是他娘呢。”溫潤眉頭一挑,停下腳步,微垂下頭來盯著他,將臉越湊越近。直到鼻尖觸碰到了鼻尖後,他才眯起了眼,無不曖昧的伸手覆在溫樂的臀上不輕不重的捏了捏:“他若是願意這樣叫我們,為兄倒是沒什麽意見呢,要不要晚飯時跟他提提,日後在這島上,咱們便一家三口的過?”溫樂腦內五大三粗的溫煉含著彩色的棒棒糖,手上握著濕漉漉的奶嘴朝他羞澀的眨眨眼喊了句阿爸,隻到他膝蓋高的庸兒卻一臉沉穩的站在旁邊隻是點頭,溫煉的胡須隨風飄舞間,溫樂一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島上的一切和溫樂想象中有極大的出入,下船不多久之後,他就在距離海灘不遠地方發現了修築的極高的防汛堤,這防汛堤上鬱鬱蔥蔥的樹木,整個島嶼都形成丘陵的地貌,且地下已經壓平整了相當寬闊的一條馬路,上了訊堤,便有車隊等在馬路邊接應他們,躲過了鬱鬱蔥蔥的樹木的障眼,溫樂才發現原來島嶼雖小,裏頭卻別有洞天。沿岸相當的熱鬧,沿著馬路的一整圈都能看到修建的密密麻麻的房屋,那些穿著麻衣踏草鞋看上去是當地居民的男女都在忙碌著自己的事情,他們有些熟門熟路的自發奔向碼頭去搬運貨物,有一些則趕著牛車匆忙的趕路,這些人在看到溫潤的時候都顯得相當恭敬,不論男女都會停下腳步朝著這邊鞠個躬才會離開。“這邊住的都是當初島上原有的居民,從賦春來的人都住在另一頭,”溫潤將溫樂扶上了馬,解釋道:“那邊還有集市,方才趕著牛車趕路的人許多都是要去集市換貨的,金銀之物在這裏並不流通,有稻米、果子、肉蛋什麽就基本能換到很多東西了。我原本也不預備在這裏推動金銀流動,如今便任由他們自行守舊。”溫樂點頭,想了想卻又道:“這並非長久之計。”“金礦總有一天會挖完,長不長久大可以日後再變動。”溫潤顯然也是明白溫樂的顧慮的,他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迴答。咋看不大的島嶼從一頭馳到另一頭卻花費了不少的時間,馬車顛簸的溫樂又開始難受的時候,該到的地方可算也到了。溫樂匆忙下了馬車,還來不及籲口氣,便被眼前所見的一切驚的震了兩秒。原本照他所想,這處島嶼頂多隻有礦產出眾,畢竟身處無依無靠的海上,來的這一迴能夠住上幹淨大方的房舍便沒有什麽不好了,哪知道眼前這個占地極大、以朱紅色的圍牆綿延出十分壯觀距離的宅邸,居然一眼看去絲毫不下賦春侯府!溫樂皺著眉,偏頭仔細想想,才赫然發覺這不就是賦春侯府的模樣麽?高牆、門戶、匾額、乃至院門口傲然屹立的雄獅,雖然在細節上難免有些出入,可大致一看,卻實在挑不出下於侯府的地方!他猛然迴過頭詫異的盯著溫潤,這家夥是怎麽在這個島上蓋出這種房子的?溫潤笑眯眯的下馬車,一看就知道很明顯明白溫樂在想什麽,但他偏偏不說,反而裝作渾然不知的模樣,對溫樂攤開手道:“如何?”溫樂指著宅院的大門,又指了指船行駛來的賦春的方向,難掩驚異:“你怎麽弄成這樣的?”溫潤對他的表情看上去相當的受用,但卻並不迴答,吩咐了馬夫將馬車駛走後,他上前拉住溫樂的手便朝內走:“裏頭估計沒有賦春的那麽精致,但我尤其仔細的吩咐人弄好了咱倆住的宅院,比你的主院肯定是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