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瑞則比較不同,他一路是跟著蒼術他們乘馬車來的,身體不算特別好,臉色蒼白。但從偶爾露出的雲淡風輕的微笑中就能看出,他是個腦子聰明的機靈人。溫樂沉思了將近半個時辰,直到月牙都掛上了柳梢。沉香她們都被差遣去休息了,這是個本該安靜的房間,卻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屋門。“你果然沒睡,”燭光映照出溫潤不甚明顯的笑意,溫樂的視線轉為看他抱在懷裏的一個淡褐色的枕頭。“我也沒辦法,你把我房裏的丫頭都打發去睡覺了,我實在找不到人,”溫潤自顧自進門將門關上,也不在意溫樂要說什麽,一股腦兒的把自己的話給講了出來,“我那床古怪的很,中間橫出個大木樁子,實在沒法睡。大哥今天來和你擠一晚。你沒意見吧?”“……”溫樂無語,“你真想過要詢問我嗎?”溫潤僵了一下,抱著枕頭緩緩的迴過頭來溫柔的看著他:“當然,我剛剛不是問你了嗎?”你可以去和老三睡啊,幹嘛要來擠我?溫潤不等他說話,立刻道:“老三那兒我是不去的,他睡覺打唿磨牙還轉圈,我今天若是去他那兒湊合,還不如搭把椅子睡去廚房裏。”溫樂心軟了:“好吧。”第13章大晚上的溫樂也沒有矯情到讓人不睡覺來收拾宅邸。大夥兒一路下來都累得不輕,宅院裏除了達春意後來派下的官兵外,幾乎全都齊齊的陷入難得的安眠中。溫樂作為“一家之主”,自然住在主屋。他的院子實際上相當不錯,占地廣到溫樂這麽個小農思想的家夥覺得自己占足了大便宜。放到普通人家,這麽個院子已經是難得的好府邸了,到了他這兒,無數的房間全空在那兒,就幾間拿來住。古人確實是怪的,那麽大的院子,拿來住的房間卻隻蓋的普通大。整個堂屋就一兩個窗戶,又悶又不透光。然後屋裏放個丁點大的床,好像地價如金舍不得多用似的。溫潤道:“你睡裏側吧。”“隨便你,”溫樂說,“你洗澡了沒有?沒洗澡不許上床啊。”溫潤白他一眼,鋪好床爬進被窩,拍了拍裏側:“你洗不洗我不管,來睡吧,明日還需早起。”溫樂磨磨蹭蹭的站起來,不情不願的開始寬衣。他雖然一直致力和兩個兄弟打好關係,但不代表他喜歡和兄弟們睡在一起啊。他兩輩子都是比較獨立的人,對肢體接觸什麽的也不大習慣,就算想要表達跟溫潤的親密,拉拉袖子也算是極限了。現在要在一塊兒睡,他簡直是哪兒哪兒都不得勁。不過溫潤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兒去,大晚上的新房子鋪上被褥的房間沒幾個。他總不能自己去找活兒幹,人生地不熟的去睡客棧?溫煉這個家夥平時見他睡午覺就夠可怕的了,想來想去,也隻有溫樂比較安靜,可以搭個夥休息一晚。一路下來大家都累得不輕,溫潤也沒有餘力去磨蹭了,他來這兒蹭床也是下了點決心的。溫樂嫌棄的表情把他打擊到了,半晌後他聽到上床的聲音,身邊被窩裏哧溜一下鑽進個熱乎乎的身體。床太小了,兩個人並肩睡著,又隻有一床被子,隔著襯褲的布料都能感受到另一人的體溫。這使得兩人都異常拘謹。溫樂其實不喜歡穿的整整齊齊的睡覺,他喜歡裸睡,於是在商城裏是專門買了幾件四角內褲睡覺用的。但是奇葩的古人們就連睡眠時都在苛待自己,不光苛待自己,還要求別人也必須這樣被苛待,被窩裏也要穿著一層薄薄大大的衣服,翻個身褶皺的麵料壓在皮膚上,難受的要死。他在心裏咒罵不識相的溫潤還不快點睡覺,害得他心中還在滴滴答答的打算盤,殊不知同床的溫潤又哪裏習慣和人共枕了?他隻是更加內斂,沒有表達出來罷了。溫潤這會兒有點後悔來找溫樂湊合了,但現在爬起來走掉實在太刻意,隻能眯著眼,聽著溫樂的動靜,找個話題道:“明日達春意估計會將賦春郡內地方官員領來和你見麵,你想好對策了嗎?”溫樂歎口氣:“走一步算一步,我也不知道那都是些什麽人,隻能見招拆招了。”溫潤說:“你若是不嫌棄,明天我也和你一道去,左右我比你大個幾歲,也不曾覺得自己憨傻愚鈍。大概也能幫上你些忙的。”溫樂轉過身正對他,找了個舒坦的姿勢,一手枕在腦袋下道:“我正有此意。”他不防我。溫潤原本有些緊繃的肌肉逐漸放鬆了下來。從得知要啟程賦春開始,他從始至終最擔心的就是成為溫樂的眼中釘、肉中刺。這個二弟的能耐,他曾經心裏也是有數的,他不是做大事的料,但心眼卻一點不少,若得不了他的信任,在賦春的這段日子直至他死之前,自己都不會過上太舒坦的日子。然而從前幾個月開始,這個二弟卻毫無預兆的開了竅。這使得溫潤又是慶幸又是提防。慶幸他腦子聰明些無疑大大保證了三房在賦春生存下去的幾率,提防則是他最明白不過的,聰明人的想法通常和老實人不太一樣。他很明白自己在嫡母那兒沒有太好的評價。畢竟身為嫡子,溫樂自該有與生俱來的傲氣。而這個搶了他風頭的自己,隻怕並不是太討巧的角色。好在他很快發現,事態在朝著更好的方麵發展。溫樂顯然是在主動對他拋出橄欖枝。然而這種認知一直以來都以一種心照不宣的模式在進行著,這是第一次,溫樂對他倚重以公事。他沒有將自己剔除在收複賦春戰役外。溫潤放心了,同時從疲憊的神經深處湧上了一種沉重的困倦來。溫樂發覺身邊人以一種僵直的、標準的麵部朝上的睡姿均勻了唿吸。他定定的盯著溫潤安詳的睡臉打量了片刻,也閉上了眼睛。第二日天氣有些熱,溫樂掙紮著從床上爬起的時候,溫潤已經不見了蹤影。他醒的遲,宅院內已然按部就班的開始了打整和修飾,沉香和水桐她們也已經迅速的投入了自己的工作內。被服侍著穿好衣服洗漱完畢,溫樂問:“大哥去哪兒了?”沉香低著頭虔誠的替他撫平衣襟上的褶皺,聞言低眉順眼柔聲道:“我一早來正好碰上大爺出門,他大約是迴自己的院子去來著。”溫樂笑:“我昨日在院子裏轉了一圈,數數居然有二十多間空屋,實在是可惜。還不如叫他們都搬來這裏住,其他的院子也能騰出來幹些別的呢。”正說著溫潤握著一冊書進來,聞言輕笑:“我是不大介意,但你隻要聽一夜老三的唿嚕,保管就能打消這個念頭。”“我說真的呢,”溫樂今天不知道怎麽的心情尤其的好,對著溫潤說話時也有一種尋常不見的親昵,“我帶著大娘二娘三娘她們來,一早也是備好了讓她們造船的念頭。如今達春意那廝煩人的要死,隻怕得跟蒼蠅似的嗡嗡上幾天,我還想著騰幾個院子出來叫她們隱蔽些做活兒呢。”溫潤眼神也有些嚴肅:“築船?”溫樂目光一轉,小聲和沉香耳語了兩句,沉香愣了一下,迅速的帶著兩個丫頭退了出去,掩好房門。溫樂走進溫潤,湊在他耳邊道:“我從大都來時瞧了賦春的地圖,大哥興許不知道,我從前在父親那兒看見,隔賦春不多遠的海那邊,有不少的小島呢。”這就是屁話了,溫三老爺怎麽可能會有地圖?大厲雖說是曆史中不曾存在的朝代,然而結合前朝幾個皇帝和國號,溫樂倒是明白這塊土地仍舊是他所熟悉的華夏。賦春在華夏幾乎最南的南端,一麵臨海,再過去可不就是印尼了麽?印尼什麽最多?礦啊!他可勁兒瞎編,開礦出海這事兒他一個人可定不下來,非得有溫潤支持才能說服更多人呢。